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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之雪峰仙缘

梧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千百年前,始皇遣方士出海寻仙,带回三册仙术《山河药典》、《阴阳锻法》、《方圆相术》。《药典》可炼仙药,救死扶伤。《锻法》凝聚阴阳,可锻神器。《相术》洞悉万物,未卜先知。三门仙术玄妙神奇,非有机缘者不可修成。且仙术虽然强大,但若贸然动用,也将招来天罚,因此三册仙术逐渐湮灭,不为人知。有异人窥破仙机,预借《药典》炼丹,《锻法》造器,《相术》相气,强夺天地气运,以此登仙。欲避天罚,集齐三书后,收徒三人,分册传授仙术,然,世间仙缘岂可轻易受人摆弄,命中强求者,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主角:邹序,元怡,小伍   更新:2023-03-24 20: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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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邹序,元怡,小伍的其他类型小说《少年行之雪峰仙缘》,由网络作家“梧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千百年前,始皇遣方士出海寻仙,带回三册仙术《山河药典》、《阴阳锻法》、《方圆相术》。《药典》可炼仙药,救死扶伤。《锻法》凝聚阴阳,可锻神器。《相术》洞悉万物,未卜先知。三门仙术玄妙神奇,非有机缘者不可修成。且仙术虽然强大,但若贸然动用,也将招来天罚,因此三册仙术逐渐湮灭,不为人知。有异人窥破仙机,预借《药典》炼丹,《锻法》造器,《相术》相气,强夺天地气运,以此登仙。欲避天罚,集齐三书后,收徒三人,分册传授仙术,然,世间仙缘岂可轻易受人摆弄,命中强求者,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少年行之雪峰仙缘》精彩片段

千百年前,始皇遣方士出海寻仙,带回三册仙书《山河药典》、《阴阳锻法》、《方圆相术》。《药典》可炼仙药,救死扶伤。《锻法》凝聚阴阳,可锻神器。《相术》洞悉万物,未卜先知。

三门仙术玄妙神奇,非有机缘者不可修成。且仙术虽然强大,但若贸然动用,也将招来天罚,因此三册仙术逐渐湮灭,不为人知。

有异人窥破仙机,欲以《药典》炼丹,《锻法》造器,《相术》相机,强夺天地气运,以此登仙。

异人惧怕天罚,收徒三人,分册各传仙术,意图让弟子修行仙术,以弟子命数挡天罚,助自己顺利登仙。然世间仙缘岂是轻易能被凡人摆弄。三个弟子纷纷陷入命定之劫,修行相术的小师妹为情自尽,修行药典的大师兄为救回小师妹,不惜逆天行事,用药典炼制返魂丹,强行救活小师妹,自己也因此遭到天罚,沦为疯子,不知所踪。

连失两个弟子,登仙已然无望,但异人仍不肯就此罢休,索性以机缘为棋,气运为注,赌上天地,孤注一掷。

彼时天下玄门门派林立,正邪对峙。正派者,降魔卫道守护宁和,以正元道为首,御兽宗、天师教、桐王门、莲叶寺、金奁派俱是其中强者。邪派者,随心行事不拘小节,以无妄山、滇南罗家、青云教、摩天楼、银铃派为尊。

正邪两派互相攻伐,勉强维系平衡,但随着兽王诀、蛊王鼎、御龙者、青云圣女、天定姻缘、金银合璧、长命剑、摩天神功、十方阵、无用山卷相继出世,玄门风云再生,原本脆弱的平衡已被打破。

异人趁机在暗中窥视操控,搅弄风云,将天下玄门第一大派正元道收入囊中,扶持正元道掌门谢老七,借正元道之力,搅动玄门,掠夺天地灵气,为自己登仙铺平道路。孰料谢老七少年英才,自负狂妄,渐渐不满被异人掌控,生出二心……

却说,小师妹被救返魂,前尘往事尽忘,与情郎归隐山林。因死过一次,生机已断,本无法生育,然小师妹以身为殉,生下一子,名唤邹序。

邹序秉承仙缘而生,遇已经沦为疯子的大师兄,成为《药典》传人,也因此结识小伍,元怡。小伍乃月仙当世身,元怡修行《相术》。三人秉承天命机缘而生,背负使命,携手闯荡玄门。

三人修仙术、结仙缘,收真龙,采石髓,破蛊王鼎术,闯青云禁地,改天地气运,修摩天神功,结天定姻缘,凝月华成剑,聚星河神功,布十方大阵,开无用山卷……三人历经生死,伤痕累累,阴差阳错,跳出棋局。

邹序小伍,也终于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机缘与使命,各自面对自己的命运,拼尽全力,决定为天下苍生,为自己心中之人而战。纵然是强如天地的对手,又如何?!

却猛然发现,棋局之外,还有棋局。棋手背后,还有棋手。

但!

即便是洛水之畔的野草,也拥有改变日月星辰的力量!


时值暮春,熙江岸边,草长莺飞。岸边一排垂柳,枝叶髫髫,随风而动。透过柳枝,远远的能瞧见一排牙白院墙,院墙之内,红楼绿瓦,雕龙画栋,正是邵州城有名的富户,周员外的府邸。

周府今日似有喜事盈门,院子里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仆人来回奔走,忙忙碌碌,正在精心布置喜堂。周府管家左呼右叫,忙得满头大汗,却不敢丝毫有半点怠慢。

有丫鬟捧着一本册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内院的正屋,轻扣门扇,恭恭敬敬的问道:“夫人,嫁妆已经备妥,请您过目。”

屋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去问管家,无须问我。”丫鬟不敢多问,急忙退去。

与外面的喧哗热闹不同,内院正屋里却显得有些冷清,一个衣衫华丽的老妇,坐在屋中的太师椅上,愁眉不展,不时低头拭泪。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美貌少女,依偎在老妇身边,低声劝慰道:“母亲,那相术高人不是说了么,嘉婿虽有些家贫,但却能保我周家百年富贵。左右说去,这也是件好事,您别为我伤了自个的身子。”

老妇咬牙气道:“我的儿,可恨你父那个老匹夫,信了鬼话!竟要去那雪峰山中给你找个命定郎君回来!雪峰山是什么地方?峰高林密,山贫水穷,哪有什么好人?!”

少女低声道:“这如何能怪父亲?高人的本事我们也看到了,若是真如高人推算的那般,没有那命定之人助我周府渡劫数,轻则一贫如洗,重则家破人亡!别说只是要我嫁个人,只要能保全父母,保全咱们周家,便是要我性命,我又何尝不愿!再者高人不也说了,只需我与对方生下麟儿事便成了。大不了,孩儿生下那个能替我们周家挡灾的孩子后,便去庵堂做姑子去!”

老妇泪如雨下,嚎啕大哭,扶着女儿面庞,垂泪不已:“女儿,委屈你了!”

任你站在邵州城何处,远远望去,便能在西边瞧见崇山峻岭,层层叠叠,其中有几处山头,常年积雪不化,因而被称为雪峰山。雪峰山地势虽险,山中物产倒也丰富,山民生于山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比之生活在熙江边的邵州人,的确要更为劳累些。

雪峰山中,山路蜿蜒崎岖,山路旁搭着一个简陋的木棚,木棚里杂乱的摆着几张桌子,正是一个供人歇脚喝水的茶棚。

“大!大!大!”

“小!小!小!”

此刻,狭小的茶棚里挤满了人,人群围在茶棚靠里的一张桌子旁,死死盯着摆在桌中央的一只破碗,随着一只手缓缓向碗伸去,大家像是同时被掐住了脖子般,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这一片的空气仿佛都静了下来。桌子角落里挤着的一个娃娃脸的瘦弱年轻人,死死攥紧手里的几块铜板,更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只见那只手将碗缓缓拿起,一群人都随着手起渐渐偏头向碗下望去,像是要钻进去里一般。

“开!果然是小!哈哈哈哈哈....”

有人高兴就有人绝望,年轻人灰心丧气的瞧着桌子上的已经显现的几粒骰子,只能任由庄家将面前的几个铜板收走。

几局都押错了点数,他输的只剩手里最后四文,眼见重开一局,他迟迟不敢下注。

庄家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催他道:“伍有才,你到底押还是不押?”

年轻人咬着嘴唇,想了一阵,怯怯道:“这把看不准,先不押了。”庄家冷笑道:“瞧你这点出息。不玩就滚!”

伍有才生怕庄家把他轰走,急忙道:“我玩,当然玩!就是这把没看准而已。”身旁有人起哄笑道:“伍有才,我看你不是这一把看不准,是把把都看不准吧。都一上午了,我从没见你赢过。”伍有才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微微汗珠,争辩道:“我下一把必赢!”

骰子又摇了几轮,伍有才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总算下定决心,啪的一声,将手中最后的几块铜板重重的拍在桌上,喝道:“小!”庄家看也懒得看他一眼,高声唱道:“买定离手了!”说罢,揭开破碗,露出里面的骰子。

“豹子!通吃!哈哈哈哈!”庄家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去收桌上那些铜板。伍有才面色煞白,忍不住想要用手盖住自己面前的几块铜板,却被庄家用木棍重重的拍在手背上,伍有才惨叫一声,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铜板被庄家收走。

伍有才垂头丧气的退到一边,心里早已没了刚来时的踌躇满志,只剩下了懊悔与害怕,这些铜板是他老娘好不容易从二叔家借来,本来是打发他去山下换点米来应付些日子,却被他在这路边茶棚里输了个精光。

“该怎么办?我娘非骂死我不可!”伍有才不甘心的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所措。却不经意看到一个青衫长衣,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正坐在自己身边的木桌旁,用两只细细木棍,摆弄着一枚铜钱。

伍有才看了一阵,开口问道:“小子,你姓甚名谁?我瞧你面生的很,不是我们山里人吧?”年轻人道:“我从邵州城来,你叫我元水便可。”伍有才道:“我叫伍有才。元水,你这做啥呢?” 元水人头也不抬,淡淡道:“算卦。”一听算卦,伍有才来了兴致,到元水身旁坐下,问道:“你会算卦?那你帮我算算如何?”

元水依旧只是瞧着桌上的铜钱,“待我算完这一卦。”伍有才“哦”了一声,只得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终有些不耐烦,问道:“你算的啥呀,咋算这么久?”元水道:“天地气运。”伍有才哈哈笑道:“吹牛也不害臊!一块铜板就能算天地气运呢?依我看,你倒不如把这块铜板给了我,兴许我还能翻本。”

元水笑了笑,道:“即便是洛水河畔的野草,也能改变天上日月的光辉。铜钱虽小,在我手中,也足以推算机缘。”

元水似乎是算完了,长吁口气,终于抬头起来,看向面前的伍有才,问道:“你想算什么?”伍有才原本只是输了钱,心情不佳,故意和他说话逗逗闷子,却没想到元水似乎当了真。伍有才道:“那你帮我算算,我能娶上亲不?”

