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腿却软得像面条,使不上劲。
索性就那么坐着,背靠着冰凉的土墙根。
夕阳最后的余晖,挣扎着从那豁口挤进来一点,斜斜地照在堂屋门框上,照亮了条案上那个孤零零的木头牌位——李建民。
牌位前空荡荡的,那碗冷面没了。
我望着那牌位,心里头翻江倒海。
李建民…那个瘸子。
他用两袋白面买了我,困了我一辈子。
他木讷,不会说一句软和话,只会闷头干活,蹲在门槛上抽那呛死人的旱烟。
他给不了我风花雪月,给不了我绫罗绸缎,甚至给不了我一个像样的笑脸。
可他…在我爹把我当物件一样卖掉的时候,他蹲在门外,说“俺又不会吃了你”。
在小梅病得快死的时候,他像条疯狗一样冲出去,鼻青脸肿地给我弄回了救命钱。
在他自己咽气前,他看着我,说了句“对不住”…这算爱吗?
我不知道。
这跟他那条坏腿一样,粗糙,笨拙,甚至带着点让人憋屈的窝囊。
可它实实在在,像土坷垃,像糙米饭,硌得慌,却能填肚子,能活命。
赵卫国那光鲜亮丽的“爱”,像啥?
像戏台子上涂脂抹粉的戏子,看着美,听着甜,可走近了一看,全是虚的。
是放久了的糖瓜,外面看着亮晶晶,里头早粘牙了,糊嗓子。
天,一点点暗下来了。
暮色四合,像块巨大的灰布,把这破院子,把远处李建民那小小的坟头,把我自己,都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风更冷了,钻进我单薄的旧棉袄领子里,冻得我一哆嗦。
我扶着冰冷的土墙,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撑起来。
腿脚还有点发虚,但能站稳了。
我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又蹲下去,把散落一地的破渔网、梭子,一件件捡起来,扔回那个破脸盆里。
动作有点慢,手指头被梭子尖又扎了一下,冒出一小粒血珠。
我把手指含进嘴里,那股熟悉的咸腥味又弥漫开。
端着破脸盆和豁口碗,我转身,一步一步挪回黑洞洞的堂屋。
屋里没点灯,只有门框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天光。
我把脸盆搁在墙角,那只豁口碗,我把它放在了李建民的牌位前。
牌位前空了,现在又有了东西,虽然只是个空碗。
我站在条案前,看着那黑黢黢的牌位轮廓,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