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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楔子

发表时间: 2023-03-24

时值暮春,熙江岸边,草长莺飞。岸边一排垂柳,枝叶髫髫,随风而动。透过柳枝,远远的能瞧见一排牙白院墙,院墙之内,红楼绿瓦,雕龙画栋,正是邵州城有名的富户,周员外的府邸。

周府今日似有喜事盈门,院子里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仆人来回奔走,忙忙碌碌,正在精心布置喜堂。周府管家左呼右叫,忙得满头大汗,却不敢丝毫有半点怠慢。

有丫鬟捧着一本册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内院的正屋,轻扣门扇,恭恭敬敬的问道:“夫人,嫁妆已经备妥,请您过目。”

屋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去问管家,无须问我。”丫鬟不敢多问,急忙退去。

与外面的喧哗热闹不同,内院正屋里却显得有些冷清,一个衣衫华丽的老妇,坐在屋中的太师椅上,愁眉不展,不时低头拭泪。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美貌少女,依偎在老妇身边,低声劝慰道:“母亲,那相术高人不是说了么,嘉婿虽有些家贫,但却能保我周家百年富贵。左右说去,这也是件好事,您别为我伤了自个的身子。”

老妇咬牙气道:“我的儿,可恨你父那个老匹夫,信了鬼话!竟要去那雪峰山中给你找个命定郎君回来!雪峰山是什么地方?峰高林密,山贫水穷,哪有什么好人?!”

少女低声道:“这如何能怪父亲?高人的本事我们也看到了,若是真如高人推算的那般,没有那命定之人助我周府渡劫数,轻则一贫如洗,重则家破人亡!别说只是要我嫁个人,只要能保全父母,保全咱们周家,便是要我性命,我又何尝不愿!再者高人不也说了,只需我与对方生下麟儿事便成了。大不了,孩儿生下那个能替我们周家挡灾的孩子后,便去庵堂做姑子去!”

老妇泪如雨下,嚎啕大哭,扶着女儿面庞,垂泪不已:“女儿,委屈你了!”

任你站在邵州城何处,远远望去,便能在西边瞧见崇山峻岭,层层叠叠,其中有几处山头,常年积雪不化,因而被称为雪峰山。雪峰山地势虽险,山中物产倒也丰富,山民生于山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比之生活在熙江边的邵州人,的确要更为劳累些。

雪峰山中,山路蜿蜒崎岖,山路旁搭着一个简陋的木棚,木棚里杂乱的摆着几张桌子,正是一个供人歇脚喝水的茶棚。

“大!大!大!”

“小!小!小!”

此刻,狭小的茶棚里挤满了人,人群围在茶棚靠里的一张桌子旁,死死盯着摆在桌中央的一只破碗,随着一只手缓缓向碗伸去,大家像是同时被掐住了脖子般,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这一片的空气仿佛都静了下来。桌子角落里挤着的一个娃娃脸的瘦弱年轻人,死死攥紧手里的几块铜板,更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只见那只手将碗缓缓拿起,一群人都随着手起渐渐偏头向碗下望去,像是要钻进去里一般。

“开!果然是小!哈哈哈哈哈....”

有人高兴就有人绝望,年轻人灰心丧气的瞧着桌子上的已经显现的几粒骰子,只能任由庄家将面前的几个铜板收走。

几局都押错了点数,他输的只剩手里最后四文,眼见重开一局,他迟迟不敢下注。

庄家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催他道:“伍有才,你到底押还是不押?”

年轻人咬着嘴唇,想了一阵,怯怯道:“这把看不准,先不押了。”庄家冷笑道:“瞧你这点出息。不玩就滚!”

伍有才生怕庄家把他轰走,急忙道:“我玩,当然玩!就是这把没看准而已。”身旁有人起哄笑道:“伍有才,我看你不是这一把看不准,是把把都看不准吧。都一上午了,我从没见你赢过。”伍有才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微微汗珠,争辩道:“我下一把必赢!”

