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为什么舅舅要搬出去住呀?”云晓突然抬头问。
李凤英正在纳鞋底,闻言笑了笑:“安宁长大了,一大家子住着太挤。再说……”她压低声音,“你舅舅被柳三爷附身时总闹腾,怕吓着孩子。”
明远笔尖一顿,欲言又止。
李凤英瞥他一眼:“有话就说。”
“老师说我学习刻苦.将来肯定有出息。”明远低头搓着衣角,“可昨晚我梦见……梦见一条黑龙钻进了我胸口。”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供桌上的黄二姑像“咔”地裂了道细纹。
李凤英放下针线,轻叹一声:“该来的躲不掉。你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但读书明理也没坏处。”
云晓突然插嘴:“哥哥别怕,黑龙是常爷爷的朋友!”
像是印证她的话,梁上传来“嘶嘶”的响动,常天龙的虚影一闪而过。
夏末的清晨,山雾缭绕,李家小院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静谧中。
明远收拾好行囊,站在院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家。香秀红着眼眶,把一包新做的衣裳塞进他怀里:“山里凉,多穿点。”
铁柱搓着手,欲言又止,最后只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听舅姥爷的话。”
云晓拽着明远的衣角不撒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哥,你啥时候回来?”
明远蹲下来,用袖子给她擦眼泪:“等我能控制住身上的‘东西’,就回来教你写字。”
安宁才五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抱着明远的腿仰头问:“哥哥去抓鱼吗?”
李凤英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再转身时已恢复平静:“走吧,再耽搁天就热了。
舅姥爷住在三十里外的老君山深处,一座青瓦小院隐在竹林里,门前溪水潺潺,院后是陡峭的崖壁。
“来了?”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个精瘦的老者。他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手里拄着根虬结的桃木杖,杖头挂着个铜铃,走一步响一声。
明远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舅姥爷。”
舅姥爷伸手在他头顶一按,铜铃突然无风自响:“嗯,是块好料子,就是身子骨弱了点。”
李凤英递上一坛酒和几包草药:“大哥,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舅姥爷掀开酒坛闻了闻,满意地点头:“放心,三年后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小子。”
山里的日子清苦却规律。
天不亮,明远就得起床打坐,对着初升的太阳吐纳。舅姥爷说这叫“采朝阳紫气”,能补他先天不足的元气。
早饭后是认药时间。舅姥爷带他满山跑,指着各种草木讲解:“这是七叶一枝花,解蛇毒用的;那是断肠草,沾一点能要命……”
午间临帖抄经,用的却是掺了朱砂的墨汁。明远写着写着,常发现纸上多了几行陌生的字迹——是附在他身上的仙家在“代笔”。
最苦的是晚课。舅姥爷让他在院中立香,手持铜铃念咒。起初明远总被突然上身的仙家折腾得东倒西歪,有次柳三爷附体后甚至蹿上了房顶,害得舅姥爷举着扫帚追了半天。
“臭小子!下来!”
“嘿嘿,老头儿,有本事上来啊!”柳三爷操控明远的身体做鬼脸。
舅姥爷冷笑一声,桃木杖往地上一顿。房檐下挂的铜镜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照得“明远”惨叫一声跌下来,正好掉进准备好的糯米堆里。
当晚,明远发着高烧被泡在药浴桶里,舅姥爷往水里扔了把艾草:“疼就喊出来。”
明远咬紧牙关摇头,直到嘴唇咬出血才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