听到这话,满茶棚的闲汉哄然大笑,有人道:“伍有才,你家穷成那样,也想娶亲呢?别做梦了!”伍有才被人揭了老底,有些尴尬。元水淡淡道:“这个我已经算过了,你命中自有姻缘。”

伍有才如何会信?说道:“原来也是个胡说八道的家伙。那你倒说说,与我成亲的娘子,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元水道:“你的娘子,乃是邵州城中周老爷家的小姐。”

茶棚中有人惊呼:“邵州城的周老爷?莫不是城南那个万贯家财的周员外?”元水点点:“正是。”茶棚里的众人又大笑起来:“就凭伍有才?想娶周家员外的小姐,怕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吧?”

伍有才也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且说说,我什么时候能娶上周家小娘子?”元水淡淡道:“再过一个时辰。”有闲汉叫道:“什么?!一个时辰?怕是连回家睡觉做梦都来不及吧。”伍有才也只当面前的元水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不过他打小也被人取笑惯了,并不在意,挥了挥手,打算离开。却看见元水用手指压着铜板,推到了自己面前,开口说道:“你不是想要这个么?”

伍有才一愣:“要倒是想要……”元水不待伍有才说完:“左右还有些时间,你若想翻本,现在还来得及。”

伍有才听到这话,顿露喜色,问道:“先说好,你这是借我的,还是送我的?”有闲汉起哄道:“小伍子,你马上就是周老爷的女婿了,一块铜板算什么呀?快来快来,你跟我下注,我包你赢!”

这个起哄的闲汉,今天赢了不少,不仅面前堆了不少铜钱,口袋里也是满满当当,心情大为不错。听到有贵人愿意指点自己,伍有才急忙拿起面前铜板,却被元水叫住。元水道:“他今日财运已尽,你若想翻本,和他反着来就行。”闲汉一听怒了,指着元水,骂道:“哪里来的乌鸦嘴!你再乱说,信不信老子打你?”元水只是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闲汉对伍有才招手道:“来,小伍子,这把你跟着哥押大,稳赢。”伍有才心里却没了底,偷偷瞥了眼元水,忽然瞧见元水目光如剑,眼神凌厉,似乎藏有一种不可忤逆的威严。伍有才被这眼神所慑,不敢直视。伍有才略一犹豫,将铜板小心放在桌上,小声道:“我押小。”

“他娘的!这个乌鸦嘴,我非打烂他的狗头不可!”闲汉怒气冲冲,冲到元水面前找他算账。闲汉重重拍了下桌子,指着元水骂道:“乌鸦嘴!老子一上午顺风顺水,赢的满满当当,被你这个乌鸦嘴一说,才半个多时辰,就都输光了!”元水依旧只是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两根细木棍,淡淡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你今日的财运已尽。”闲汉越想越气,竟撸起袖子,抡出拳头,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乱说的年轻人,却被急忙过来的伍有才拦住。

伍有才劝道:“李哥,打不得呀!”闲汉怒道:“你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打!”伍有才道:“李哥,你都知道他是个乌鸦嘴了!你若打他,得罪了他,他天天都咒你赢不了钱,你岂不是天天都要输钱了?”闲汉细细一品,伍有才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当即拳头也放了下去,但心里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指着元水,恶狠狠道:“今天就放你一马,但你要还敢再来乱说,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劝走闲汉,元水却叫住了伍有才,“你本钱赢回来了吧?周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就在这坐着等会吧。”伍有才摸了摸沉甸甸的口袋,他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短短半个来时辰,就能靠着一块铜板赢回来这么多。伍有才笑嘻嘻的坐到元水对面的长凳上,道:“你当真有点本事哈。”

“你今日带着财运,与我无关。”

伍有才低声问道:“那你说的,我与周家娘子的亲事,也是真的?”

“周家人已经到了。”

就在这时,山路上传来一阵声响,一辆马车停到了茶棚外面,一个须发半百,满面红光,衣衫华贵的老翁不顾满头大汗,从马车上下来,走进茶棚,一眼就看见了茶棚里坐着的元水。老翁似乎有些意外,急忙奔走过来,喜道:“大师,你也在这里?”元水点点头,道:“我要去山里办件事,正好顺路,便在这等了员外一会。也是想着亲自守着,免生枝节意外。”

老翁道:“大师卜卦如神,怎么会有意外呢?”元水道:“天命无尽,人算有穷。此等大事,还是谨慎些好。”

老翁连连点头,问道:“大师,敢问哪位是你说的那个能保我周家百年富贵的嘉婿?”元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伍有才。

老翁一把拉住伍有才,笑道:“嘉婿,我总算找到你了!家里一切都已经备妥,你快随我赶紧回去,别误了成亲的时辰!那可是大师亲自算好的吉时呀!”伍有才似乎做梦一般,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却疼的叫出了声。

老翁叫来仆人,拉着伍有才就要上车,伍有才急的大叫:“我家还有老娘等我买米回去呢!”仆人哪管那么多,不由分说,硬把伍有才塞进了车里。老翁见伍有才顺利上车,如释重负,对元水说道:“大师,斗胆请你一起回去喝杯喜酒如何?”元水摆手道:“不了,我此间还有他事。日后再来拜访。”老翁对元水极为尊敬,见他婉拒,也不再多说,对元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驾车而去。

这下茶棚里的闲汉再也没有半点赌钱的心思了,有人低声问道:“这老头,真是邵州城里的周老爷吗?”另外一人道:“当然是!我在他府里打过短工,认得他!”

“伍有才,就这样真的当周老爷家的女婿去了?天呐,那不是掉进米缸里了?”“岂止是掉进米缸,是掉进钱袋子里了!”

闲汉们一拥而上,围住了元水,“大师,大师,快给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娶亲?”“大师,先给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元水却不紧不慢的讲两根小木棍收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抬腿朝外走去。闲汉们如何会放过他?一个个的伸手想要抓住他。但却不知为何,闲汉们明明围得那么紧,这个元水却就是这样随意的走了出来,任凭那群闲汉如何费劲,却也碰不到他的半片衣衫。

雪峰山路蜿蜒,山路两侧,山花烂漫。刚刚那个茶棚里替伍有才算姻缘的元水,正缓缓走在山路上。山路难行,即便是地道的山里人,在这崎岖路上走得一阵,也不免停下来歇歇脚。但这元水却似乎精力旺盛,一路走来,步伐虽缓,却不用停歇片刻。

元水绕过了几个山头,到了一处平地,平地上立着几间木房,元水远远的看了一会,朝木房走去。

元水叩响木门,一个农妇打扮的人迎了出来。农妇见到来人,略带歉意,道:“客官,当家的进山收货去了。你要是贩货或者买货,过得两日,待当家的回来后你再来,可好?”

元水摆摆手,道:“你误会了,我既不是贩货的,也不是买货的。只是走的累了,想讨碗水喝。”农妇笑道:“这个好说。”说罢,转身回屋,端出了一碗清水。

山泉水甘洌清甜,元水一饮而尽,问道:“你这是家货栈?”农妇点头道:“对,我们收点山货,贩到城里。”元水问道:“很辛苦吧?”农妇笑了笑,道:“山里人哪有不辛苦的。”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农妇被风一激,咳嗽两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农妇原本没多少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元水道:“你气色似乎不太好。”农妇点点头,道:“身子太弱了,经不得风吹。”元水问道:“这客栈就是你和你当家的两人经营么?”农妇摇了摇头,道:“当家的身子也不好。我们还有一个人帮忙,只是今日当家的带着他一起进山收货去了。”

元水道:“喝了你的水,也算是承了你的情,我别的本事不会,略微会点打卦问卜,我给你算一卦如何?”

农妇摆手道:“一碗水算得什么?”

元水道:“一碗水也是恩情,欠了恩情,便是欠了因果。世间报应,唯因果不爽。”农妇笑道:“那好,你帮我算算,我们家如何才能添个孩子?”

元水从怀里掏出两只木棍,摆在面前的石桌上,摆弄了一阵。元水忽抬起头来,对农妇道:“你气血空虚,魂魄已碎,即便是生了孩子,那孩子只怕也会带着先天的病根,活不太久。”农妇吃了一惊,有些失态,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元水看着农妇,眼神变得深邃而悠长,缓缓道:“以你夫妻二人精血为续,性命为殉,或能保你儿康泰诞生,无灾无病。”

农妇怅然道:“我夫妻二人命不足为惜,只是怜我家孩儿,日后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元水道:“他自有他的机缘。”农妇忙问道:“这机缘是好是坏?”元水摇头道:“天命无尽,人算有穷。今日花开,明日成果。非我所能知也。”

农妇不再多问,点头道:“多谢小哥指点。”

元水的目光投向远处层层山峰,开口问道:“师姐,你当真不后悔么?”农妇笑道:“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师姐?”元水道:“师姐,你承天命机缘,望气卜卦皆是精通,胜我百倍。你本是端坐云端之人,却为了情愫,历经生死,跌落尘埃,竟至于斯,难道真的不后悔么?”农妇道:“你说什么呢,越说我越听不懂了。”

元水道:“师姐,雪峰山灵气充沛,或藏有灵脉,固然利于你休养生息,但迟早会引来师父,你若想得安宁,或许得另寻个去处才行。”

农妇笑道:“原来你说这么些稀奇古怪的话,只是劝我搬家。行,我知道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蹦蹦跳跳走来,忽然瞧见来了陌生人,那人似乎有些害怕,不敢靠近,农妇笑着招手道:“疯子,莫怕,他不是坏人。”疯子却还是害怕。农妇也不再勉强,问道:“是不是饿了?我知道你今日要来,早给你备好饭食了。莫急,我给你去热热。”说罢,农妇笑呵呵的转身进屋。

元水盯着疯子,看了一阵,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雪峰山东起邵州,北临熙江,遥遥望去,见崇山峻岭,重重叠叠,山中灵气俊秀,孕育生灵,多有精怪传说。

时值六月,正是盛夏时节,雪峰山中绿叶如洗,繁花似星,处处斑斓多姿。山中蝉叫鸟鸣不歇,生意盎然。旭日高升,薄雾散去,起伏山路之上一个少年郎背着包袱,缓缓而行。少年十四五岁,身形单薄,眉清目秀,一身青布长衫早已洗的发白。

山路崎岖回转,少年一路行来,已觉口干舌燥,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凉棚,便走了进去。

凉棚是雪峰山民自发搭建,供行人歇脚,无人看管。虽有炉灶和水壶,但得自己去烧。好在山里多柴,凉棚外就有堆好的柴火,水缸也是满的,少年见天色尚早,便走进凉棚,从水缸中舀了水,点燃炉灶,烧起水来。

