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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落寒秋前文+后续

青骨吟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听说了吗?宋状元郎今日回乡了!”“刚在码头下船,身边还跟了一位贵气逼人的夫人!”一句呼声让繁华的街头多了几分喧闹。道路两旁高楼上,窗户半掩,不少人从楼上看去,看见了那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衣官帽的男子。“秋姐姐!”千春楼内,几个小丫头看向了正倚靠在窗边的江涵秋。江涵秋今年十八,是千春楼内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是名动四方的花魁娘子。她身着粉色绸裙,一席束腰勾勒的腰肢不盈一握,脸上略施粉黛,精致的钗环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耳垂两颗明珠铛,随着少女回头的动作略微摇晃。竟是人比珠子更白皙了几分。“秋姐姐,你的心上人可算回来了,而且真考了个状元!”“是呀是呀,秋姐姐,那你是不是要被赎身了?”“姐姐,以后你是不是就是状元夫人了?”小丫头们围在...

主角:江涵秋千春楼   更新:2025-06-16 18: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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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涵秋千春楼的其他类型小说《春枝落寒秋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青骨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听说了吗?宋状元郎今日回乡了!”“刚在码头下船,身边还跟了一位贵气逼人的夫人!”一句呼声让繁华的街头多了几分喧闹。道路两旁高楼上,窗户半掩,不少人从楼上看去,看见了那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衣官帽的男子。“秋姐姐!”千春楼内,几个小丫头看向了正倚靠在窗边的江涵秋。江涵秋今年十八,是千春楼内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是名动四方的花魁娘子。她身着粉色绸裙,一席束腰勾勒的腰肢不盈一握,脸上略施粉黛,精致的钗环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耳垂两颗明珠铛,随着少女回头的动作略微摇晃。竟是人比珠子更白皙了几分。“秋姐姐,你的心上人可算回来了,而且真考了个状元!”“是呀是呀,秋姐姐,那你是不是要被赎身了?”“姐姐,以后你是不是就是状元夫人了?”小丫头们围在...

《春枝落寒秋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听说了吗?宋状元郎今日回乡了!”
“刚在码头下船,身边还跟了一位贵气逼人的夫人!”
一句呼声让繁华的街头多了几分喧闹。
道路两旁高楼上,窗户半掩,不少人从楼上看去,看见了那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衣官帽的男子。
“秋姐姐!”
千春楼内,几个小丫头看向了正倚靠在窗边的江涵秋。
江涵秋今年十八,是千春楼内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是名动四方的花魁娘子。
她身着粉色绸裙,一席束腰勾勒的腰肢不盈一握,脸上略施粉黛,精致的钗环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耳垂两颗明珠铛,随着少女回头的动作略微摇晃。
竟是人比珠子更白皙了几分。
“秋姐姐,你的心上人可算回来了,而且真考了个状元!”
“是呀是呀,秋姐姐,那你是不是要被赎身了?”
“姐姐,以后你是不是就是状元夫人了?”
小丫头们围在江涵秋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
江涵秋手中香扇轻敲了敲红绸的头,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勾,
“哪里就是状元夫人了,可别瞎说。”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目光就不自觉的落在了那一袭锦衣玉袍的男子身上。
三年不见,他依旧还是当年模样。
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贵气,胸前绑着红色的缎花,精致的玉冠束着黑发。
和三年前那落魄的书生毫无相似之处。
“姐姐还不下去?”
红绸又推搡了江涵秋一下,语气中满是笑意。
“估摸着我们的状元郎,正在着急的等着姐姐呢!”
周围小姑娘们的笑声越发的明显,引得不少人朝着这边看。
江涵秋脸色微红,但到底是没忍住,心中激动小跑着下了楼。
“秋儿,你要去哪儿?”
刚下楼,江涵秋便遇到了千春楼的春妈妈。
“妈妈,我......”
春妈妈来到了江涵秋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突然轻笑一声,让开了去路。
“去吧,只是......”
“谢谢妈妈!”
江涵秋眼前一亮,根本来不及细听春妈妈说完,拎着裙摆,小跑着出了千春楼。
“......别后悔。”春妈妈看着江涵秋的背影微微摇头。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千春楼门前更是如此。
这一条街都是花楼,若不是状元郎的回家必经之路,只怕也不会从这边绕。
“听说宋状元这次是特意带公主回来拜祖宗的,到时候还得回京城呢。”
“状元郎成为了驸马爷?这前途不可限量啊。”
“后面马车上跟着的就是公主吗?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公主的銮驾呢!”
什么?
周围的议论声传进了江涵秋的耳朵。
她停下了往前跑的脚步,怔愣的看着那正朝着这方向而来的高头大马。
刚才是她太着急了,根本就没有仔细看。
那高头大马后面确实跟着豪华的车队,四驾的马车,马车顶上还有流金展翅的凤凰。
就连车架都是上好的红木,车帘上的刺绣,比她当选花魁娘子时穿的那件衣服还要更好更精致。
公主?驸马?
每个字她都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可为什么合起来之后却觉得是那么的刺耳?
为什么宋子昂会成为驸马?
他不是说好了高中之后便回来为自己赎身,他们一定是一世的夫妻。
可为何,三年已过,他却成为了驸马?
那她算什么?
江涵秋看着那华丽的车架,金凤凰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反射出的光刺的她眼睛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三年,整整三年。
每个月三十两银子从未间断过。
为了一句承诺,她在千春楼和妈妈周旋,坚持卖艺不卖身。
众人都笑她,本就是荷塘里的烂泥,却偏要做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可她从不管这些,只是一心一意的供养着她的少年郎。
“让开,让开!”
前面清场开路的衙役们正在驱赶着路边围观的百姓。
周围的人顿时变得拥挤了起来,江涵秋站立不稳,一下被挤到了前面。
后面似乎被谁推了一把,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周围一片安静,她下意识的抬头才发现自己跌倒在了宋子昂的马边。
那玉面锦袍身长如玉的男子,正垂眸看着她,可那眼眸之中却满是冷漠之意。
衣摆低垂随风摆动,飘荡在她身边,仿佛天边的一朵红云落在了人间。
“子昂......”她下意识的喊出声。
“子昂。”
身后却传来一声清亮的叫声,掩盖住了她的声音。
下一瞬,她便看见刚才还一脸冷漠的人脸色忽的变得柔软。
调转马头往回走,红色的衣摆轻擦过她的脸颊,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抓。
却被旁边一人狠狠的打了手。
“大胆!哪里来的贱婢,也敢用你的脏手碰我们大人!”
白皙细腻的时候瞬间红肿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江涵秋咬牙,可却根本顾不得这么多,目光一直随着宋子昂离去的方向而转移。
子昂为何......为何如此冷漠?
马车的门帘掀开,穿着精美华服的女子从车上探出头来,有些好奇的看着旁边。
“子昂,怎么了?”
宋子昂轻笑,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车帘。
“无事,只是遇到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位旧识。”
“旧识?”公主一双秀眉微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音量也高了几分。
“就是那位看出你身怀大才,主动资助你进京赶考的花魁娘子?”
