“那个新来的!
发什么呆!
手是借来的?
踩快点!”
她手里的本子随时可能“啪”地一声砸在你的缝纫机台面上,吓得人一哆嗦。
我坐在最角落的那台老式缝纫机前,弓着背,眼睛死死盯着针尖下移动的布料。
手指被机针扎过好几次,冒出血珠,也顾不上擦,用嘴嘬一下,继续踩。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涩得睁不开。
腰和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铁板。
晚上,回到那个挤了十几个女工的宿舍。
铁架床上下铺,翻身都吱呀作响。
空气浑浊不堪,汗味、廉价香皂味、还有没散尽的棉絮味混杂在一起。
有人累得倒头就睡,打着呼噜;有人躲在被子里,小声地哭着想家;有人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给家里写信。
我缩在自己的上铺角落,帆布包枕在头下。
累,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可闭上眼睛,那个北方的小村庄,土墙矮房,金黄的麦浪,还有……那个抱着孩子、眼神决绝的身影,就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心口那个地方,还是会猛地一抽,尖锐地疼一下。
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疲惫淹没。
我用力甩甩头,把那些影子甩开,像甩掉沾在衣服上的棉絮。
活下去,在这里活下去,像野草一样,再苦再累也要扎下根,这成了支撑我的唯一念头。
时间像车间里永不停歇的缝纫机针脚,密密麻麻,飞快地往前赶。
十年。
三千多个日夜。
我在那个轰鸣的制衣车间里,从最初笨手笨脚、被工头骂得抬不起头的新人,变成了手脚麻利、眼神锐利的“老油条”。
手指上布满了细小的针眼和老茧,像一层粗糙的铠甲。
后来,我不再满足于只踩缝纫机。
我开始偷偷地学,看裁剪师傅怎么打版,看老师傅怎么处理复杂的工艺,看管仓库的人怎么点数、发货。
眼睛看,心里记,晚上回到那个依旧拥挤的宿舍,就在捡来的废纸片上画,琢磨。
再后来,我咬咬牙,拿出了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浸透了汗水的所有积蓄,又跟几个同样不甘心的姐妹东拼西凑,盘下了一个小小的、位置偏僻的裁缝铺子。
门脸很小,只有一台二手缝纫机和一张旧案板。
我们什么都接,改裤脚,补衣服,做廉价的工装。
白天黑夜地干,手指被针扎肿了,眼睛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