少年名叫邹序,本在邵州城中生活,三岁上下失了父母,跟着叔叔长大。叔婶刻薄,邹序挨冻受饿不说,连父母留下的宅院也被叔叔婶婶占了去。

前些日子邹序满十五岁,叔叔拿出一张地契,对邹序说其父母在雪峰山里还有几间茅屋,兴许还有薄田几亩,也算是一份产业。如今他已算成年,这份家业自该归邹序继承,也免得居心叵测之人在背后指点,造谣自己要吞了邹序父母的遗产。

邹序如何不知这是叔叔的逐客令。雪峰山山高林密,土地稀薄,山民过得甚是艰难,即便父母真在那留有几间茅房,又能算得上什么呢?更何况已然这么多年,受风吹雨淋,纵然有几间草屋,只怕也早就破烂不堪了吧。

但邹序从小饱受冷眼,早已遍尝人间冷暖,心里也不愿继续跟着叔叔婶婶,便写了张两不相欠的条子,带上自己随身之物,揣着多年积攒的二百文钱,离家而去。

“总是能活下去的,对吧?听人说雪峰山土地贫瘠,但只要我勤快些,多开垦几亩荒地,想来也能养活自己。何况我总归算是认识几个字,或许还能帮人写信留言,赚些用度。”

邹序蹲坐在炉边,看着逐渐翻滚的水壶,心里思绪万千。

忽然听到爽朗人声,邹序回头一看,见两个农妇挑着扁担走进凉棚。农妇大大咧咧坐到长凳上,见邹序在烧水,其中一人开口道:“伢子,给我们也倒碗水。”

邹序点点头:“水刚烧上,你们再等一会。”

两个农妇继续闲聊,那个要水的农妇说道:“吴家婶子,上次听说你腰扭了,连床都下不来,怎地今日就能挑这么重的担子,还走的飞快?我差点都追不上你!”

吴家婶子笑道:“刘婶呀,你可不知道,我这腰非但没事,简直比以前都好!”

“怎么好的?”刘家婶子赶紧问道。

吴婶故作神秘,低声道:“找山里疯子开的方子。你还别说,这疯子的方子是真管用,就吃了一回,药到病除!不瞒你说,我现在这腰,细皮嫩肉,既灵活又有力,我家老汉都说我这腰真是又回到十七岁当姑娘那会了!要不我把方子给你,你也吃上两服?保管让你家老汉三天都下不来床!”说罢,吴婶哈哈大笑。

刘婶惊道:“什么?你竟然敢去找疯子开药方?你可知道前山村的陈瘸子,就是信了疯子的药,吃一回就给吃死了!也就是这陈瘸子无儿无女呐,不然陈家人如何能放过疯子?”

吴婶却道:“我怎么不知道陈瘸子的事?不过这也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罢。疯子的药是吃死过人,但治好的人也不少呢!前几天也是在这棚子里,我还见几个从江州来的老爷专程要去找疯子开药呢!”

邹序在一旁听着二人闲扯,心里暗道:“看来山有个叫疯子的郎中,应当医术不错。不若我去找他当个学徒,学些医术,日后行医济世,也是个不错的活计,就是不知道疯子郎中脾性如何,收不收徒?”

壶中的水已经开了,邹序急忙拎起水壶,给两个农妇面前的破碗中倒上茶水。

邹序小声道:“两位婶子慢点,这水烫。”跟着叔叔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邹序也练出来不少。农妇淳朴,见邹序彬彬有礼,不由对面前少年有了几分好感。

邹序问道:“两位婶子刚刚说的疯子郎中,很有名吗?医术如何?”

刘婶摆手道:“只有疯子,哪有什么郎中大夫!”

邹序一愣,道:“可我刚才听两位婶子说这位疯子郎中能开药方?”

吴婶道:“他的确是个疯子,但也的确会开方子治病。非但我们山里人找他,这附近七县三州,都有不少人翻山越岭的来找他呢!”

邹序不解问道:“疯子开的药方,也有人敢用?”

吴婶道:“那你可别小看这个疯子,疯子的方子,治好不少人呢。”

一旁刘婶却道:“也治死不少人。”

吴婶道:“山里人身子贱,能治好是福气。治不好的,也就那样了吧。”

邹序心里却是有些失望,他总不能去拜师一个疯子学医术吧。

歇息不多一会,邹序与两位农妇道别,继续踏上了山路,终于在日落之前到了地契上的地址。

让邹序大吃一惊的是,本以为破破烂烂的茅房,竟然是几间规整有序的瓦房,门口搭有马棚马槽,栓着一匹瘦弱老马。屋内似乎有动静,应当是还有人住在里面。邹序拿着地契,仔细的看了好几遍,确认是这里没错,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一个圆脸少年探出头来。少年面如满月,唇薄齿白,一双眼睛滴流乱转,将邹序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挥手道:“这几日屯的货太多了,本店银钱周转不开,你过几日再来贩货吧。”

邹序问道:“贩货?这里是做生意的吗?”圆脸少年反问道:“难道你不是来卖山货的?”邹序连连摆手,说此处乃是自己父母留下的产业,又赶紧把手里的地契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地契,仔细看了几遍,偷偷瞥了几眼邹序,神色古怪。

邹序有些尴尬,问道:“这地契可有不对?”少年摇头道:“似乎没有问题。这样,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邹序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你问吧。”

少年问道:“你认得伍掌柜吗?”

邹序摇摇头。

少年又问道:“你姓什么?从哪而来?谁让你来的?”邹序道:“我姓邹单名一个序字。从邵州来,我叔父说我父亲在这里还有几间房子,便打发我来这了。”

少年问道:“除了这张地契,你还有什么吗?”邹序也不知道这少年想要什么东西,摇头道:“没有了。”少年瞥见邹序腰中挂着一个淡黄色玉饰,指着玉饰道:“你把这个给我看看。”邹序有些警惕,这玉饰质地粗糙,浑浊不堪,并不值钱,但却是他父母给他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件遗物之一,每当他被叔婶冷淡对待时,这玉饰也能给他几分慰藉。

见邹序迟疑,不愿解下玉饰,少年招手道:“你跟我进来。”

邹序跟着少年进了屋,发现屋内梁上挂着不少干肉皮毛,又见靠着墙堆着好几大筐草药山货,原来这里竟然是个货栈。雪峰山土地贫瘠,但物产丰富,所谓货栈,便是从山民手里买来山货,再送出山外卖掉,换回盐巴精铁,再卖给山民。

少年翻身爬入柜台,在里面翻找一阵,也掏出一个玉饰,摆在柜台上,对邹序说道:“来,用你的和这个比比看。”

邹序这才明白少年的意思,从腰间解下玉饰,两块玉饰质地相似,竟能严丝合缝的合在一起。

少年见状欣然笑道:“终于等到你了,东家少爷。”


少年把邹序带到里屋,点燃了几根香,对里屋桌上摆着的一张灵牌拜了几拜,道:“掌柜的,东家少爷回来了,你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原来早年间邹序的父母在此处经营货栈,有一仆人相随。后来他父母搬至邵州城生活,这个地方就留给了那个仆人。可惜邹序父母早逝,便与这仆人断了音信,是以邹序并不清楚这些。

这些年虽没有东家消息,但仆人勤恳做事,已经将此处经营成了一间像模像样的货栈。仆人姓伍,山里人都称之为伍掌柜。圆脸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与邹序年纪相仿。

邹序放下包袱,开口问道:“兄台,我该如何称呼你?”

圆脸少年笑道:“我没有大名,你叫我小伍就行。”

邹序有些惊讶:“伍哥,你怎么没有名字呢?”邹序见少年似乎比自己大上一两岁,便称他为伍哥。

小伍道:“原本也是有个名字的,忘记了。我是跟着伍掌柜长大的,大家就都叫我小伍。”

邹序忍不住问道:“伍哥,莫非你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小伍却摆手道:“我有爹有娘呀,说起来,东家少爷你从邵州过来,兴许还知道我娘的娘家。”

邹序忙问道:“你娘的娘家是……”

“我娘是城南周员外家的小姐。”

邹序惊讶无比:“城南周家?你外祖是周员外?”

小伍笑道:“对呀。你见过我外祖没?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和他还有几分相似?”

邹序道:“城南周家万贯家财,是邵州城有名的大户。听说周家小姐嫁到了江州李老爷家。莫非你是李家的公子?”

小伍的眼神流出几丝落寞:“我姓伍,江州李家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就是个多余的人。”

邹序想起自己从小在叔婶家长大,处处饱受冷眼,又何尝不是一个多余的人?邹序感同身受,低声道:“伍哥,别这样说自己。既然能来这世间,便各有各的命,没有谁是多余的。”

小伍苦笑道:“我当然有自己的命。我从一出生就知道我的命。我是给他们周家挡灾的。说是当年有个什么会算命的大师,告诉周老爷,说周家有难,要来雪峰山里招个夫婿,和周小姐生个孩子才能解难。于是就把我生下来咯。”

听到小伍的身世如此离奇,邹序愣在原地,见小伍眼眶通红,眼角含泪,似乎又不像是在说谎蒙他。

小伍接着道:“我就是那个能替周家挡难的孩子!周小姐把我生下来后,他们周家的难便解了。”

邹序低声道:“这是好事。”

小伍哼了一声,道:“好事?周家终究还是看不上他们从山里招来的女婿,我生下后不到还不到一年,他们就把山里来的女婿,连同已经挡了难、再没半点用处的我,一同赶出了周家。”

邹序惊道:“你可是周小姐的亲骨肉,他们为何如此冷血?”

小伍冷笑道:“若是留着我,周小姐还能嫁到李家去吗?”

邹序恍然大悟。

小伍道:“我那没用的老爹,抱着我回了雪峰山。他好赌,运气还不行,不到半年,便把周家打发给他的那些银子输个精光,活活气死了自己的老娘。”

邹序想说一句“那是你的奶奶。”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小伍道:“我爹输光了钱,气死了娘,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觉得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那年我才三岁,我爹喝了些酒,说我是个丧门星,非要把我丢到山沟里去。幸好遇到了伍掌柜,伍掌柜拦住我爹,把我带到了货栈,于是我便在这咯。”

邹序听完小伍的身世,有些难过,忍不住问道:“那你想去找你爹娘吗?”

小伍摆手道:“我爹?早就不见了。伍掌柜把我带走后不久,他就出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早就死了吧。我娘?人家现在已经是李夫人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我在这活的好好的,有吃有喝,去找他们做什么?”

邹序心头一热,道:“嗯,伍哥,咱们俩就好好的在这,把货栈的生意做起来,堂堂正正的活着,给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看看!”