公主出了马车,目光四下寻找着。
“在哪呢?如此仗义的娘子,本宫定要好好感谢。”
“公主,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风吹过,宋子昂伸手帮公主整理了鬓边被吹乱的头发,一双眼眸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公主娇嗔着拍了拍宋子昂的手。
“再怎么说,这位花魁娘子也算是我们的恩人,若不是她仗义援手,只怕你我也没有这段夫妻情分。”
似乎是有些无奈,宋子昂扶着公主下了马车。
“好好好,依你就是了。”
二人目光皆落在了,还跌坐在路中央的江涵秋身上,随后相携走来。
端的是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公主行走之时耳边步摇微微摇晃,闪烁出耀眼的珠光。
“你就是花魁娘子?”

江涵秋还未来得及说话,公主便示意旁边的两名侍女上前去将人扶起。
江涵秋几乎是被架着站了起来,两名仕女看起来柔弱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小。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胳膊上似乎已经被掐青了。
“花魁娘子,公主在问话时,要回话。”
手臂处传来的疼痛唤回了江涵秋的神智,她看着面前如同金童玉女般的二人。
却见公主笑盈盈的走上前来,那白皙细腻如同羊脂白玉般的手轻拉住她。
“子昂早就跟我说过了,他上京赶考的途中遇到了一位贵人。”
“姑娘虽是青楼女子,可却胸怀大义,看出子昂当初的困境,毅然决定捐出钱财助他赶考。”
“也是姑娘大义,才让子昂有金榜题名的一日,也成就了我和他的这段夫妻姻缘。”
说到最后一句话,柔嘉公主娇羞的看了一眼宋子昂。
宋子昂看着柔嘉公主的眼神也格外的温柔。
夫妻姻缘?
若不是柔嘉公主还拉着江涵秋的手,只怕她身形都有些踉跄。
你们是夫妻姻缘,那我呢,我算什么?
“花魁娘子心怀大义,我作为子昂妻子自然是要回报你的。”
“娘子想要些什么?尽管说来便是。”
公主语气含笑,一双眼眸落在了江涵秋的身上。
我想要什么?
江涵秋的嘴角扯了扯,看着旁边的宋子昂。
曾几何时,这人拉着她的手,指着天对着地发誓。
“我宋子昂此生定不负你,有违此诺,我定天打雷劈,永生不入轮回!”
“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诺言似乎还犹在耳边,但那熟悉的面容却早已变得无比的冷漠。
似乎是接着江涵秋半天没有说话,公主有些诧异的看着旁边的宋子昂。
“子昂,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宋子昂温柔的笑了笑,拉回了公主的手。
“花魁娘子虽然大义,也助我良多,但到底只是一介青楼女子,身份低微。”
“乍然见到公主,恐怕心中也有些惶恐,你莫要担心,我去说几句就好。”
柔嘉公主有些犹豫,但看了江涵秋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宋子昂上前一步拉扯着江涵秋走到旁边,用眼神扫退的众人这才压低的声音说着。
“大庭广众之下,公主愿意赏你,那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你不过是青楼女子,公主愿意屈尊跟你说话已是你的福气,你好自为之!”
江涵秋死死的盯着那一只骨节修长而又分明,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曾经也是这双手,费尽心思攀上梅树,只为折下树冠那最美的一只给她插瓶赏玩。
也是这双手,为她雕刻了简陋的木簪,手指却被划的鲜血淋漓。
也是这双手,为她描摹了一幅美人画,至今挂在床头。
可现在也是这双手,弃她如敝履,厌她如污泥。
见着江涵秋还不说话,宋子昂有些急了。
“你不过是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还是莫要做这不切实际的梦!”
一句话如同炸雷在江涵秋耳边响起。
彻底的炸碎了江涵秋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看着这男人的侧脸,明明面容没有任何的改变,可为何却觉得如此的陌生?
一点朱唇万人尝?
她缓慢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如泣如诉,如烟如雾。
“那就给我万两金吧。”
什么?
宋子昂有些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着江涵秋。
“我扶了你青云志,那你便给我万两金吧。”
既然你已有青云志,却又嫌我一点朱唇万人尝。
那......
我便要了这万两金吧。
江涵秋的眼神缓慢的变得坚毅,看着面前的宋子昂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江涵秋那隐忍却又坚定的声音,一时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万两金?
这花魁娘子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就连身后的柔嘉公主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但架不住刚才的话都是自己说出去的,此时也不好收回。
心中却有些恼火,不愧是下贱的青楼女子!真敢狮子大开口。
万两金?她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
一个下贱胚子,值得了那么多钱吗?
宋子昂蹙眉,松开了江涵秋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花魁娘子当初助我赶考,我心中感激,可我家境贫寒,俸禄微薄,实在拿不出万两金。”
“当初圣上怜我大财,赐我千两黄金以做定居之用,今日便全部送与娘子,谢娘子当日助考之恩。”
宋子昂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江涵秋作揖,做足了一副感恩的模样。
旁边的柔嘉公主面露心疼之色。
她的宋郎,本就应该是天之骄子,龙章凤资之辈。
此时却对一青楼女子弯腰作揖!
她看着江涵秋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火气,面露不悦之色。
但到底是忍住了,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既然夫君如此,那本宫自然也要送上一份大礼。”
“本宫夫妻二人,为花魁娘子送上黄金三千两!谢花魁娘子助考状元郎之恩!”
说罢,公主居然也微微弯腰对着江涵秋行了半礼。
哗!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皇家公主,新科状元。
当众感恩一花魁娘子!
果然是知道感恩的有情有义之人!
相比之下,这花魁娘子张口便是万两金,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面前夫妻二人齐齐抬头,宋子昂握住了柔嘉公主的手,眼眸露出心疼之色。
“公主,你......你这是何必。”
柔嘉公主娇羞一笑,“如今你是本宫的相公,花魁娘子助了你,那边是助了本宫,也算是对本宫有恩之人。”
“如此算不得什么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赞叹公主夫妻二人简直是有情有义。
夫妻同心同德,简直是世上难得的伉俪。
而随从也确实抬出了三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箱子打开的瞬间,那耀目的金光晃花了众人的眼。
金子!全是金子!
三千两金子!
江涵秋看着面前这三大箱金子,忽然展颜一笑。
娇俏的面容染上了甜美的笑意,如同春夜的海棠迎风绽开,花瓣上却多了几滴露水,悬悬欲坠。
“好,我收下了。”
“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红袖趴在门上,从门缝里看着屋内的情况。
屋内的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也会未点灯,一片昏暗,看不真切。
“秋姐姐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起来了,不会出事儿吧?”
一个小丫头小声的询问着,红袖挠了挠头,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啊,刚才我叫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还未入夜,千春楼并未开门,姑娘们都挤在了江涵秋的门前,小心的张望。
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
“让她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做出个轻狂样,我就说吧,人家状元郎怎么可能看得起她一介青楼出身的女子。”
白牡丹手中香扇轻摇,“不过是郎情妾意时说的几句戏言罢了,也就她这个蠢货当真了。”
春桃眉头皱的厉害,“你莫要再说风凉话。”
白牡丹捂嘴轻笑,“我可没有在说风凉话,只怕某些人现在还躲在屋里哭呢吧。”
江涵秋是清官人,可却能稳坐花魁之位三年,自然是惹了不少的是非,也有不少人看她不顺眼。
但奈何春妈妈看准了这是棵摇钱树,所以也多番护着,对于江涵秋不愿意出台虽然有些不满,但到底未说重话。
此番过后......
