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我,像在掂量一块案板上的肉。
“洗碗?
就你?”
他撇着嘴,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细胳膊细腿的,能行?
一天干十二个钟头,管两顿糙米饭,一个月……十五块,干不干?”
“干!”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声音嘶哑。
十五块!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属于我的、能摸得着的钱数。
我用力点头,生怕他反悔。
洗碗的地方在后厨最角落,一个油腻腻的水池子。
旁边是巨大的灶台,炉火熊熊,炒菜的油烟和热气混在一起,闷热得像蒸笼。
水是滚烫的,油腻腻的碗碟堆得像小山。
我的双手很快就被泡得发白、起皱,指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油垢。
腰弯得久了,像要断掉一样酸疼。
那个胖老板叼着烟,背着手在后厨晃悠。
他肥腻的手会“不经意”地蹭过我的腰,或者捏一下我的胳膊。
“小妹子,累不累啊?”
他喷着烟臭的嘴凑近,“跟叔说说,晚上一个人怕不怕?
叔那儿地方大……”那眼神,黏腻得像厨房地上的油污。
我猛地缩回手,把沾满泡沫的碗碟挡在身前,像挡着一块盾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死死咬着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只是更加用力地刷着那些永远也刷不完的油腻碗碟。
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混着洗洁精的泡沫,火辣辣地疼。
那点恶心的念头,像水沟里的癞蛤蟆,让我只想远远逃开。
我离开了那家饭馆。
揣着那几张汗水和屈辱换来的、皱巴巴的票子,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在迷宫一样的陌生城市里乱窜。
后来,我在一个巨大的、像山一样的制衣厂找到了活计。
车间里永远响着缝纫机“哒哒哒哒”的轰鸣,像无数只疯狂的啄木鸟在啄着你的脑壳。
空气里飘满了细小的棉絮,吸进鼻子里痒痒的,呛得人直咳嗽。
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从早亮到晚,照得人脸色发青。
工头是个精瘦的女人,颧骨很高,嘴唇薄得像刀片。
她走路像阵风,手里永远攥着个硬皮本子,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排缝纫机。
“动作快!
快!
没吃饱饭啊?
这批货赶不出来,都别想拿工钱!”
她的尖嗓门能轻易穿透机器的噪音,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
线头没剪干净!
返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