话刚说完,邹序想起这货栈其实归根到底是伍掌柜和小伍的心血,自己刚刚露面,便用所谓少东家的名义占了去,愧疚之意用上心头。

小伍似乎瞧出邹序神色有异,笑道:“东家少爷,伍掌柜临终前交待过我,要我在这等你们邹家人五年。若是五年内你们回来,便把货栈还给你们。若是不回来,这货栈便归我了,是留是卖,都随我意。算起来,今年才是第三年。既然你回来了,那货栈就该按照伍掌柜的意思还给你们,从此以后,你是我的少爷,我就是货栈的伙计。可得先说好,工钱你可不能短了我的。”

邹序摆手道:“莫要叫我少爷,我瞧你似乎比我大上一些,以后你叫我邹序,我叫你伍哥,如何?至于这货栈,是伍掌柜带着你建起来的,我平白无故拿走,如何能使得?你看这样好不好,从此以后,货栈便算我们合伙。若有进益,以后你我便二一添作五,平分如何?”

小伍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东家少爷,你此话当真?”

邹序点头道:“当然当真!”

小伍赶紧又点了几根香,对桌上牌位拜了几拜,道:“老掌柜,你看到了。东家少爷亲口说把货栈分我一半,你总不该再骂我了吧!总不会说做鬼都不会饶了我了吧?”

得了半间货栈,小伍如何不喜?当即从梁上取下干肉干菜,乐呵呵的进了厨房,不多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了邹序面前。

小伍厨艺颇为不错,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肉和一叠菜,却让邹序吃的津津有味,回味无穷。

邹序来的突然,小伍并无任何准备,原先伍掌柜住的房间已经堆满灰尘,一时半会也清扫不出来,两人吃完饭后,便在货栈里找了些材料,在小伍的屋子凑合搭了一张床,邹序先与小伍同住,日后再慢慢去收拾新房间。小伍活泼健谈,与邹序仿佛自来熟一般,为邹序铺床整被,忙个不停,说个不停。邹序从小被人欺负,几乎没有玩伴,见小伍如此热情,心里大感亲近。

为了能让邹序尽快上手货栈的生意,小伍第二天便带着邹序上柜接待生意,邹序从未做过生意,山货交易行话俗语又多,一上午邹序看了几单生意,却什么都没看懂,也帮不上小伍什么忙,觉得无趣,索性走到货栈外面,透透气,腾腾脑子。

只见一个黝黑汉子匆匆走了过来,将手中一张破纸递给邹序,问道:“后生,你识字吗,帮我看看,这上面都写的什么?”

破纸上的字歪歪扭扭,不好辨认。邹序紧锁眉头,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分辨:“黄蜂蜜五钱、天麻三钱、红红草一两、月语花……似乎是一张药方。”

汉子道:“对,就是药方,疯子给我开的。”

正在这时,小伍走了出来,见邹序在辨认手中破纸,急忙拦住。小伍从邹序手中一把接过破纸,将其还给汉子,忙道:“不看不看,我跟你说,疯子可和我们货栈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出了问题,可别来找我们。”

见小伍态度坚决,汉子不好多说,只得讪笑几声,转身离去。

小伍似乎心有余悸,对邹序道:“东家少爷,你可得注意了,要是以后还有人拿着疯子的药方来找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多管闲事,扯上干系!”

邹序有些不服:“我又没管,就帮他看了两眼。”

小伍急道:“看也不行!疯子疯疯癫癫,整天乱开方子,万一真吃死人了,他一个疯子能有什么赔的?还不得讹到咱们货栈来!”

邹序想起来时路上遇到的那两个对疯子态度截然相反的农妇,心里多了几分好奇,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找个疯子看病呢?山里面难道没有郎中吗?”

小伍指着远处大山,道:“有郎中呀,翻过那座山,后面那个村子里就有个大夫。”

邹序挠头道:“这么远?怪不得有人会贪图方便找疯子看病。”

小伍道:“少爷,这你就说错了,找疯子看病的可不仅仅是附近的山民。不少人翻山越岭,千里迢迢的,就为了找疯子开张药方。”

邹序问道:“这是为何?”

小伍道:“以为疯子能治好病呗。说起来,这疯子倒也的确治好过几个人。老伍掌柜在的时候,就经常说疯子有些蹊跷,不似常人。当然没治好的也不少,远的不说,前些天还来了一群人把疯子打了一顿,估计是开的方子又把人给吃坏了。所以我才和你说不要去碰疯子开的药方。治好了,和咱们没关系。治不好,指不定人家就把你当成疯子的同伙,讹上我们。”

邹序笑道:“依我看,这莫不是个故意装疯卖傻,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假疯子罢?”

小伍摆手道:“那倒不是,他真是个疯子。等他回来,你见到他时就知道了。”

邹序忙问道:“疯子会来我们这来吗?”

小伍指着货栈旁一处窝棚道:“何止会来?他就住在这里!你看那不就是疯子的窝?估计是这几日被人打了,吓得不敢回来了,倒也不用担心,过几日就回来了!”

邹序顺着小伍所指,看见窝棚破破烂烂,里面烂席破被随意堆在地上,肮脏恶臭,不由相信了这确实是个疯子,若是一个正常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住这样地方的。

一晃过了几日,邹序也算是开始习惯货栈生活。这日午间,邹序守在柜台里,见小伍端着一碗饭菜出去,不禁问道:“你去哪?”小伍道:“疯子回来了,我给他送点吃的去。”邹序正觉无聊,急忙道:“我随你去看看。”

邹序跟着小伍一同出门,果然见到窝棚外面蹲着一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脸污垢,双目浑浊。正是小伍口中的疯子。

疯子正坐在地上傻笑,自言自语,口中念念有词,见小伍端着饭菜而来,喜笑颜开,拍起手来。

小伍将饭菜倒在窝棚旁的一只破碗里,疯子嘿嘿一笑,也不答谢,端起碗,用手抓着就吃。邹序在一旁看着,有些惊异,“他就这样吃?”小伍道:“不然怎么说是个疯子呢?”

正在这时,听到一阵马蹄嘶鸣之声,一个络腮汉子驾车而来,还未将车停稳,那汉子便叫道:“小伍兄弟,快来收货了。”

小伍急忙迎了过去,满脸堆笑:“张大哥,来了啊,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张大哥得意道:“毛皮十张,茶叶两包,野味无数,都是上好的东西!你来点点。”

小伍见张猎户身后的马车货厢用油布盖着,满满当当,知道来了笔大生意,心中欢喜,忙道:“张大哥莫急,这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我先给你端碗水去。”

却听到“砰”的一声,坐在车上的张猎户俯身栽倒,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可把小伍和邹序吓坏了,小伍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张猎户,急的大叫:“张大哥!张猎户!你怎么了?”

眼见张猎户面色煞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无论小伍如何呼唤,张猎户都没有半点反应。小伍和邹序两个少年如何见过这等情形?两人面面相觑,心急如焚。

正束手无策时,邹序听到耳边有人说道:“青花草三钱,煎水。”

这声音宛如鬼魅,突然在邹序耳边响起,将邹序吓了一跳。邹序回头一看,却是不知何时疯子将头凑到了自己耳边。疯子说完这句话,嘿嘿一笑,蹦跳而去。

小伍见张猎户情势危急,对邹序道:“东家少爷,看样子张猎户情况不太好,你在家看着,我请郎中去。”说罢,便要去马棚牵马。

邹序道:“你不是说郎中还在山的那一边吗?你这一来一回,怕是晚了!”

小伍愁道:“那也没法子呀,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吧。”

邹序想起刚刚疯子说的话,试探着说道:“伍哥,要不要试试青花草?”

小伍一愣,道:“青花草?试那东西作甚?那是治蛇毒的。”

旋即反应过来,问道:“你说张猎户是被蛇咬了?”

邹序只是听到疯子这么说了一句,哪知道张猎户是不是被蛇咬了。小伍却受到启发,急忙蹲下身子,在张猎户身上查看起来。

果然在张猎户的腿上找到一处细小牙痕,牙痕不大,但四周皮肤已经漆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蛇,张猎户被咬了也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在货栈里就有现成的青花草,小伍急忙取些剁碎,拧出汁来,敷在张猎户伤口上。

邹序道:“还不够,还要弄些煎水,给他服下才行。”

小伍道:“青花草不都是外敷的么?拿来煎水我可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用法吗?”

“先试试吧!”邹序顾不得那些,从地上拿起剩下的青花草,跑到厨房煎了一大碗水,给张猎户喂下。

这青花草果然有效,服下那大碗水后,张猎户的面色舒缓不少,不多一会,张猎户猛的坐起,吐出一堆秽物,竟晃晃悠悠的醒转过来。

小伍邹序两人见张猎户醒来,终于松了口气,两人一起合力,将张猎户扶到货栈中。

得知自己被蛇咬伤差点丧命,是邹序救了他,张猎户感激不已,非要把满车货物当成心意送给邹序。邹序推辞不要,两人你要给我不收,僵持半天,还是小伍出面,让邹序收下了两包茶叶,算是领了张猎户的情,其他货物,按数给价。

夜里,邹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他根本不懂半点医术,之所以能救张猎户,完全是听了疯子的话。

“这人真的是疯子吗?”邹序心道。

有了张猎户这车山货,货栈便凑齐了一趟进城货物。想着让邹序尽快接手货栈,小伍便带着邹序进城贩卖货物。邹序本以为是进邵州城贩货,但小伍的目的地却是稍远一些的江州城,江州城更大,山货价格更好,能带回来的货物也更多。

老伍掌柜贩货多年,江州城中早有相熟的南货店,小伍所谓贩货,其实也就是把山货送到南货店即可。说起来这也是邹序第一次到江州城,刚一进城,邹序就觉得人声鼎沸,到处热闹。小伍看出邹序好奇,便塞给了邹序几钱碎银子,叫邹序在城中转转,日落之前回南货店便行。

邹序拿了银子,在江州城内四处闲逛,不知不觉间觉腹中饥饿,正好路边有个小面摊,热气腾腾的面汤煞是勾人馋虫,以往在叔婶家时,邹序极少能到面摊上吃上一碗面,此刻他兜里怀揣碎银,底气十足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高声道:“来碗面,浇头要满!”

不多一会,一碗香气扑鼻的面便端了过来,邹序食指大动,早就按捺不住,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伙计,给我来碗面。”有人坐到了邹序对面。邹序抬头一看,见这人乃是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女,少女身穿白衣,头扎丝带,秀发高束,柳叶娥眉,相貌秀丽。

毕竟是烂漫少年,邹序忍不住偷偷瞥了几眼少女,心里暗想:“她这一身白衣虽然好看,但等会若是不小心洒上些面汤,便难看了。”

吃完面,邹序又把汤喝个干净,觉得满足无比,便要离开,却发现对面白衣少女一直盯着他。邹序有些呆住,被她这样直勾勾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邹序脸上微红,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问道:“姑娘,你盯着我看干什么。”白衣少女下意识说道:“你面相上的……”

邹序忙问:“我的面相怎么了?”