白牡丹的笑容越发的嘲讽,“也不知道花魁娘子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干什么呢?都快要开门迎客了,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春妈妈那严厉的呵声,吓得姑娘们四散离去。
只有白牡丹和春桃还在门口站着,没有离开。
“妈妈,秋姐姐只是......”
春桃想要开口说话,但却被春妈妈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白牡丹则是娇笑着开口。
“妈妈,这花魁娘子有千般不是,你也得担待些,毕竟今儿个可是公主都夸了一声大义,若是咱们千春楼做了些不合规矩的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春妈妈看了二人一眼,轻哼,“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老娘做事!”
说罢,猛的推开了面前紧闭的门,跨步朝里面走去。
春桃有些担忧想要跟进去,却被白牡丹给拉扯住了。
白牡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嘲讽,“得了,那可是妈妈心尖子上的人物,你我算得了什么?别进去添乱。”
“还不如回去好好的装扮装扮,今儿个冲着花魁娘子来的人可不少,指不定我们也能多几个恩客呢。”
春桃有些欲言又止的,但到底还是被拉扯着离开了。
柔嘉看着一片昏暗的房间微微蹙眉,从袖口中拿出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又推开了紧闭的窗户,清新的空气灌入让人精神为之一激灵。
精致的闺房内,赫然摆放着三个大箱子。
箱子里的金子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几乎晃花了人的眼。
春妈妈本就是爱财之人,此时眼睛更是落到上面挪不开了。
她笑眯眯的走到了床边,看着在床上躺着的人。
“我的好女儿,我早跟你说过了负心多是读书人,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妈妈这么些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你这丫头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索性现在还有这么多金子,再加上公主都亲口赞过你是一位有情有义的花魁娘子,以后你这身价呀,怕是要翻好几倍呢。”
说到最后几句话,春妈妈语气中带着浓厚的笑意。
“少了他一个宋状元郎,那又如何?我家秋儿如此年轻美貌,少不得还有下个状元郎呢。”
“我的好秋儿,快起床好好的梳妆打扮一番,今日怕是有很多恩客都是冲你而来的呢。”
春妈妈笑着拉扯着江涵秋坐了起来。
江涵秋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似乎此时才多了几分神智。
“妈妈。”
干涩又沙哑的声音响起,把春妈妈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江涵秋之所以稳坐花魁娘子的位置,除了身段娇美做掌上舞,还有的就是这如山间清泉般的声音能解万千愁。
但现在这把嗓子......
“因为我的秋儿啊,你可真是糊涂呀,你这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春妈妈连忙去桌边倒水,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那突兀的声音。
“妈妈,我要自赎。”
春妈妈的手抖了一瞬,涓涓细流漫出茶杯,打湿了精致的桌布。
“我的好秋儿,你在说什么?”
她回过头来看着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江涵秋,语气中也少了几分温和之意。
“这些金子都给你,足够我的赎身钱了。”
“妈妈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我铭记于心,只求妈妈......放我离去。”
春妈妈快步上前,仔细的打量着江涵秋的面容,却发现江涵秋依旧还是那么一副坚定的模样。
三千两金,莫说是只赎一个花魁娘子,便是三个五个,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端的只看,春妈妈愿不愿意放人罢了。
房间的一片沉默,最终只传来了春妈妈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可知一日是青楼女子,终身便是青楼女子,即便你以自赎其身,日后也未必会有什么好前途。”
“倒不如留在我这千春楼,有了公主今日的一句赞,这江南的文人墨客少不得要一睹你的风采,至少未来5年内,你绝不愁前途。”
“若是再寻找个......”
“不用了。”
春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意已决,希望妈妈成全。”
江涵秋半跪在床上,对着春妈妈长长的一叩首。
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最终也只能一声叹息。
春妈妈转身走向了房门,只留下一句。
“按千春楼的规矩来。”
......
千春楼的花魁娘子自赎了!
不少奔着千春楼的花魁娘子而来的文人墨客纷纷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晚来了一日。
若是早些日子前来,在这花魁娘子还接客的时候,说不定还能一睹娘子的风采。
“各位公子可切莫着急,我家秋儿现在虽然不接待各位了,但楼内的其他姑娘们可都还在呢。”
春妈妈笑眯眯的甩了一下手上的丝帕。
“各位公子可切莫冷落了其他姑娘才是。”
文人墨客们哈哈大笑,纷纷让春妈妈介绍着楼里的其他姑娘。
千春楼内一片人声鼎沸,只偶尔有那么一两人叹息几句,未见花魁娘子的风采。
秦淮河畔。
一纤细羸弱的身影背着一个小包裹,缓步朝前走去。

江涵秋擦了擦额角的汗,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可不能再这么往前走了,得找个地方落脚才是。
从千春楼出来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5岁的时候便被人牙子卖到了千春楼,对家乡的记忆只有一片黄土,还有在黄土中摇曳的红红的小小的果子。
长大后听行脚商人说道,这才明白,那是西北特有的沙枣。
她想,她的家乡原是在西北的。
说来也真是有趣,一个西北的丫头却被卖到了江南。
这可真是......
“呼......”
江涵秋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昏暗的天边。
在千春楼待了十几年,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生倒不如去西北看看。
毕竟,那可能是她的家。
她早已顺着官道出了城,打算去江城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到时候租辆马车去西北。
千春楼的规矩,除去老鸨主动放人之外,要自赎便得净身出户。
是以人人都是玉叶公主送了花魁娘子黄金三千两,可江涵秋在离开时也唯有一个棉布包裹罢了。
里面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和布鞋,除此之外,身无长物。
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江涵秋又渴又饿,逐渐脱离了官道,想去旁边的河边舀点水喝。
却突然听见旁边的树丛里传来了稀稀索索声。
她警惕的握紧了怀中小布包,手从头上拔下了削的尖锐的木簪子。
她是一介柔弱女子,可却并不是心无城府之辈。
既然决定要离开千春楼,当然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好漂亮的小娘子,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啊?”
灌木丛内跳出了一贼眉鼠眼,瘦削的大汉,这汉子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裳,手中却拿着一把冒着白光的大刀。
另外一旁则跳出了一矮胖的男子,这男人手上拿着一把柴刀,看着江涵秋摸着下巴直笑。
那眼眸中淫邪的光芒让江涵秋觉得有些反胃,想吐。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那一根木簪子,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
“二位大哥,我是去乡下投奔亲戚的,身无长物,还望二位大哥放我一马。”
嗤......
矮胖男子嗤笑一声,“大半夜的从城里出发,你说你去乡下投奔亲戚,骗谁呢?”
瘦高个则是嘿嘿直笑,“小妹妹别害怕,哥哥们又不是什么坏人,没有钱没关系,这不是还有身子吗?”
“只要你陪哥哥们好好的玩一会儿,哥哥绝对会放你走的。”
瘦高个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那脏污的手朝着江涵秋的脸旁便摸了过来。
江涵秋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眸中满是警惕之色。
“呦呵,小娘子动作还挺麻利的,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发出了怪笑!
“妹妹,别害怕,哥哥一定会很温柔的。”
眼看着那矮胖男子的手就要碰到自己了,江涵秋手中的簪子猛的刺出!