骰子又摇了几轮,伍有才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总算下定决心,啪的一声,将手中最后的几块铜板重重的拍在桌上,喝道:“小!”庄家看也懒得看他一眼,高声唱道:“买定离手了!”说罢,揭开破碗,露出里面的骰子。

“豹子!通吃!哈哈哈哈!”庄家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去收桌上那些铜板。伍有才面色煞白,忍不住想要用手盖住自己面前的几块铜板,却被庄家用木棍重重的拍在手背上,伍有才惨叫一声,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铜板被庄家收走。

伍有才垂头丧气的退到一边,心里早已没了刚来时的踌躇满志,只剩下了懊悔与害怕,这些铜板是他老娘好不容易从二叔家借来,本来是打发他去山下换点米来应付些日子,却被他在这路边茶棚里输了个精光。

“该怎么办?我娘非骂死我不可!”伍有才不甘心的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所措。却不经意看到一个青衫长衣,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正坐在自己身边的木桌旁,用两只细细木棍,摆弄着一枚铜钱。

伍有才看了一阵,开口问道:“小子,你姓甚名谁?我瞧你面生的很,不是我们山里人吧?”年轻人道:“我从邵州城来,你叫我元水便可。”伍有才道:“我叫伍有才。元水,你这做啥呢?” 元水人头也不抬,淡淡道:“算卦。”一听算卦,伍有才来了兴致,到元水身旁坐下,问道:“你会算卦?那你帮我算算如何?”

元水依旧只是瞧着桌上的铜钱,“待我算完这一卦。”伍有才“哦”了一声,只得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终有些不耐烦,问道:“你算的啥呀,咋算这么久?”元水道:“天地气运。”伍有才哈哈笑道:“吹牛也不害臊!一块铜板就能算天地气运呢?依我看,你倒不如把这块铜板给了我,兴许我还能翻本。”

元水笑了笑,道:“即便是洛水河畔的野草,也能改变天上日月的光辉。铜钱虽小,在我手中,也足以推算机缘。”

元水似乎是算完了,长吁口气,终于抬头起来,看向面前的伍有才,问道:“你想算什么?”伍有才原本只是输了钱,心情不佳,故意和他说话逗逗闷子,却没想到元水似乎当了真。伍有才道:“那你帮我算算,我能娶上亲不?”

听到这话,满茶棚的闲汉哄然大笑,有人道:“伍有才,你家穷成那样,也想娶亲呢?别做梦了!”伍有才被人揭了老底,有些尴尬。元水淡淡道:“这个我已经算过了,你命中自有姻缘。”

伍有才如何会信?说道:“原来也是个胡说八道的家伙。那你倒说说,与我成亲的娘子,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元水道:“你的娘子,乃是邵州城中周老爷家的小姐。”

茶棚中有人惊呼:“邵州城的周老爷?莫不是城南那个万贯家财的周员外?”元水点点:“正是。”茶棚里的众人又大笑起来:“就凭伍有才?想娶周家员外的小姐,怕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吧?”

伍有才也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且说说,我什么时候能娶上周家小娘子?”元水淡淡道:“再过一个时辰。”有闲汉叫道:“什么?!一个时辰?怕是连回家睡觉做梦都来不及吧。”伍有才也只当面前的元水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不过他打小也被人取笑惯了,并不在意,挥了挥手,打算离开。却看见元水用手指压着铜板,推到了自己面前,开口说道:“你不是想要这个么?”

伍有才一愣:“要倒是想要……”元水不待伍有才说完:“左右还有些时间,你若想翻本,现在还来得及。”

伍有才听到这话,顿露喜色,问道:“先说好,你这是借我的,还是送我的?”有闲汉起哄道:“小伍子,你马上就是周老爷的女婿了,一块铜板算什么呀?快来快来,你跟我下注,我包你赢!”