白衣少女摆手道:“没什么,我是说你长的像个我认识的人。”

邹序笑道:“不要是欠姑娘钱的人就行。”

说完,邹序就要转身离去,却听到白衣少女叫道:“站住!再让我看看你!”

邹序愣在原地,问道:“姑娘,你要看什么?” 白衣少女道:“你就像现在这样,站着不要动就行。”

要自己站在这里?真是遇上了莫名其妙的人了!邹序心里暗道。又瞧见面摊上各个都在偷瞄自己,顿时感到有些难堪。

邹序有些恼怒,道:“要我站住干什么?”

白衣少女却道:“要你站住你就站好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邹序愈发气恼,丢下一句:“有病!”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

回到南货店,小伍已经和掌柜算清了账,打算带回雪峰山的货物也已经装上了车,但今天天色已晚,两人找了个客栈休息一晚。翌日清晨,邹序和小伍随便吃了些饭食,备好干粮,打算驾车回山。

小伍先去结账,邹序便去赶车。孰料邹序刚上马车,一个苗条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一屁股也坐上了马车,挤在邹序身边。邹序扭头一看,正是昨天他在面摊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昂首问道:“昨日我让你站住,你怎么跑了?”邹序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要我站住就站住?”

小伍与客栈小二结清费用,也到了马车旁边,见邹序身旁坐了个美貌少女,稍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东家少爷,看不出来呀,你还是个情种。昨日你才出去半天时间,便就欠下情债了。”

邹序忙道:“伍哥你别乱说,我并不认识她。”

小伍当然不会信邹序说的,坐上车,拿起马鞭缰绳,慢悠悠道:“以前老掌柜和我说过,‘钱债易了,情债难偿’。我要能有东家一半的本事就好,那就能娶个媳妇,生一窝娃。”

邹序见小伍拿起马鞭,对白衣少女道:“姑娘,我们就要出发了,你还不下去,难不成要跟着我们走?” 白衣少女却道:“不错,我就是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邹序气道:“我去雪峰山!”

白衣少女道:“雪峰山呀?似乎是有点远,不过没关系,去吧!”

邹序心里也来气,对小伍说道:“伍哥,别管她了,我们走!”

邹序本以为这个少女再刁蛮,也不过说说而已,定会找处地方,便叫停车,告辞而去,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坐在马晨上一路出了江州城。

路上,小伍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看上我们东家少爷哪点了?你倒和我说说,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半天光景就拐来你这么个漂亮姑娘?”

白衣少女道:“看上他?我可没看上他。我只是好奇而已。”

小伍问道:“好奇什么?”

白衣少女道:“我也不用不着瞒着你们,我就是好奇他这个面相有些奇怪。”

小伍笑道:“东家少爷的面向奇怪?是何奇怪?是印堂发黑呐,还是红光满面?”

白衣少女摇头道:“都不是,我瞧着他的气运似乎缺了一块。”

小伍哈哈笑道:“姑娘,你竟然凭一双肉眼,就能看到气运,那岂不是比江州城西门的刘瞎子都厉害了。你快给我瞧瞧,看我的气运如何?”

白衣少女道:“你脸上黯淡无光,与寻常人无异。”

小伍有些沮丧,“我本以为我是天选之人,自有一段承天机缘呢。”

少女笑道:“兴许是我本事不精,还不足以看破你的气运。说起来也怪,江州城里那么多人,我都只能隐隐约约瞧出个大概气运,偏在你这小子脸上能瞧出些不同之处。”

邹序一脸不悦,道:“好端端的,你就能瞧出我的气运,难不成是我前世欠了你什么不成?”

少女嘿嘿一笑:“这倒也说不准。不过欠了什么也不重要了,你让我多看几眼,等我看明白了,咱们前世的债,便算结了!喂,我叫元怡,应当比你大上几岁,你叫我元姐姐就成。你叫什么?”

邹序被这个姑娘弄的心烦意乱,挥手道:“什么元姐姐元妹妹的,你赶紧下车行不行?”

“不行,都说了你欠了我的债,不还清怎么能行!”


见邹序奈何不得元怡,小伍哈哈大笑:“元姑娘,这是我们东家少爷,姓邹名序。我叫小伍!”

元怡竟然真的跟着邹序和小伍到了雪峰山货栈。

即便邹序嘴上再不乐意,但人家姑娘真的跟了过来,在这山野老林里面,总不能再把人家轰走。无奈之下,邹伍两人只得先给元怡腾个住处,两人折腾半天,在仓库里铺了两个地铺,自己搬了进去,将原来的房间让给了元怡。

邹序心里始终别扭,找到元怡,张口便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你一个姑娘家的,难道不怕家人担心吗?”

元怡道:“我没有家人,无人管我。”

原来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的可怜人。邹序心里不免软了下去,低声道:“姑娘,现在天色已黑,你且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和伍哥送你回去。”

元怡眨着眼睛笑道:“明日我不走呀。非但明日,后日,大后日,在我没看懂你的面相之前,我都不走。”

邹序道:“若是三年五年你都看不懂,难不成你要在这待三年五年吗?”

元怡道:“三年五年也未尝不可。”

邹序叹了口气,面前这姑娘长得虽然秀气,身世也值得怜惜,但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实在让他听得心烦。邹序走到元怡面前,昂起头来,道:“好,那现在就让你看个够,你看完了就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添乱。”

元怡却道:“现在不行了,我感觉有些累,等我休息几天,恢复些元气再说吧。

邹序纵然脾气再好,此刻也气得不想再与元怡多说一句话,只得拂袖而去。

邹序心里烦闷,坐在货栈门口的石阶上,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元怡轰走,但在茫茫大山之中,总不能这样把一个柔弱姑娘赶出去吧?而且小伍那时不时偷瞄过来的暧昧眼神,分明在说自己始乱终弃。要是真强行把元怡赶出去,指不定自己就落下个什么样的名声。

此时皎月东升,洒落满天银辉,邹序望着远处漆黑大山,心情渐渐平复,不由想着元怡的话。他在邵州城时,也曾听人讲过世间有不少玄门门派,玄门弟子修养灵气,仗剑用符,操神弄鬼,纵横天下。难不成这个元姑娘也是个玄门弟子,有看透气运的本事?嗯,肯定是,不然她一个小小姑娘,怎么就敢跟着跑到大山里来呢?

“喂,你在想什么呢?”元怡走了出来,坐在邹序身边。

邹序恼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回去?”

元怡道:“我说了呀,看明白后我自会回去,不用你操心。”

邹序气得说不出话来,将头扭到一边。

“你最近有发生过什么事没有?”元怡问道。

邹序心里窝火:“发生了啊,遇到你这个疯婆娘了!”

元怡笑道:“我才不是疯婆娘。我跟你说,你面庭饱满,中人之资,面上气运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只是你额头这里,忽然的少了一块,似乎是被人生生挖走。此乃气运被天夺去之相。你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有这样的因果。”

从认识以来,元怡难得在邹序面前认真讲话。

邹序道:“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被夺去气运?”

元怡摇头道:“不可能!你仔细想想!”

邹序道:“我能有什么事!这个货栈是我爹娘留下的,几日前,我被叔叔赶出家门,到了这里,本以为是茅屋几间,却没想到伍掌柜和伍哥已经挣下这么大一份产业,我白得这些钱财,这算不算伤天害理?”

元怡摆手道:“此事我听伍哥说过了,这是你父辈福荫,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再想想。”

邹序道:“然后就进城遇到你了。”

邹序忽然想起来张猎户的事,随口说道:“那天还来个张猎户,被蛇咬了,我和伍哥一起救了他。”

元怡急忙问道:“怎么救的。”邹序道:“他被蛇咬了,我和伍哥弄了些草药,就那样把他救了。”元怡问道:“除了救人这事,再无其他事情了?”邹序点点头。

元怡想了想,道:“如此说来,你丢气运之事应当和你那天救人有关。”

邹序气极反笑:“你是什么说法,救人是积功德的事,怎么到你口中成了伤天害理了,那依你这么说,世间如此多的大夫郎中,治病救人,那岂不是各个都要丢掉气运,岂不是各个都会倒霉?”

元怡道:“非也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郎中治病救人确实是积攒功德,利于自己气运的好事。可是如果救了不该救的人,或者用了不该用的办法,那就得用自己的气运去弥补了。正所谓阴阳和谐,万物轮转也。”

邹序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荒谬!那依你这样说,什么是该救的人,什么又是不该用的办法?有个什么准则,你倒说出来我听听。”

元怡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跟着你了!你是我唯一见过被天罚气运的人,我可得好好瞧清楚了。”

邹序顿时只觉头大,道:“我遇到你才是损气运的事!也罢,该说的我都说,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哪天你看满意了,看清楚了,你就早点回去吧。只是有一样,你能不能滚的离我远远的,不要烦我。”元怡道:“这个当然。你放心,本姑娘只是想看你气运而已,并不想赖上你。”

晚上,邹序和小伍两人躺在仓库的地铺上,小伍开口说道:“东家少爷,瞧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和元姑娘拌嘴了?”

邹序怒道:“拌什么嘴!我与她并不相熟!”

小伍笑道:“我懂……我懂。东家你起来看看这些。”

小伍点亮油灯,从仓库角落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摆到邹序面前。小伍打开盒子,里面尽是些泥人,簪花之类的小东西。

小伍道:“东家,你得学会哄姑娘才行。你好不容易把人家姑娘拐到了这里,却和人家拌嘴,就算你吵赢了又能怎么样?把元姑娘气跑?你听我的,在这里面挑一件玩意,明天当礼物送给元姑娘,再说上几句好话,保证你俩和好如初。”

邹序见盒中的泥人活泼可爱,栩栩如生,忍不住拿了起来。

小伍笑道:“东家眼光不错,这东西可是江州城的泥人王捏的。我按原价给你,五十文。”

邹序急忙把泥人放回盒子,睁大眼睛看着小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什么?!你竟然是想卖东西给我?不用不用,你快收起来。这东西我见过,才卖五文,你竟然和我要五十文!”