“啊!!!!”
矮胖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手连连后退。
看着上面的那个血窟窿眼冒凶光。
“妈的个小娘皮,居然还敢伤我!老子等会儿非得干死你!”
瘦高个非但不害怕,反而是哈哈大笑。
“终日打雁,现在被雁啄了眼吧,哈哈哈哈!”
“这妹妹倒是个烈性的,我喜欢!”
眼看着二人逼近,江涵秋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可她这么些年了本就是在青春楼里娇养着的,连重活儿都没干过,更不要说这种剧烈的奔跑。
没跑出几步路便感觉到头皮一阵生疼,竟然被硬生生的拽了回去。
矮胖男抓着江涵秋的头发猛的往后一扯,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江涵秋甚至顾不得疼痛,手上拿着簪子猛的朝后面刺去,可那人早已有了防备,往旁边一躲,只在他的脖颈处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居然在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身上栽了两次跟头,矮胖男怒火中烧,扯过了江涵秋一巴掌狠狠的扇过去。
啪!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江涵秋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耳朵嗡鸣一片。
就连嘴角都有些血腥气。
“给脸不要脸!”
矮胖男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血又惊又怒!
若不是他刚才走的快,只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小娘们下手可真狠!
瘦高个看着同伴连着吃了两次亏,也收敛了脸上笑容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江涵秋。
江涵秋死死的咬牙,并没有哭喊。
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越是哭喊,越是让这些禽兽们兴奋和激动!
她要冷静,要冷静......
金银财帛算不得什么。
贞洁更是不重要!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活着,她才有机会回家啊。
可感觉到那双大手摸上脸庞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啊!!!”
啪!
又是一巴掌甩在了江涵秋的脸上。
这一巴掌几乎要把她给打晕。
感觉到那喷洒着恶臭的气息在自己脸庞上不停的拱着,江涵秋绝望的闭上了眼。
嗖!
一声破空之声。
“额!”
在江涵秋脸上乱啃的胖子突然停顿一瞬,随后喉咙里面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整个人像是僵硬的石头猛的砸了下来!
“胖子,你......”
瘦子明显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的开口叫唤。
嗖!
瘦子的身体为之一震,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前的箭矢。
嗖!
又是一箭!
噗通。
瘦子仰面朝后方倒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不停的往外涌着血沫子。
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似乎是到死也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死在这儿!
江涵秋用力的推开压在身上的胖子,身体因为恐惧而不自觉的颤抖着。
是谁!
是谁杀了这两个人?
那......他会不会也杀了我?
江涵秋微咬舌尖,疼痛让她感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太阳已经彻底的沉下了,只有一轮满月的银晖洒在大地上。
她抬眼望去,只见十数米开外,有一男子骑在马上,手中还拿着弓箭。
是他救了我?
既然如此......
江涵秋微微咬牙,迈着发软胀痛的腿走上前去,对着那人行了一礼。
“多谢恩公救我,我......”
噗通......
江涵秋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江涵秋吓了一跳,慌乱的往后面退了几步。
却看那人倒下了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她有些犹豫,小心翼翼的上前去,用脚尖踢了一下。
不会是......死了吧?
江涵秋有些犹豫,但是还是上前去轻轻的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
还有气儿,只是有些虚弱。
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胸前有一道长长的刀伤。
上半身的几乎都是湿的,不用凑进都能闻到那浓厚的血腥气。
要不要救?
江涵秋微咬着下唇,一时间天人交战。
她一介弱女子想要平安走到西北,本来就是个不容易的事。
这人不知为何会身中刀伤,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平凡之辈。
可这人刚刚才救了他,如果要她撒手不管,那她也做不到。
算了,就当是一命还一命!
江涵秋咬着牙,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男人挪到了马上。
得亏是江南才子喜好风流,骑射也未曾落下。
她是花魁娘子,为了迎合那些风流的文人墨客,也学会了打的一手好马球,骑术自然也是不差的。
她看了一下地上两具尸体有些犹豫,还是忍着恐惧和恶心上前去搜刮了一番。
她孤身一人,现在还带着一个受了伤的男人,自然是需要一些银子的。
可没想到这二人身上只有两吊铜板,不过也聊胜于无了。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了马,驾着马儿往前走去。
至于地上的两具尸体,也只能绕了过去。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冷血之人,可这两个人刚才还想对她做那些不轨之事,她倒也不是个傻子,还想着为那二人收尸。
江涵秋的骑术不错,可是现在马上还带着一个受了伤的男人,她摇摇晃晃的保持平衡还真有些艰难。
她平日基本都在城内,很少会出城,即便是出城了也是坐着马车。
她只依稀记得,往城东走十五里有一个小村庄,以前出来踏青之时去歇过脚。
当她总算是来到了这小村庄时,村庄的一片安静,只有狗吠鸡叫之声。
乡下人为了省油灯都睡得早,她也不敢随意打扰,只是挑了一家还亮着昏黄灯光的人家上前去扣门。
“谁啊......”
屋内传来了年老而又警惕的声音。
“老人家,我和哥哥路经此处,只求有个地方歇歇脚。”
“您看看您家方不方便,哪怕是柴房借宿一晚也可。”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还在马背上的人,这一路颠簸过来他的气息已经变得越发的微弱了。
大概是听到是女子的声音,屋内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后这才有缓慢开门的声音。
江涵秋看到一年迈的老太太,手上端着油灯走了出来。
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微眯着,似乎是在打量着江涵秋,目光在看到了后面的高头大马,还有上面男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
“婆婆,这是我哥哥,我们二人路遇匪徒,几经艰险才逃至此处,只求有个地方歇歇脚。”
“婆婆,求求您收留我们一晚。”江涵秋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10枚铜板。
老太太本想拒绝,可摸着手上的铜板却有些犹豫。
在看着江涵秋那可怜的眼眸,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反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沙哑的说道。
“进来吧。”
江涵秋连忙道谢,这才牵着马走了进来。
老太太把他们“兄妹”二人安排在了偏房,大概是常年没有人睡,屋里面有着一股霉味儿。
不过江涵秋也顾不得计较这些,好不容易把男人扶到了床边,手一软,这男人直接摔在了床上。
嘭!
他的头重重的磕到了床边,即便是已经昏了过去,可依旧发出一声闷哼。
江涵秋有些心虚,连忙把他的腿搬到了床上。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哥哥受了伤,不只是这村里可有大夫?烦请婆婆为我们跑一趟。”
江涵秋又拿出了半吊铜板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明显有些不乐意,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朝着屋里招呼了一声。
一个半大的丫头答应着,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涵秋一眼,然后这才疯一般的跑出了院落。
江涵秋再三的感激,这才有空查看着这男人的情况。
刚才即便是有着月色的照应,可到底也算不得光明。
她还未曾仔细的看过这男人的面容。
现在在灯光的照耀下才发现,当真是一副好样貌。
一双剑眉微蹙,薄唇惨毫无血色,即便是未睁开眼可以为损那英俊分毫。
头发被玉冠整齐的束着,灯线昏暗,看不清玉冠上雕刻着些什么,但依稀可见是块上好的白玉。
她这才发现,这人身上穿着的,是湖水绸。
江南善织造,可湖水绸每年却是供不应求的,湖水绸,顾名思义,穿在身上如同湖水般清凉透气而又柔软。
行走在日光之下,绸面会随着日光照射的角度反射出不同的光芒,如果在辅以金丝银线绣出花样,那才好看呢。
一件湖水绸的衣服,价值百两,只怕这人也是富贵之家的少爷。
只可惜这衣服胸前被刀劈开了一条大破口。
江涵秋看着面前的刀口,心里第一个想的居然是可惜了这件衣服。
她有些微微错愕,随后不由的失笑。
春妈妈说的没错,她这个人啊,就是爱财!