这个起哄的闲汉,今天赢了不少,不仅面前堆了不少铜钱,口袋里也是满满当当,心情大为不错。听到有贵人愿意指点自己,伍有才急忙拿起面前铜板,却被元水叫住。元水道:“他今日财运已尽,你若想翻本,和他反着来就行。”闲汉一听怒了,指着元水,骂道:“哪里来的乌鸦嘴!你再乱说,信不信老子打你?”元水只是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闲汉对伍有才招手道:“来,小伍子,这把你跟着哥押大,稳赢。”伍有才心里却没了底,偷偷瞥了眼元水,忽然瞧见元水目光如剑,眼神凌厉,似乎藏有一种不可忤逆的威严。伍有才被这眼神所慑,不敢直视。伍有才略一犹豫,将铜板小心放在桌上,小声道:“我押小。”

“他娘的!这个乌鸦嘴,我非打烂他的狗头不可!”闲汉怒气冲冲,冲到元水面前找他算账。闲汉重重拍了下桌子,指着元水骂道:“乌鸦嘴!老子一上午顺风顺水,赢的满满当当,被你这个乌鸦嘴一说,才半个多时辰,就都输光了!”元水依旧只是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两根细木棍,淡淡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你今日的财运已尽。”闲汉越想越气,竟撸起袖子,抡出拳头,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乱说的年轻人,却被急忙过来的伍有才拦住。

伍有才劝道:“李哥,打不得呀!”闲汉怒道:“你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打!”伍有才道:“李哥,你都知道他是个乌鸦嘴了!你若打他,得罪了他,他天天都咒你赢不了钱,你岂不是天天都要输钱了?”闲汉细细一品,伍有才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当即拳头也放了下去,但心里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指着元水,恶狠狠道:“今天就放你一马,但你要还敢再来乱说,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劝走闲汉,元水却叫住了伍有才,“你本钱赢回来了吧?周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就在这坐着等会吧。”伍有才摸了摸沉甸甸的口袋,他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短短半个来时辰,就能靠着一块铜板赢回来这么多。伍有才笑嘻嘻的坐到元水对面的长凳上,道:“你当真有点本事哈。”

“你今日带着财运,与我无关。”

伍有才低声问道:“那你说的,我与周家娘子的亲事,也是真的?”

“周家人已经到了。”

就在这时,山路上传来一阵声响,一辆马车停到了茶棚外面,一个须发半百,满面红光,衣衫华贵的老翁不顾满头大汗,从马车上下来,走进茶棚,一眼就看见了茶棚里坐着的元水。老翁似乎有些意外,急忙奔走过来,喜道:“大师,你也在这里?”元水点点头,道:“我要去山里办件事,正好顺路,便在这等了员外一会。也是想着亲自守着,免生枝节意外。”

老翁道:“大师卜卦如神,怎么会有意外呢?”元水道:“天命无尽,人算有穷。此等大事,还是谨慎些好。”

老翁连连点头,问道:“大师,敢问哪位是你说的那个能保我周家百年富贵的嘉婿?”元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伍有才。

老翁一把拉住伍有才,笑道:“嘉婿,我总算找到你了!家里一切都已经备妥,你快随我赶紧回去,别误了成亲的时辰!那可是大师亲自算好的吉时呀!”伍有才似乎做梦一般,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却疼的叫出了声。

老翁叫来仆人,拉着伍有才就要上车,伍有才急的大叫:“我家还有老娘等我买米回去呢!”仆人哪管那么多,不由分说,硬把伍有才塞进了车里。老翁见伍有才顺利上车,如释重负,对元水说道:“大师,斗胆请你一起回去喝杯喜酒如何?”元水摆手道:“不了,我此间还有他事。日后再来拜访。”老翁对元水极为尊敬,见他婉拒,也不再多说,对元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驾车而去。

这下茶棚里的闲汉再也没有半点赌钱的心思了,有人低声问道:“这老头,真是邵州城里的周老爷吗?”另外一人道:“当然是!我在他府里打过短工,认得他!”

“伍有才,就这样真的当周老爷家的女婿去了?天呐,那不是掉进米缸里了?”“岂止是掉进米缸,是掉进钱袋子里了!”