小伍见邹序知道自己的实底,嘿嘿一笑,把盒子收好,吹灭油灯。


不料第二天小伍竟然抱着盒子找到元怡,对元怡说经过昨晚他的劝导,邹序东家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过错,想要送件礼物给元怡,表达心意。只是邹序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合元怡心意,便让小伍把盒子都抱来,任由元怡挑选。

邹序在一旁听到,气得鼻孔冒烟,正要开口辩解,元怡却笑眯眯的挑拣起来。

元怡在小伍的百宝箱里翻找,笑容变成了皱眉。“这都是什么破烂东西,哄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邹序急忙道:“伍哥你听见没有,你这些宝贝元姑娘瞧不上,你快把盒子收了。再等下一个有缘人吧。”

小伍奉若珍宝的东西被元怡说成破烂,有点尴尬,刚想收起盒子,却见元怡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碧绿的玉葫芦,“这东西似乎有些意思。瞧你们诚心诚意,我也不能不领情,就拿这个吧。”那玉葫芦不过小指大小,深绿如墨,仔细凝视,似有光芒缓缓流转于其上。

小伍喜道:“元姑娘好眼光!这可是……咦,这件东西是我什么时候弄来的?”小伍话说一半,急忙改口:“这东西可是我家祖传宝贝,但既然东家夫人看上,我岂有不割爱的道理,东家少爷,你就随便给我二两银子就行了。”

邹序瞪大眼睛,“什么?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钱!我可从来没说过要送东西给谁,谁拿了你的东西,你就找谁要钱!”

却见元怡已经玉葫芦挂在了手上,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却见一团红色火焰似的动物,嘶叫一声,从梁上扑跃而下,朝元怡手中咬去。也亏得元怡反应迅速,急忙将手缩回,才堪堪躲过尖牙利齿。动物落在地上,邹伍元三人才看清它尖嘴长耳,蓬松尾巴,浑身毛色绯红,宛如火焰,竟是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毛发炸裂,张牙舞爪,似乎极为愤怒。

雪峰山灵气充沛,自然养育不少生灵。偶尔有山中动物迷路,跑到山民家中,也是见怪不怪。邹序道:“好凶的狐狸。”便要去拿笤帚。小伍忙道:“东家少爷,莫要打它!”

邹序道:“我不打它,赶走便是。”小伍道:“东家,伍掌柜说过,山里狐狸都有灵性,咱们把门窗打开,任它自己走吧。”小伍推开货栈门窗,对狐狸道:“小家伙,你再不走,等会要是有人带着狗来,你就跑不掉了!”

小狐狸竟似真的听懂了小伍的话,盯着元怡看了一会,跃上窗户,消失不见。

今日货栈的客人不少,因为是刚从江州带回来的货物,来采买的山民很多,就连元怡也帮起了忙,但也是直忙到日头西沉,才送走最后一波客人。

眼见太阳下山,辉月东升,三人做好饭菜,打算好好犒劳下白日里的劳累,一汉子急匆匆推门进来,急道:“小伍兄弟,二宝丢了,张婶急疯了!”

小伍急忙放下碗筷,问道:“什么时候丢的?”汉子道:“张婶今日带着二宝进山捡菌子,说是就一转眼的工夫,二宝就不见了!张婶自己在山里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就跑回来叫人了。”

小伍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雪峰山人少,若是哪家遇到些事情,只要说上一声,都是大伙一起去帮忙,小伍匆匆扒了几口饭菜,对邹序说道:“东家少爷,我出去一趟,记得给我留门。”

小伍从货栈柜台下面拿出灯笼,便要出门,邹序元怡小伍也急忙放下碗筷,跟着他一同出门。山里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山民,村长把众人分成几组,各自安排。村长见邹序元怡小伍三人年轻稚嫩,便吩咐他们沿着山溪寻找,不要走远。

雪峰山山清水秀,小溪潺潺流动,溪边地势平缓,三人提着灯笼,沿小溪而行,小溪水清,溪中鱼儿为灯笼吸引,聚在一团,元怡觉得有趣,忍不住想要去捞鱼,被邹序拦住。邹序道:“元姑娘,我们是来找人的,要是你再掉入溪中,那还得找人来救你。”元怡哼了一声,但也老老实实的不再乱玩。三人沿着小溪,一路边喊边找,已经走到山里面。

路上,小伍忍不住问道:“元姑娘,早上间你反应真快,要是我,兴许就被那狐狸咬到了。”

元怡道:“倒也不是我反应快,只是我早就看见它了。”

小伍惊讶道:“它藏在梁后面,你怎么看到的?”

元怡道:“我看到它的灵气了!雾蒙蒙,躲在屋梁后面。”

小伍愈发惊讶:“你能看到灵气?莫非元姑娘你就是传说中的玄门高人?”

元怡得意道:“高人谈不上,但多少有点本事,不然怎么敢跟着你这个傻东家来这?”

听到二人对话,邹序扭过头来,对元怡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又会看灵气,又会看气运的。那你倒是看看二宝在哪,找到人我们好回去。”

“看就看!”元怡说完,屏气凝神,环顾四周。

邹序等着有点不耐烦,问道:“看了这么久了,看到没有?”

不料元怡竟点点头,指着山里面,道:“去那看看,不远。”没想到元怡竟然真能有所发现,邹序和小伍都有些吃惊,三人提着灯笼,顺着元怡所指的方向,沿着崎岖山路,走了不到四五里地的功夫,果然见到一个小孩躺在树下草丛里!

小伍用灯笼一照,惊道:“是二宝。他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怪不得喊不应。不对,感觉像是昏过去了。”邹序也蹲下身子,晃了晃二宝,二宝依旧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反应。邹序顾不得那么多,将他背起。

想不到元怡真有些本事,小伍此刻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赞道:“元姑娘,你真厉害!这回我对你是心服口服了!”元怡揉着眼睛,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举手之劳罢了!”事到如今,邹序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元怡似乎的确有些眼力,只是他与元怡势同水火,如何能开口称赞?

三人沿着山路缓缓而行,走了一阵,“不对!”小伍突然惊叫一声,“我们刚刚从溪边过来的时候,也就不到四五里地吧,现在往回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溪边!”

邹序也反应过来,确实是走了不短时间了,明明早该走到来时的那条山溪边上了,为何现在连溪水流淌之声都未听到?

“该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完了完了。”小伍着急道。

邹序道:“什么鬼打墙,伍哥,别自己吓自己。许是山路黑暗,我们走了几步错路罢了。你看这路边有块大石头是吧,方才是不是都没看见?别乱想,再往前走,估计再有几步,就到溪边了。”

三人在邹序的带领下,继续往前。万没想到没走多远,绕过一颗老树后,却看见刚刚邹序所指的大石头,赫然就在眼前!小伍这下完全慌了,道:“这还不是鬼打墙!我们这不是又走了回来了!”邹序心里也打起鼓来,他虽然一直嘴硬,但心里其实早就没底。现在自己又绕了回来,那就是真的遇到了鬼打墙,一时间他也没了想法,愣在原地。

小伍急的团团直转,突然像想起什么,对元怡说道:“元姑娘,你不是会看灵气吗?你快看看,我们怎么走出这个鬼打墙?”元怡用手托着额头,不停摇头,“不行,眼睛疼的厉害,看不了了。”邹序这才发现元怡眉头紧锁,一直在揉眼睛,说道:“别揉眼睛了,越揉越疼。干脆休息会吧。”

三人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邹序把二宝放在一边,问道:“伍哥,你来雪峰山时间长,你以前遇到过鬼打墙吗?”小伍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摆手道:“只听说过,没遇到过呀!”

邹序道:“那你听说遇到鬼打墙时该怎么办吗?”小伍想了想,道:“我听伍掌柜说过,若是走夜路遇到鬼打墙,对着空地撒一泡童子尿就行。”邹序道:“那还等什么,你往这边,我往那边,试试去!”说完,起身就要去破鬼打墙。

小伍连忙拉住邹序,吞吐道:“我怕,要不我们俩合力主攻一边?我一个人去那边有点怕。”邹序愣了下,却听到旁边的元怡已经笑出了声。邹序拉着小伍走了过去。元怡虽然因为眼睛疼已经是紧闭双眼,但还是赶忙转过身去,生怕瞧见一点不该瞧见的东西。

邹序吸了口气,站在山路中间,恨恨道:“鬼打墙是吧,那就让你尝尝本大爷的童子尿!”

只听哗哗水声喷涌而下,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如何,邹序感觉四周似有薄雾散去的感觉,当下只觉得神清气爽,邹序系好裤袋,说道:“再走走试试。”说完便将二宝背了起来。小伍也赶紧扶起元怡,三人磕磕绊绊向前走去,这童子尿果然有奇效,三人再也没转回这大石头处,不一会便听到了潺潺溪水流动之声,再往前几步,眼前便出现了熟悉的小溪。

三人沿着小溪回走,邹序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身旁树林,说道:“伍哥,你看树林是不是有只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小伍颤颤悠悠的回道:“我早就发现了,一只大野狗,从溪边跟了一路了,别停下,快走吧。”听到这话,元怡不顾眼睛疼痛,睁眼看去,也发现了树林里的野兽。元怡道:“是只狐狸,不是野狗。”

邹序不禁疑惑:“一只狐狸?它跟着我们干什么?”

小伍道:“哪知道呀!吓死人了,快回去吧。”这诡异的狐狸一直跟着,三人心中也的确害怕,不敢停留,加快脚步,沿山溪往回奔去。此时邹序偷偷斜眼瞥看,那只一直跟着自己的大白狐狸已经没了踪影。

再往前走上一段,三人就迎面撞上了焦急的村长众人,村长领着大伙进山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回来时却发现货栈的三个少年还未回来,担心他们三人也迷路了,便赶紧带着人沿着小溪又来找他们三人,幸好迎面碰上。

村长如释重负,道:“小伍,你在这里长大,怎么今日也迷路了不成?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真让我担心。”

小伍道:“村长,我们找到二宝了。东家少爷背着呢!”听到这话,跟在村长身后的张婶张叔急奔而来,见邹序背上果然背着二宝,顿时大喜,欣然笑道:“老天保佑,找到了!”

忽然张婶张叔发觉异常,不管他二人怎么摇晃,二宝都昏睡不醒。张婶急忙问道:“这怎么回事?二宝他怎么了!”邹序摇头道:“不知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


好不容易找回孩子,却又遇到了怪事,张婶“哇”的一声,眼泪又要掉下来。

村长上前一步,见二宝虽然昏睡不醒,但呼吸匀称,面色如常,安慰道:“张家婶子,二宝似乎并无大碍,你们先带回家去,待天亮之后,请李郎中来看看。”

小伍却道:“这事请李郎中怕是没用,得驱邪。”村长疑惑道:“驱邪?驱什么邪?”