可偏偏是这么爱财的一个人,却三年雷打不动,每月三十两银子寄去了上京。
可她又得到了什么?
思绪有些错乱飘飞,嘴角抽动间却带起了一片疼痛。
嘶......
她不由得轻吸了一口凉气,手缓慢的触碰上了脸颊。
如针扎般的疼痛让她无暇在顾及许多
只怕是刚才那两个人动手打的,她皮肤本就娇嫩,略微磕碰就会红肿一大片。
只怕现在脸更是肿的不像样子了。
等会儿还要找大夫......
等等,大夫!
江涵秋突然意识到,她现在身上只有两吊钱,刚才给出去了一小半。
若是等大夫来了,只怕......
她看着面前这身着华贵的男人。
“我现在身无长物,只能冒犯了。”
她小声的说着,一双手却伸进了男人的衣服里,小心的摸索着!

江涵秋小心翼翼的拉扯开了这面前这个男子的衣服,避开了身上的伤口,仔细寻摸。
但是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钱一样的东西。
她有些犹豫看向了男子头上的玉冠。
如果是这个的话或许也能卖点钱吧?
可她的手刚触碰到这男子的头,下一秒便被一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手腕!
江涵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低头,却发现本在昏睡中的男子此时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眼眸漆黑如同黑曜石,却又璀璨的如同天上的星子。
此时此刻静静的看着她。
江涵秋在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好漂亮的一双眼!
果然和自己想象当中一样。
剑眉星目,温润如玉。
可那一双手却像是铁钳子一般让她挣扎不开,江涵秋尝试了几次都没把自己手收回来,只能有些无奈的开口。
“我......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
江涵秋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双眼睛却再一次闭上了,手腕上的力道也逐渐松开。
诶?
江涵秋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这男人,确定他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之后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可也不敢再去碰触他头上的玉冠了。
江涵秋微微咬着下唇,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人,警惕心居然这么重。
她有些无奈,从千春楼出来,除了几小包糕点,还有两身替换的两套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还是春妈妈看在她这么多年为楼里赚了不少钱,心软才让她收拾了两个小包裹。
千春楼的衣服,最次的也是细软的棉布。
她曾听红袖说过,穷苦人家只能穿麻衣,细软的棉布也能换上不少的钱。
她那两身衣服,应该能换取大夫的医药费吧。
江涵秋一边打开包裹一边不由得叹气。
救个人还把自己的行李给搭进去了,早知道就......
江涵秋看着小包裹里的东西一时微征。
红袖给她收拾了两小包的糕点带着路上吃,她是知道的。
但此时里面却有第三个小包裹。
打开一看,是一些银角子还有铜板,钱不多,打眼一看也就六七两。
旁边还有两个成色不怎么好的玉镯子和一根鎏金的牡丹簪子,最下面压着两副米珠耳环,还有几朵绢花。
她拿起了其中的一朵绢花,嘴唇微抿,这是上好的波光缎做的绢花,是春妈妈去京城的时候带回来,这一朵就要卖半两银子。
春妈妈总共只带了四朵,一朵留给了自己,一朵给了她,还有两朵给了春妈妈的女儿春樱,那个总是会甜甜的叫着自己姐姐,央求着她出去买糖葫芦的小姑娘。
她的东西全都留在了千春楼里,这两朵绢花是春樱的。
两副米珠耳环,是过年的时候红袖和红绡一块买的,说是添添过年的喜气。
玉镯子大抵是洛河姐姐的。
江涵秋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一只鎏金的牡丹簪子上,那是白牡丹的簪子。
不值钱,只表面是金,内里是铜,可因为是牡丹的花样,所以白牡丹爱的不行。
人人都笑她和白牡丹势同水火,可她离开了千春楼,白牡丹却送出了心爱的簪子。
手轻轻的抚摸过旁边的碎银子和铜板。
她嘴角微勾,可眼眶却有些发酸。
面前的烛火逐渐变得模糊,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人人都说千春楼里的姑娘,那都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是文人墨客梦寐以求的温柔乡。
哪怕是和姑娘们见一面都要花费不少的钱财。
可那些钱财根本就落不到她们的手上,在千春楼里的姑娘,大多都是身世坎坷的。
好不容易存了一些钱,都要补贴家里。
即便是她这个花魁娘子,每月能存下30两之数也已经是拮据不已。
只可惜都喂了个白眼狼!
江涵秋擦了擦眼角,平复了一下情绪,正准备拿出几枚银角子备用,却突然感觉包裹下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硌着了自己。
她掀开了衣服,却赫然被下面的金黄色晃花了眼。
那是两枚金锭!
每一枚都是五两的分量,这足足是十两黄金!
这是春妈妈给她的?
江涵秋的手多了几分颤抖,她几乎都能够想象得到爱财如命的春妈妈,在给出这两枚金锭子的时候是有多么的犹豫和不舍。
也能想象到姐妹们把各自的财物,放到小包裹里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心疼和担忧。
甚至能想象到白牡丹肯定是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簪子放了进来,生怕把簪子给弄坏了。
“她们可真是......”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却再一次滑落。
她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东西全部都给收拾好,放到包裹的最下面。
无论如何,总之短时间之内是不会缺钱的。
省着点用就好。
嘭。
外面的有人被人打开了,半大的小姑娘拉着一个老郎中跑了进来。
“漂亮姐姐,我把村里的大夫给你请过来了。”
江涵秋连忙扭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挤出了一丝笑脸。
看着面露不悦之色,还在不停喘气的老郎中连忙上去行了一礼。
“叨扰大夫了,只是哥哥伤重的厉害,万望大夫莫怪。”
老郎中看了江涵秋一眼,眼眸中划过了一抹惊奇。
本以为是这乡野丫头,大半夜的家里出了事儿不知礼数。
可没想到是外来人啊。
看这周身的气度还有行礼的方式,只怕是城里的富贵人家小姐吧。
郎中一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在看到躺在了简易的木板床上,那金尊玉贵的男人,脸皮子微微的抽了抽。
“先看病人吧。”
他不知道这二位是什么来历,但医者父母心。
他倒也不至于看着病人死在他面前而无动于衷。
江涵秋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跟在旁边,看着大夫把脉又检查了伤口。
“外向上看并没有内伤,只是伤口必须得处理了。”
大夫看着伤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伤口上有毒!”
什么?!