闲汉们一拥而上,围住了元水,“大师,大师,快给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娶亲?”“大师,先给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元水却不紧不慢的讲两根小木棍收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抬腿朝外走去。闲汉们如何会放过他?一个个的伸手想要抓住他。但却不知为何,闲汉们明明围得那么紧,这个元水却就是这样随意的走了出来,任凭那群闲汉如何费劲,却也碰不到他的半片衣衫。

雪峰山路蜿蜒,山路两侧,山花烂漫。刚刚那个茶棚里替伍有才算姻缘的元水,正缓缓走在山路上。山路难行,即便是地道的山里人,在这崎岖路上走得一阵,也不免停下来歇歇脚。但这元水却似乎精力旺盛,一路走来,步伐虽缓,却不用停歇片刻。

元水绕过了几个山头,到了一处平地,平地上立着几间木房,元水远远的看了一会,朝木房走去。

元水叩响木门,一个农妇打扮的人迎了出来。农妇见到来人,略带歉意,道:“客官,当家的进山收货去了。你要是贩货或者买货,过得两日,待当家的回来后你再来,可好?”

元水摆摆手,道:“你误会了,我既不是贩货的,也不是买货的。只是走的累了,想讨碗水喝。”农妇笑道:“这个好说。”说罢,转身回屋,端出了一碗清水。

山泉水甘洌清甜,元水一饮而尽,问道:“你这是家货栈?”农妇点头道:“对,我们收点山货,贩到城里。”元水问道:“很辛苦吧?”农妇笑了笑,道:“山里人哪有不辛苦的。”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农妇被风一激,咳嗽两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农妇原本没多少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元水道:“你气色似乎不太好。”农妇点点头,道:“身子太弱了,经不得风吹。”元水问道:“这客栈就是你和你当家的两人经营么?”农妇摇了摇头,道:“当家的身子也不好。我们还有一个人帮忙,只是今日当家的带着他一起进山收货去了。”

元水道:“喝了你的水,也算是承了你的情,我别的本事不会,略微会点打卦问卜,我给你算一卦如何?”

农妇摆手道:“一碗水算得什么?”

元水道:“一碗水也是恩情,欠了恩情,便是欠了因果。世间报应,唯因果不爽。”农妇笑道:“那好,你帮我算算,我们家如何才能添个孩子?”

元水从怀里掏出两只木棍,摆在面前的石桌上,摆弄了一阵。元水忽抬起头来,对农妇道:“你气血空虚,魂魄已碎,即便是生了孩子,那孩子只怕也会带着先天的病根,活不太久。”农妇吃了一惊,有些失态,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元水看着农妇,眼神变得深邃而悠长,缓缓道:“以你夫妻二人精血为续,性命为殉,或能保你儿康泰诞生,无灾无病。”

农妇怅然道:“我夫妻二人命不足为惜,只是怜我家孩儿,日后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元水道:“他自有他的机缘。”农妇忙问道:“这机缘是好是坏?”元水摇头道:“天命无尽,人算有穷。今日花开,明日成果。非我所能知也。”

农妇不再多问,点头道:“多谢小哥指点。”

元水的目光投向远处层层山峰,开口问道:“师姐,你当真不后悔么?”农妇笑道:“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师姐?”元水道:“师姐,你承天命机缘,望气卜卦皆是精通,胜我百倍。你本是端坐云端之人,却为了情愫,历经生死,跌落尘埃,竟至于斯,难道真的不后悔么?”农妇道:“你说什么呢,越说我越听不懂了。”

元水道:“师姐,雪峰山灵气充沛,或藏有灵脉,固然利于你休养生息,但迟早会引来师父,你若想得安宁,或许得另寻个去处才行。”

农妇笑道:“原来你说这么些稀奇古怪的话,只是劝我搬家。行,我知道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蹦蹦跳跳走来,忽然瞧见来了陌生人,那人似乎有些害怕,不敢靠近,农妇笑着招手道:“疯子,莫怕,他不是坏人。”疯子却还是害怕。农妇也不再勉强,问道:“是不是饿了?我知道你今日要来,早给你备好饭食了。莫急,我给你去热热。”说罢,农妇笑呵呵的转身进屋。

元水盯着疯子,看了一阵,叹了口气,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