小伍便将三人遇到鬼打墙,又遇到诡异狐狸一路相随的事说了出来。雪峰山隽秀神秘,灵气充沛,山林间的山精野怪不在少数,山民居于山下,早已是见怪不怪,听完小伍所说,张婶张叔哪敢大意,急忙商量明日早点去请有道行修为的高人来看看。

回到货栈,已然深夜,三人俱是疲惫不堪,但晚上发生的这些怪事一直萦绕三人心间,尤其是那只诡异狐狸,三人心里都有些害怕。元怡终究是女孩心性,甚至有些不敢一个人回房间休息。最后无法,邹序搬来一张藤椅,摆在自己和小伍的地铺旁边,让元怡在藤椅上和衣而睡,对付一晚。

邹序睁开眼睛时,天色已亮,小伍依旧躺在地上睡的呼呼作响,而另一边的元怡似乎早已醒来,正在闭眼揉着太阳穴。

邹序问道:“你眼睛还疼吗?”

元怡点点头。

邹序又问道:“你眼睛以前这么疼过吗?”

元怡摇摇头。

邹序道:“难不成是昨夜风大,你着凉了?”

元怡气道:“着凉也只会头疼,和眼睛有什么关系?你扶我出去走走。”

邹序道:“你都要瞎了,还出去走什么,也不怕摔着?”

元怡道:“呸,你才要瞎了,别废话,让你扶我出去就扶我出去。”

邹序无法,只得扶着元怡,走出货栈。元怡仰起头,闭着眼睛,道:“这风吹到脸上,冰冰凉凉,真让人舒服。”

邹序却愣道:“哪有风?我没感觉到风呐?”

元怡用手指了指前方,对邹序说道:“你扶我去那边走走。”

邹序刚刚稍露关心,却被元怡呸了一下,这次他不想继续自找没趣,便扶着元怡按她所指方向缓缓走去。

邹序闻到一阵恶臭,低头一看,竟然走到了疯子的窝棚旁边,疯子正睡在里面,这味道着实刺鼻。

邹序道:“元姑娘,你确定要待在这里吗?”

元怡道:“是呀,就这里。”

“难道你不觉得臭吗?”

“我闻到了呀,但是这风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邹序伸出手去,半点风的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道元怡究竟怎么能感觉到所谓的冰冰凉凉。邹序实在受不了这种味道,只得说道:“好,那你在这继续冰冰凉凉吧,我先回货栈。”

今天的客人虽然没有昨天那么多,但也一直断断续续有客人进店,忙到中午,总算才得一会清闲,邹序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看到元怡已经不在疯子窝棚那里了,估计是站累了,回房休息去了。

只听有人高呼:“邹东家,小伍兄弟!”

邹序循声看去,瞧见张婶一溜小跑着过来了,张婶远远就唤道:“邹东家,小伍兄弟,昨晚多亏你们了!待会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和你张叔炒几个好菜给你们吃。把那位姑娘也叫上,可别忘了。”

邹序还未开口,小伍从货栈里探出脑袋,满口答应了下来。

日头刚刚西沉,小伍惦记张婶家的好饭好菜,便叫道:“走了走了,去张婶家了,去晚了就是失礼了。”

邹序跑回房去叫元怡,但元怡仍说自己眼睛疼,不愿动弹,让邹序和小伍两人去。

小伍领着邹序走到张婶院前,正要进门,听到院里哐哐当当一阵声响,从墙外看去,是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正在院子里施法驱邪。

邹序不禁道:“雪峰山真是藏龙卧虎,山精野怪不说,会驱邪的玄门道士都有。”

小伍道:“东家少爷,你怎么不认得他,这就是上午还来咱们货栈换盐的蔡老大呀。”

邹序回想了一下,上午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客人,身材高大,豹头燕颔,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货色。邹序问道:“蔡老大?看不出来,他还会驱邪呢。”

小伍道:“那可不,人家可是说自己是玄门里的名门嫡传弟子,驱邪做法看风水小菜一碟。”

邹序问道:“那他修为厉害吗?是不是传说里那种能飞檐走壁,操弄阴阳的高人?”

小伍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也没见过他与人动手。”

两人走进院子,小伍拍了拍道士的肩,笑道:“蔡老大,辛苦了啊!”蔡老大眉头紧锁,没有搭理他。

两人又走了几步,看到二宝躺在屋里的凉席上依旧一副沉睡的样子。张婶在一旁面露焦急,小声念叨:“这都第三碗符水了,怎么还不醒哟!”

一旁张叔安慰道:“没那么快显灵的,不急。小伍兄弟他们都到了,先吃饭吧。你快去把饭菜端来!”

张婶一愣,道:“端什么端,都没做呢,狐狸崽子都没来得及杀。”

张叔急道:“你这婆娘,真耽误事。客人都上门了,饭菜都没做,成何礼数?”

张婶忙道:“这就去。马上就好!”赶紧厨房走去。张叔脸带歉意,客气的请邹序小伍先坐。

邹伍两人坐在板凳上,看着一筹莫展的蔡老大,邹序忍不住问道:“是遇到难事了?”

蔡老大转过头,瞪着邹序:“难什么难,这就是撞邪了!只可惜老子这几年手生了,法咒忘了,符术也记不清了,丢人现眼了!”

蔡老大脾气暴躁,平时和人说不上几句话就脸红粗脖子,一副要与人打架的样子。小伍生怕惹恼他,当即拉住邹序,不让他再乱问乱说了。张叔也出来圆场,道:“先吃饭,吃完饭慢慢想办法。”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厨房传来张婶惊叫,众人急忙跑过去,只见张婶拿着菜刀,堵在门口,正与厨房里一只火红色的小动物对峙。

张婶气道:“狐狸崽子还真厉害,我才刚刚想抓它,就被咬了一口。孩他爹你快拿个网来,别让它跑了。”

邹序仔细一看,见厨房角落里半蹲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此刻正对着张婶张牙舞爪,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张叔悄悄拿过来一张大网,看准小狐狸,一口便罩了下去,小狐狸躲闪不及,被困在网中,虽然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张叔道:“老婆子,你手脚不利索,来,把刀给我。”伸手便要去接张婶手里的菜刀。

小伍赶紧道:“听人说狐狸崽子的肉如果不处理好,怕是有股骚味。依我看,不吃也罢。”

张婶笑道:“小伍兄弟,我的手艺你还担心?保管好吃。”邹序开口问道:“张叔,小狐狸是在哪抓到的?”

张叔有些得意,道:“昨天我听见院子里狗叫,出来一看原来是墙角里有这么个小东西被狗拦在了墙根下,没费劲就抓住了。邹小东家,你在城里长大,没吃过这等野味吧?”

邹序点头道:“确实没吃过,不过这么点小狐狸,能出几两肉?只怕还不够啃骨头费劲的。”

张叔却道:“啃骨头也是香的!我跟你说,这肉可嫩了,上次我用陷阱套回来一只小野猪,那味道,啧啧,我现在都记着呢。”

小伍拉了一把邹序,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东家,这狐狸不能吃。你忘了昨天晚上那只大狐狸了?”

邹序惊道:“你是说那只大狐狸说不定和这只小狐狸有关系?”

小伍点点头。邹序明白过来,忙道:“张叔,这东西吃不得,赶快把它放了吧!”

张叔张婶一愣,“放了?”

小伍也赶紧点头:“对,快放了!”张婶却道:“你们不吃我就不做了,放肯定是不放的,不说别的,光这皮子,起码就值几两银子不是?”

一旁蔡老大突然张口道:“依我看还是放了好,这狐狸崽子似乎并不简单。说不定你家二宝的事和它有关。”

二宝是张婶的心尖宝贝,听到蔡老大这样说,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这几两银子了,忙道:“当家的,还愣着干什么,放啊!你要害死二宝呐?”

张叔不敢犹豫,把网一拎,露出缝隙。小伍见状,把灶台上的小窗推开,只见小狐狸挣开大网,然后猛的一跃,似箭一般就从窗户逃了出去。


没了狐狸肉,张婶杀了只鸡,也算是款待了几人。只是二宝仍紧闭双眼,让人心焦。

蔡老大几杯水酒下肚,一脸横肉更加红亮,开口道:“各种法子我都试了,还是没办法。看样子是魂丢了,得去叫魂才行。”

邹序好奇问道:“叫魂?怎么叫?”

蔡老大道:“晚上背着二宝,去你们昨天找到二宝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喊回来。”

小伍一听,急忙道:“哎呀,不凑巧啊,今晚我们货栈要对账,我们都没得空呀!”

蔡老大道:“明晚去也来得及。”

小伍连连摆手:“不巧的很呐,这账一两天怕是对不完呢,走不开呀。非要晚上去吗?”

蔡老大道:“魂魄喜阴怕阳,白天阳气太重,叫不回来的。”

邹序哦了一声,道:“那今晚我带你们去吧。”

小伍偷偷拉邹序衣袖:“你忘了那大白狐狸了?还敢去?”

邹序却道:“有蔡老大在,肯定没事。你既然不去,我若还不去,那谁带他们去昨晚发现二宝的地方?”

小伍竖起大拇指:“东家少爷,你真是个好人!”

几人一吃完饭,小伍找了个借口就溜了,蔡老大在院子里收拾一阵,把一个布袋子交给邹序,“你帮我拿着这个。”

邹序一拎,沉甸甸的,不知何物,也没好多问,只看见蔡老大自己背了个更大更沉的包。此刻天色已黑,蔡老大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张叔点点头,背起二宝,几人一起往山里走去。

邹序凭着记忆在前带路,没过多久便带着众人到了昨天发现二宝的地方。

蔡老大找了块空地,从自己背着的口袋里掏出几个铜炉,又拿出一把焚香。蔡老大把铜炉摆成北斗形状,在第一个铜炉上插上一支香,在第二个铜炉上插上两支香,这样依次插到最后那支铜炉。又从背上包袱里掏出一个铜盆,一个铁瓶,摆在地上。

做好准备后,蔡老大让张叔把二宝放下来躺在地上,自己起身朝四方一一作揖,然后掏出火石,点燃了第一个铜炉里的香,口中念道,“今日来喊小儿魂,弟子奉上拜神香,一拜拜到日月星,世间人人得安宁!”

说完拿起铁瓶,往铜盆中倒了一口香油。不知蔡老大这香油里添加了什么东西,刚一倒出,邹序便觉得清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蔡老大见这炉香点的顺利,又掏出火石,点燃了第二个铜炉里的香,口中念道:“今日来喊小儿魂,弟子奉上敬神香,二拜拜到山神爷,四方众生享恩德”。

接着又往铜盆中倒了些香油。蔡老大这边忙的不亦乐乎,张婶张叔在一旁不停磕头,口中不停颂念老天保佑之类的话,只有邹序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一会,蔡老大已经点到了第五只铜炉,点燃香后,蔡老大口中念道:“今日来喊小儿魂,弟子奉上让神香,五拜拜到山间仙……”

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细响,五根香竟齐齐折断。见此情形,蔡老大面露惊异,低声道:“不给面子,要糟。”

张婶张叔也是吓得不轻,急忙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蔡老大道:“七星拜坛都不收,这是何方妖怪?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了!邹东家,把你背上的包给我。”

邹序急忙把包递了过去。蔡老大的确是玄门中名门大派的嫡传弟子,摆下的这个七星拜坛其实大有内涵。蔡老大奉上珍藏的香油,借这个拜坛和山精野怪讲好话,希望它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同时也是在展现自己的道行,告诉山精野怪他的来路也不简单,有点警告他们见好就收的意思。

蔡老大道:“邹东家,等会你帮我拿着这个站在这里。我让你点,你就点燃一张,再让你点,你就再点一张,还让你点,你就把第三张也点了。”

说完,从包里拿出三张符纸来,递到邹序手中。

邹序从未干过类似的活,接到手中,有些不知所措。邹序面露难色,“蔡大师,我没干过这个。不会误了你的事吧?”