江涵秋也吓了一跳,旁边的大夫猛的扭过头来看着她。
“姑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江涵秋心中猛的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快速的开口。
“我哥哥本想去江州探亲,可是路遇劫匪,无奈之下只能进入村子求助,请大夫救救我哥哥。”
江涵秋说完又是深深的行了一礼。
大抵是江涵秋的姿态看起来实在不似常人,再加上面前这个男子金尊玉贵。
大夫虽然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未在说些什么。
“伤口虽然有毒,还好你哥哥身体强健,之前似乎也服下了一些解毒的药丸。”
“伤口上些药粉,再服用一些调理去毒的药,应该也就无大碍了。”
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拉扯开了男人的衣服,“你过来,帮忙把你哥哥衣服换了。”
啊?
江涵秋闻言,一时间有些无措,可一想到投诉了之后,人家除了一位老太太之外,就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
又想到自己说的兄妹之言,只觉得是搬起的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咬咬牙只能上前去帮着大夫脱了男人的外衣,又把里衣给敞开,露出了那受伤的胸膛。
里衣几乎都要被血给浸透了,在烛火的照耀之下,那胸前的伤口彻底的坦露于人前,江涵秋非常清晰的看见那伤口边的肉似乎都往外翻卷着。
周边的肉还有一些微微的发黑,看起来格外的可怕。
老大夫这边则是淡定自若的从药箱里拿出了几个瓷瓶子,小心翼翼的清理了伤口之后,这才把药粉给撒了上去。
等到一顿忙活完,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扭头看着江涵秋,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
“姑娘,你这脸......”
江涵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那贼人打了两巴掌,脸皮子红肿的厉害。
“只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到时候拿两个鸡蛋滚滚就好了。”
大夫忙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有多少医药钱呢,虽然包裹里还有些银子,可终究还是省一些比较好。
“我们兄妹二人实在没地方煎药,还得麻烦大夫了。”
大夫本来有些不太乐意,但看着江涵秋拿出来的银角子最终还是同意了,如此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把药给谢明昭灌了下去。
“这药明日还得再喝两次,今夜他可能会有些发热,你也不用担心,多喂些水,让他自己挺过去就是了。”
大夫收拾着东西往外走,又叮嘱了好几句,约定了明天过来送一些药材,这才离开。
江涵秋又拿了一些散碎的铜板,拜托大娘烧了些热水,做了些热饭。
乡下的饭菜只能说是能填饱肚子。
苞米面混合着野菜烙出来的饼子,一丝油花都没有,噎的江涵秋梗着脖子往下吞,就着米汤,这才勉强下咽,糊弄饱了肚子。
“大娘,哥哥受伤严重,只怕我们还要多叨扰几日。”
“这些银子大娘您拿着,全当是我们叨扰的费用,烦请大娘去村里收几只鸡来,等哥哥好了我们兄卖人定有重谢!”
江涵秋忍着心疼,拿了一两银子递给了大娘。
老太太看着手上的银子又拿牙咬了咬,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姑娘你就放心吧!老太太,我照顾人是最有一手的了。”
“等天亮了我就去村里收些白米白面,再收几只鸡,保证让你哥哥好起来!”
这可是一两银子!
虽说之前江涵秋就给了他们半吊钱,他们这儿通算一两银子等于一吊钱。
可真要去钱庄兑换的话,一般要一吊半的铜钱,才能换一两银子。
她们祖孙二人,平日里就只能攒鸡蛋挖点野菜去城里卖,一年也攒不到半吊钱!
可今天这可是一两银子!
在他们村,二十文就能买一只鸡了,别说是给这富贵少爷买鸡了,哪怕是在这儿住一个月!天天白米白面加只老母鸡那都用不完!
小丫头在旁边好奇的看着江涵秋。
这姐姐可真好看。
刚才行礼的姿势也好看。
阿奶说,这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什么是富贵人家?就是天天都可以吃白面,吃鸡蛋的吗?
小丫头摇头晃脑的,只觉得小小的心里有着满满的疑惑。
安顿好了一切,江涵秋这才回了偏房。
她小心的试探了一下男人的体温,发现并没有发烫,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偏房里只有一张小床,男人身材高大健硕,几乎要把床给占满了,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挤在了床边,睡了很小的一块地方。
大抵是太累了。
江涵秋刚合上眼没有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千春楼。
白牡丹依旧香扇轻摇,嘲讽着她,而春樱则是拉着她的手,甜甜的喊着秋姐姐。
......
日头逐渐高升。
热闹了一夜的千春楼,也逐渐的归于平静。
“也不知秋姐姐去了哪里,这个时候到哪儿了?”
千春楼内,春樱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上的叶子。
“噗呲......”
白牡丹在旁边打了个哈欠,嗤笑出声。
“我是没见过这么蠢的,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自赎,有了公主的那句话,她别说是在这千春楼了,即便是在整个江南,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绿荷微微蹙眉,“若不是不得已,谁愿意在千春楼,你这嘴巴也忒毒了。”
白牡丹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却见旁边的春樱捂嘴偷笑。
“你个小丫头,笑什么?”
春樱笑眯眯的拨弄着手上的叶子。
“我笑牡丹姐姐口不对心罢了。”
秋姐姐离开千春楼,其余姐姐们虽然都有些不舍,但大多都是为了秋姐姐而开心的。
她们也都知道千春楼的规矩,所以都拿了一些体己的银子,借着放点心的机会,偷偷摸摸的放进了秋姐姐的包裹里。
她手上的钱财全在妈妈的手里握着,唯一值钱的便是那两朵绢花。
可她去偷偷的放绢花的时候,却看见牡丹姐姐一脸犹豫又不忍的。把她最爱的牡丹簪子放进了的小包裹里。
牡丹姐姐平日里和秋姐姐是最不对付的,可也确是最舍得的。
看见春樱那明亮的含着笑意的眼眸,白牡丹突然有些不自在,微微的咳嗽。
“你个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呢!”

春樱嘿嘿直笑,“我可没有乱说,好,姐姐,你不是最喜欢你那只牡丹的簪子了吗?那簪子哪去了?”
周围还有一些没有回房里的姑娘们呢,听到这么一句话之后都看了过来。
白牡丹平日里是最喜欢那只鎏金簪子的。
她们都笑话,明明也算是有不少的恩客,手里也有不少钱,偏舍不得去打一只纯金的。
就用的那只鎏金的簪子。
当初白牡丹还振振有词,只是说表面看起来像金就行了,谁还能真把这玩意儿给剪开看看里面是啥?
钱当然是要用到有用的地方。
白牡丹对那只牡丹簪子有多爱,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恨不得日日都要插戴在头上。
可今日......
往日插带着簪子的地方只有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多了几分绚烂却少了几分耀眼的金光,
众人的目光让白牡丹有些不自在,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后面走廊传来了春妈妈的严厉的声音。
“都围在这干什么?”
“都不想休息,就给我练字练曲去!”
姑娘们一听,纷纷四散而逃。
就连春樱都吐了吐舌头,小跑着回到屋里去。
白牡丹则是趁机回了房间,没再去多管着姐妹们的调侃。
春妈妈看着离去的背影,眼眸微敛,骂了几句小蹄子之后这才回房。
她从里面反锁好了门,这才小心翼翼的进入了房间的暗室。
这里面藏着她毕生的钱财。
最打眼的便是地上放着的那三口大箱子,里面全都是金灿灿的金子!
一看到这些金子,春妈妈一张老脸顿时软成了春水,爱怜的上去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但看到其中一个箱子缺了一角,明显少了两个金锭子的时候忍不住叹一口气,又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其他的金子。
“哎呦喂,我的宝贝金子,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了,非要给两个呢?”
“我随便拿点银子不就好了吗,不对,随便拿点铜板就好了......”
“哎呦喂,可真是心疼死我了......”
春妈妈搂着其他的金子,满脸的心疼之色,似乎是在无比的后悔给出去的那两个金锭子。
......
谢明昭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地上全都是尸体,就连天边的月亮似乎也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追随他的人倒了一地,青石去叫援兵,可却一去不返。
他奋力的拼杀了最后一个刺客,却也身受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驾着马儿逃离了现场。
刺客的刀有毒,他的意识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只能凭借着本能驾着马往前跑。
去在路边看见有两个贼人想要欺辱女子,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抽出了箭,朝着那二人射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画面,是脸色红肿的不像样子,胆怯却又坚定的朝着他行礼谢他的模样。
他应该把她吓得不轻吧。
谢明昭如是想着。
胸前传来的阵阵闷痛,让谢明昭的思绪逐渐的回笼。
他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腿脚也有些发麻,似乎有重物压着自己。
他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却是老旧的房屋。
剩下的床也格外的坚硬,仿佛就是一个木板子上面铺了一个草席。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明显短了一截,胸前的伤口似乎被包扎过。
他闻得出来,那药味只能算是一般,算不上什么好的伤药。
喉咙里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涩的厉害,咽下一口唾沫都格外的艰难。
腿脚处的重物似乎还在,让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了。
他下意识的抽动一下腿,却连带着胸口也一阵闷疼。
偏房这边的床实在是太硬了。
江涵秋自认为自己从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可睡惯了那高床软枕,忽然换了地方还是有些不习惯。
床上只有一张被子,尽数盖在了谢明昭的身上。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有些发冷,江涵秋下意识就往旁边柔软而又温暖的东西靠了过去,倒也一夜好眠。
江涵秋突然感觉身下柔软的褥子动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的蹭了蹭,却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她现在已经不是在千春楼了,那么刚才那柔软的东西是......
江涵秋一个机灵猛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便是自己压着那男人的双腿,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一双漆黑的眼眸就这么盯着自己。
莫名的,江涵秋有些心虚。
她微微的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压你腿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旁,拿着缺了口的茶碗倒了一杯茶,端到了床边。
“先喝口水吧。”
谢明昭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姑娘。
荆钗布裙,头发仅用一根木簪子简单的挽着,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可依旧不难看出这是一位美人。
一双杏眼圆溜溜的,让他想起了狩猎时看到的小鹿。
他胸前的伤口实在是疼的厉害,他强忍着就着江涵秋的手喝了一碗茶水,这才感觉嗓子里得到了一些滋润。
上半身胸前的刀伤本来就疼痛难忍,刚才下半身又被江涵秋压麻了腿。
这么一动弹,下身传来的那如同蚂蚁撕咬一般的酥麻感,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江涵秋也发现了不对。
“是不是我把你腿压麻了?”
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小心翼翼的给谢明昭揉捏着腿。
还有一些红肿的脸变得越发的红了,也不知是因为羞的,还是因为红肿未消。
她昨天怎么就压着别人的腿睡了一晚上呢。
这也太失礼了!
江涵秋捏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看着谢明昭,“应该没事了吧?”
谢明昭想要张开口说话时,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谢明昭眉头皱起,他这是......哑巴了?
他心中巨震,可是面上却依旧不显分毫,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还不知女子的身份,也不知现在身处何处。
有些事情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
江涵秋看到谢明昭点头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笑眯眯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没事就好,谢谢你救了我。”
说罢,江涵秋对着谢明昭长行了一礼。

谢明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荆钗布裙,却难掩天姿国色,行礼的姿势也非常的自然,看得出来并非平常女子。
江涵秋行了一礼,却并没有等到谢明昭的回话。
她有些好奇的站直了身子,看着在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这星期伤口实在是太重,所以我请了大夫过来看诊,衣服是阿婆家的,所以难免有些粗陋。”
江涵秋说到这里又往外面看了看,然后这才来到了床边,小声的说。
“因为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所以就谎称你是我哥哥,万望莫怪。”
床非常的小,江涵秋就坐在了床边,谢明昭甚至没感觉那裙摆就耷拉在了自己的手边。
一股独特的清甜却又不刺鼻的香气在鼻尖悠悠的荡漾着。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眼眸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
“我叫江涵秋,你呢?”
江涵秋微微的歪了歪头,觉得这个人好奇怪。
为什么一直看着他,却又不说话。
谢明昭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有些艰难的摇了摇头。
江涵秋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你......你是哑巴?!”
谢明昭摇了摇头,但是又点了点头,紧接着边看到女子那一双好看的秀眉蹙起。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男人的意思,只能快步的出去,再请大夫过来看了一遍。
当大夫的手直接搭在了谢明昭的脉搏之上,江涵秋非常明显的看见这男人皱了眉,似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但肌肉跳动之间又硬是忍住。
她全当没看见,反而是担忧的询问着大夫。
“大夫,我哥哥醒了之后就说不了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摸了摸山羊胡子,一双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眼。
“伤口有毒素,大抵是毒素未清,所以伤了嗓子,好好休养些时日,用药调理着,兴许能好。”
兴许?
江涵秋闻言,秀眉微蹙,到底是什么毒,还能伤到嗓子?
“麻烦大夫您了,烦请您帮我把药煎好,到时候我会去拿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给的半吊钱,还能用上一段日子。
大夫倒也没有不乐意,反而是乐呵呵的走了。
在这乡野间当赤脚大夫,大多是收不上什么药费。
顶多是这家两个蛋,那家一块肉,闲来无事时帮家里多挑些水,砍些柴罢了。
像这两个外乡人一样,出手便是半吊钱,那还真是少见的很。
“姐姐。”
外面突然传来了丫丫的声音。
丫丫站在门口,小心的往里面探头,“阿奶说,饭菜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就能吃饭了,等会儿就给你们送到房间里来。”
江涵秋看着那探头探脑的小家伙,心中也多了几分柔软。
“好。”
丫丫哒哒哒的跑远,屋内顿时一片安静,只依稀听见窗外有母鸡咯咯哒的声音。
若是旁人肯定觉得有几分尴尬。
可江涵秋却并未往这方面去想,反而是在想着现在手上还剩多少钱?
姐妹们塞那些碎铜板银角子,总共只有六两三钱,加上从那两个匪徒身上搜寻的两吊钱,也不过是8两多一些。
但这两天看大夫还有给大娘那边的钱,总共已经去了二两。
还剩下6两多一些。
虽然还有两个金锭,但不到危急时刻,她并不打算花。
那是春妈妈的一番心意,也是她最后的依仗。
况且......
江涵秋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在床上躺着的谢明昭身上。
她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人追杀?
但她终究是欠了他一条命,等到他伤好了之后,二人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若这人真要对她动手,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谢明昭静静的看着在旁边破旧的凳子上坐着的江涵秋。
只觉得这姑娘的神色实在是多变。
一会儿看着窗口发呆,一会儿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考。
随后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在犹豫什么?
手指轻轻的拨弄着桌子上的茶碗,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姑娘还真是......