蔡老大瞪着双眼,不耐烦的说道:“都说了,你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管,我喊你点的时候,你把符纸点燃就行了。你四肢健全的,连这个都不会?”

“来,把这个系额头上。”说完又递过来一根布条。布条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图案,看了半天,邹序只在图案中认清了四个小字:“六甲神兵”。

“愣着干什么,还不系上?”蔡老大催道。邹序急忙把布条系好,紧紧攥住三张符,动也不敢动。

蔡老大自己也在额头上系了一根布条,拿着一把褐色木剑,昂首站立,他本就身材魁梧,此刻宛如战士一般。只听蔡老大长啸一声,喝道:“今日降魔真人在此,奉无上尊仙之命,带小儿魂魄回家。四方山精野怪,速速避开,否则天威降临,尔等后悔莫及。”

邹序紧张的盯着四周,却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见蔡老大手中木剑挥动,临空一刺,喝道:“妖孽执迷不悟,六甲神兵,降下水符。”

邹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不动,又听到蔡老大大喝:“六甲神兵,还不速速降下水符降妖。”邹序这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急忙用火石点燃第一张符。

蔡老大临空舞剑,口中念到:“妖孽修行不易,若知轻重,当速速离去。”不料没挥几下,蔡老大舞剑速度变慢,脸上便有汗滴落下。

“六甲神兵,降下火符。” 蔡老大又大声叫道。这次邹序不敢怠慢,急忙点燃第二张符。

符一点燃,蔡老大挥剑速度加快,似乎转危为安。可没过多久,速度又慢了下来,比之刚才更加吃力。

蔡老大紧咬牙关,喝道:“妖孽自寻死路,六甲神兵,降下雷符!”

邹序急忙点燃手中最后的符,心里却在打鼓:这下没东西可点了,如果还不能获胜,跑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最后的符刚被点燃,蔡老大就停止了挥剑,持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庙里塑像一般。一时间突然寂静起来。邹序和张叔张婶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只见蔡老大猛地瞪起双眼,大喝一声:“妖孽受死!”

将手中木剑直直刺了出去,却自己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木剑哗啦一声掉在递上。

一剑刺出,蔡老大仿佛脱力一般,坐在地上不停喘气,许久才道:“老张,叫魂去吧,明天早上你家二宝应该就醒了。”

听到此言,张婶张叔如释重负,急忙拿出备好的二宝平时衣服用具,在空地四周大喊起来。见此情形,邹序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

过了许久,蔡老大平静气息,站起身来,对还在四处大喊的张叔张婶道:“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张叔张婶连连点头,与邹序一道,帮蔡老大收起各式家伙装回口袋后,背起二宝往回走去。

路上邹序忍耐不住,试探着问道:“蔡师傅,刚刚你是在降妖吗?你赢了吗?”

蔡老大眉头紧锁,道:“没赢,打伤赶跑了而已,我也吃了不小的亏。”

邹序“啊”了一声,急忙问道:“蔡师傅你可是受伤了?要不要去找李郎中看看?”

蔡老大却冷冷道:“这伤李郎中治不了。”

好在一路上平平安安,没有遇到鬼打墙,也没见到那只诡异的狐狸,几人顺利回到了张婶家里。蔡老大又向张叔张婶叮嘱了几句后,几人散开,各自回去。

这一夜邹序彻底是乱了心绪,他在邵州城时,也曾见过叫魂,但今晚这个却似乎远远不止叫魂这么简单,分明是先和妖怪打了一架。

“这雪峰山的妖怪这么厉害?莫非真得和伍哥那样,摆个神像的保保自己才行?”邹序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迷迷糊糊间邹序感觉天已经亮了,他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睡了,索性走出门去,在货栈门前的空地上活动活动筋骨。

邹序抬眼看见清晨薄雾里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仔细一看竟是蔡老大,急忙迎过去,问道:“蔡师傅,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蔡老大对他摆摆手,径直走到疯子的窝棚那里,蹲下了身子。

“疯子,我该用什么药?”

蔡老大朝窝棚里问道。

疯子打着哈欠,含含糊糊说道,“你身上一股狐狸骚味,真臭,走开!”

蔡老大对这疯子却是毕恭毕敬,说话也细声细气,完全不似对待其他人那般。

蔡老大蹲在疯子身边:“瞧我给你带什么了,你最爱吃的大包子!”

疯子睁开眼果然看到包子,伸手就要去拿,蔡老大却把包子藏到了身后。

疯子有些着急,道:“黄竹三条,集液草,当归,醋煮,外敷。”

蔡老大点点头,把手里包子放到疯子身边,拱了拱手:“多谢了。”旋即转身离开。

邹序在一旁目睹这些,愈发疑惑。

待蔡老大走后,邹序走到窝棚那里,也如蔡老大一般蹲下身子,问道:“疯子,你真的会看病吗?”

疯子正用漆黑的手抓着大包子往嘴里塞,理也没理他。

邹序又问道:“你刚刚开的那个方子,是治什么的?”

疯子嘴里吃着馒头,不耐烦道:“大个子有妖毒。”

邹序暗暗点头,昨晚他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蔡老大那架势分明是和什么妖怪打了一架,看样子似乎的确是中了毒了。还想多问,却发现疯子嘴里馒头都没吃干净,又靠着墙睡着了。只得无奈摇摇头。

邹序在货栈石阶上坐着发呆半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和元怡聊一聊,却不想元怡正好走了过来。

邹序笑道:“你来了。眼睛怎么样了”

元怡道:“好多了。不难受了,怎么了?打算让我再给你看看?”

邹序却道:“不给我看,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你给他看看如何?”

元怡道:“现在相信我的本事了?你让我看我偏不看。”

这几日相处下来,邹序知道面前姑娘性格有些蛮横,吃软不吃硬。当下便把昨晚进山叫魂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元怡。元怡听完也是大为惊奇,还为自己昨晚没赶上这等怪事懊悔不已。

元怡自称能看到灵气,蔡老大一身修为,应当是玄门中人,那元怡肯定就能看到他的灵气了,邹序顺势提出要元怡给蔡老大看看,元怡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顺着路走到蔡老大家门外,却看到家门紧闭。

邹序道:“莫非不在家?”又有点不甘心,走到窗户跟前,试探的叫了两声蔡师傅。

屋内传来蔡老大瓮声瓮气的声音,“谁啊?”

邹序道:“是我,货栈的邹序。”

蔡老大道:“邹东家,有什么事吗?”

邹序一下子哑口。幸好元怡反应快,接口道:“蔡师傅,是我想来见你。邹序和我说你本事了得,厉害的很,我便好奇了,想来看看你。”

蔡老大打开门,对两人说道:“进来说。”

邹序见屋内墙边摆着个已经整理好的竹筐,问道:“蔡师傅,你这是打算出门吗?”

蔡老大点点头:“去弄点药。”

邹序又问道:“是早上疯子开的药?”

蔡老大微微点头,看到了元怡正在盯着自己看。蔡老大伸出手来,如铁箍般抓住元怡的手腕,看着她手腕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蔡老大问的,正是元怡从小伍那堆破烂里挑出的玉葫芦,元怡见这葫芦漂亮,便找了根绳子,系在了手腕上当个装饰。元怡心里害怕,支吾道:“别人……送的。”

蔡老大冷哼了一声,道:“好好保管,别丢了。”说完,把两人丢在屋内,自己背上竹筐便出门了。

邹序低声问元怡道:“你可看出来了什么?”

元怡点头道:“蔡老大有灵气,是玄门里的人。”

邹序问道:“是高手吗?厉害吗?”

元怡摇头道:“这我看不出来。”

邹序无奈道:“对,你就能看出我不正常。”

蔡老大走了,两人也不好继续呆在人家家里,便回到了客栈。

到了下午,邹序正在收拾马棚,元怡走过来对他说道:“蔡老大又背着竹筐出去了,似乎是要进山,我们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看来元怡的确有些遗憾昨晚她没有跟着进山,错过了一场热闹,现在见蔡老大又要进山,便想着跟着一起去看看。

邹序点头道:“好呀,跟着去看看。”

两人一路小跑,追上了蔡老大,邹序开口道:“蔡师傅,进山呐?我们跟你一起去呗,长长见识。”

蔡老大也没看他,道:“随你。”

蔡老大步伐很快,邹序和元怡也一路紧跟。

邹序道:“蔡师傅,现在都快晚上了,怕是看不清了吧,为什么不白天去呢?”

蔡老大道:“白天找不到。”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路进了山。天色已黑,三人不得不放缓脚步,在山路中穿插而行。眼见进山越来越久,三人走的也越来越深,邹序见识过蔡老大本事,心里倒是有底,但元怡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拽住邹序衣服,紧紧跟在后面。

蔡老大拿出一张符咒,在手中点燃,符咒发出光芒,如同一盏灯笼。蔡老大拿着这张发光的符咒,四处探寻,却终是一无所获。邹元二人也不明白到底要找什么,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蔡老大找了许久,符咒的光芒也暗了下去。兴许是觉得累,蔡老大找了块空地,停下歇息。邹序道:“蔡师傅,要不你告诉我们究竟该找什么,说不定我们也能帮点忙呢。”

蔡老大道:“找棵叶子上面顶着水的草。”

元怡一听,有点愣住:“草的叶子上面还能顶着水?这是什么草?”

蔡老大正欲说话,突然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摆出架势:“妖孽还敢过来!”

这时只见三人面前树林悉悉作响,一直硕大的白色狐狸从里钻了出来。

邹序和元怡登时吓住,这不就是那天一直跟着他们的狐狸。

“这是妖怪……吗?”

邹序颤抖着问道。蔡老大死死盯着狐狸,没有回话。狐狸嘴里叼着一棵草,那草看起来甚是怪异,一片硕大的叶子长成了一个凹形,凹形里在月光下莹莹发亮,似有水一般。

狐狸放下怪草,转身钻入树林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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