谢明昭心中不由得暗笑,对于江涵秋的防备也减少了几分。
这女子毫无半点心计,想些什么,全数写在了脸上。
只是......
一个明显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为何会在天黑之后独自一人在出城的路上。
还遇到了贼子,险些遭了难。
“姑娘,吃饭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大娘苍老的声音,换回了江涵秋的神智,也打断了谢明昭的思想。
“就来了。”
江涵秋站起了身,转过头来看着谢明昭。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出去把饭菜端进来。”
江涵秋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往外走。
看到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油汪汪的母鸡汤,里面还飘着几朵蘑菇,香气扑鼻,旁边的丫丫在不停的咽口水。
两个大碗里装着略微有些发黄的大米干饭,桌上摆着两盘小菜,一盘是青菜,另外一盘是酱豆子。
大娘有些局促的搓了搓遍布着皱纹的手。
“我们乡下不会做吃的,只会炖汤,你们将就着吃。”
“这老母鸡是我在周二娘子家买的,最肥了!你看这鸡汤都黄澄澄的,最是养人了!”
大娘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手上拿着勺子翻动一下鸡汤,鸡汤的香味散发的越发的浓厚。
丫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碗鸡汤,几乎挪不开眼。
江涵秋笑着接过了勺子,撇去了上面的油花,舀了两勺清汤泡着米饭。
想了想,又夹上了鸡腿和几块骨头少一些的肉,旁边放着青菜,端着一碗饭便回了房里。
“哥,先吃饭吧。”
哥?
谢明昭闻言,眼眸微转,有些诧异的看着江涵秋。
江涵秋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总不能随便叫你吧,看着你年岁是比我大些,叫你一声哥倒也不吃亏。”
谢明昭眉头微挑,手腕动了动,但是却牵起了胸前一阵疼痛。
他强忍着用手指在床边写下了一个九。
九?
江涵秋也看得分明,再看向谢明昭的那双眼眸却也明了。
脆生生的喊着。
“九哥!”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窗外是耀眼的阳光,阳光照射在了少女的身上,手中的饭菜飘起了渺渺的青烟。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双杏眼笑的眉眼弯弯。
谢明昭一时间看的有些愣了神,这声九哥......
还真没有人叫过。
“九哥吃饭了。”
江涵秋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是把碗端到了床边。
随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谢明昭半坐了起来。
“我寻思着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所以拿着鸡汤泡饭,油花都已经撇掉了,是用的清汤。”
“你吃着要是不合适,晚上再煮粥就好了。”
谢明昭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自己伸手去拿旁边的勺子。
但手一动,就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的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好了,你就先别动,等你伤好的,差不多之后再自己吃吧。”
江涵秋一边说着一边舀起了一勺子的汤泡饭,轻轻的吹了吹,这才喂到了谢明昭的嘴边。
木勺碰触到了嘴唇,上面还有一些微烫的汤汁。
可面前就是江涵秋那双明亮的双眼。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谢明昭以前从来都没体验过。
他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的张口吞下了那一口汤饭。
汤饭的味道并不算得上是多好,没有过多的调料,只有简单的盐巴。
都是农村人家自己养的老母鸡,养了好几年了,所以肉质也有些发柴。
谢明昭只是吃了两口鸡肉便不再吃了,反而是把汤泡饭和小青菜吃了个干净。
“要不要再喝一碗汤?”
看到谢明昭摇头之后,江涵秋这才拿过了旁边的帕子,细细给他擦拭嘴唇。
扶着他躺下了之后,这才端起了旁边的空碗。
“那我就先出去吃饭啦,你先好好休息。”
江涵秋本以为大娘他们已经开始先吃了,可是没想到那一桌子饭菜自己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她看着面前的干饭又看了看丫丫和大娘碗里的干饼子。
“大娘,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扒拉出了一大半放在旁边的空碗里,又舀了一勺子鸡汤泡着饭。
“这鸡你们也吃吧,我们吃不完的,留些汤晚上煮粥就好了。”
丫丫一听,眼睛都亮了,筷子直接朝着鸡肉伸了过去。
啪!
下一秒,丫丫的小手被打了一巴掌,用力之大,小丫头的手背都红了。
她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扭过头去看着奶奶。
大娘却并没有理会旁边的丫丫,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看着江涵秋。
“这是您买的鸡,我们......”
江涵秋瞬间明白了大娘的意思,没有说话,反而是主动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了丫丫的碗里。
“吃吧。”
丫丫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奶奶,又看了看面前的鸡肉,最终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大口的咬了上去。
“这孩子,你真是......”
眼看着大娘又要动手,江涵秋连忙拦着。
“哥哥受着伤呢,吃不了太油腻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就当是帮帮我,不然放坏了也是浪费。”
“晚上留些鸡汤熬粥就是了。”
大娘听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哪能让客人花钱买的鸡肉,她们还在旁边吃了大半的?
但在江涵秋的坚持之下,到底也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的喝了一口鸡汤。
鲜美的味道让大娘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们祖孙俩日子过得艰难,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喝上那么一口鸡汤!
这鸡汤可真好喝!
丫丫也吃的满嘴流油,连旁边的大饼子都大口大口的咬着。
鸡肉真好吃!姐姐真好!
她最喜欢这个漂亮姐姐了!
......
谢明昭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根本不宜走动,所以只能在这里静养着。
中间还闹了笑话。
江涵秋回屋里的时候看着谢明昭挣扎想要下床,她还以为是疼的厉害了,连忙又把大夫请了过来。
可没想到大夫把脉之后脸色古怪的开口。
“公子不可憋溺,这对身体不好。”
江涵秋在旁边听着一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后脸色一下就红了。
他......
他这是受伤了之后难以方便,又因为他们二人都同处小屋之内,所以才一直憋着吗?
谢明昭的脸上依旧还是那么一副看不出表情的模样,江涵秋却尴尬的不得了。
她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注意,索性是让王大娘准备了恭桶放在房内。
白天没事儿的时候,她也尽量少在屋里走动,这才解决了这一麻烦事。
谢明昭的身体恢复的很快,3日的时间便能半靠着床自己吃饭。
“九哥,你伤好了之后要去哪儿?”
江涵秋好奇的看着对面的谢明昭。
她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很想问问谢明昭到底是谁,也很想问问到底为什么会被追杀。
但这么多年在千春楼的经验告诉她。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特别是谢明昭这种一看就不似平常之人,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来的更加安全一些。
京城。
谢明昭的手沾着水,在桌上写出了两个字。
京城?
江涵秋看见这两个字有些微愣,“九哥,你要去京城?”
谢明昭点头之后,江涵秋抿唇没有说话。
她想过很多地方,可是却唯独没有想过谢明昭要去京城。
京城啊......
她的眼前不自觉的出现了一抹红云。
那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华丽红袍的男子,衣摆垂落在她的手边,飘忽的如同天边的云朵。
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但却又只能抓了个空。
“京城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为什么能把人心变得如此的不同?
三年前还信誓旦旦的人,为何去了一趟京城,便当了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究竟是京城改变了那个人,又或者是那人本来就是如此。
江涵秋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喜欢那个人,也不会再对那个人抱有期待。
可心里有一个隐秘的角落,却有一颗种子在不停的生根发芽。
她想去京城看看。
想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究竟是富贵窝还是虎狼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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