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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奴杀优秀文集

探花大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军事历史《魏奴杀》,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容,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堪。她拉起领口将衣袍紧紧拢起,告饶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那一刻她想,便是去了营中又怎样,便是今日去了营中,她也绝不会再向许桓开口求饶。绝不。......

主角:小五许桓   更新:2024-03-01 08: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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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的现代都市小说《魏奴杀优秀文集》,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军事历史《魏奴杀》,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容,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堪。她拉起领口将衣袍紧紧拢起,告饶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那一刻她想,便是去了营中又怎样,便是今日去了营中,她也绝不会再向许桓开口求饶。绝不。......

《魏奴杀优秀文集》精彩片段


小五只觉得胸口一凉,从前一直被束着的地方此时乍然蹦了出来,她没想到燕国公子竟能做出如此轻佻的事来,不禁脸色煞白,失声惊叫,慌忙掩住胸口。
那人的匕首重重地敲了下来,将她纤瘦的骨节敲得倏然发麻,喝道,“写!”
小五骇得发抖,骨节也疼得发抖。
要写什么,要招什么,她不知道。
写下大表哥的名字吗?
写下她的出身吗?
写下她女扮男装在魏营这数年吗?
要写什么,要招什么,她不知道呀。
她在魏昭平三年冬的两国交战中与沈宴初失散,与上百个同袍一齐被燕军所俘。他们被紧缚了双手由粗糙冷硬的麻绳前后相连,就好似一串狗尾巴草上的蚂蚱一般。
从燕军大营里出发,被马鞭驱赶着冒着风雪走了一路,那时她与同袍不知要被驱至何处,但俘虏的宿命一向如此,是连草芥蝼蚁都比不上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那天坑多大多深呐,姓周的将军说三百人都埋得下。她眼看着自己并肩作战的同袍被一刀刀砍杀,他们的血喷出老远,在雪地里溅出一朵朵骇人的红梅。
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不曾断气便被踹进了坑中。
那都是活生生的魏人呐,就那么一个个地死了。
那时她被绑了一整日的双手险些冻掉,那一路走去她的靴子被雪水浸得透透的,一双脚也早就被冻得失去知觉,但那时不及现在冷,亦不及现在害怕。
活到现在已是许桓格外开恩,犹记得那人曾说,“到了燕国,自然杀你。”
如今果真到了燕国,也果真要杀她了。
对许桓而言,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没有用的人,自然要杀。
小五左手袍袖掩胸,右手颤抖不止地执笔上了竹简,却一个字也写不下。
那人依旧冷凝着脸,咄咄逼问,“沈宴初密令你潜至燕营,是与不是!”
眼泪在她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她强忍着不肯叫它落下来。
她在心里大声呐喊,大表哥没有密令她来燕营。
他是这世间唯一护她怜她的人,他恨不得将她永远护在身后,若不是那日大表哥手上有伤,她定要跟在他身边,他绝不要她战场迎敌。
世人皆能负她,唯大表哥不会。
不会。
亦绝不会要她潜至燕营做什么细作。
绝不会。
大表哥光明正大不愧不怍,他不屑于做这般下作的事。
绝不会。
小五仰起头来,大声道,“不是!”
许桓摩挲着她的脸,笑叹道,“真是天生的细作。”
小五屏气敛声,辩白道,“我不是细作。”
她怎会是细作,当真可笑。
她若是细作,早在中军大帐便将他毒死、杀死、刺死了。
她若是细作,便轮不到他如今在这折辱审问她。
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下手。
那人捉住她的左手,用力往一旁拉去。小五死死捂住胸口,拼命与他对抗。
但许桓力道极大,她僵持不过须臾,便被他拽到一旁,她的胸口顿然暴露在他的眼里。
小五能在他漆如点墨的凤目中看见自己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狼狈模样。
眼泪刷地一下决了堤,她全身发抖,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胸口没有寸缕遮掩,因而很凉,凉得她心慌胆落。
在生死面前,清白好似什么都不算了。
她在军营多年,素知这个道理。
她恨不得那日便死在燕军刀下,死在天坑之中。
那人面色丝毫不变,淡淡问道,“你可知为何不赐你鸩酒?”
小五不知,她原先只以为他是个好人。
她心绪恍惚,怔然不语。
那人的话刻薄低冷,似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地刺烂剜透了她的心,“要你死得明白,我亦罚得安心。”
小五眼底悲凉浮漫,是了是了,密使将她的底细查得明明白白,从前一次次死里逃生,如今自然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了。
她这才知道许桓并非良人。
他身居高位,杀伐果断,满腹的权谋算计,又怎会是什么良人。
室内的炉子烧得很旺,火星子哔哩啪啦地窜出来,她的雪人早便化成了一滩水,而她暴露的双肩已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如坐针毡。
那人又问,“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小五怔然,喃喃回道,“记得。”
那人神情冷冽,“若敢骗我,我必亲手掐断你的脖子。”
是了,他是这样说的。
他说过胆敢骗他,便亲手掐断她的脖子。
他那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颈间肆意拿捏,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时,神色不定起来,“魏俘,你到底是多硬的心性,这都不肯求饶?”
小五不肯求饶,那只执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笔尖早就干了,连乱糟糟的笔画都画不出来了。
她只是辩白着,“我不是细作,没有做过背弃公子的事......”
许桓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旋即放开了她,“罢了。”
小五大口地喘着气,她暗自庆幸,庆幸这场窒息的审讯总算结束了。
“罢了”便是无事了罢?
定然是的。
将将要拉上衣袍,那人却笑,“别动。”
小五心里咯噔一声,而那人旋即而出的一句话令她顿然崩溃。
他朝外命道,“孝廉,送她去营中做个营妓罢。”
室外抱剑的人高声回道,“公子,遵命!”
言罢便要推门进来。
小五的眼泪登时决了堤,她惊惧交织,面色煞白,死死抱住许桓的腿哭道,“不要!公子开恩......求公子不要!”
那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深眉紧锁,眸中却无半分情愫,“死都不惧,却畏惧做个营妓?”
她已是惊弦之雀,血色尽失,一行行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袍角,“公子饶了小五罢!小五不是细作......求公子不要送小五去营中......”
他垂眸凝她好一会工夫,却是轻笑了一声,“沈宴初可见过你如此低贱浮荡的模样?”
小五的话顿然噎在了口中。
她从未在男子面前宽过衣袍。
她才十五岁,她只在沈府老嬷嬷的闲聊中听起过“浮荡”二字。大抵是哪个婢子不要脸地勾引了谁,引得嬷嬷们背地里破口大骂。
可她呢,她终年穿得严严实实的,她比谁都规矩,即便是最厌恶她的舅母也不曾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她衣衫不整皆是因了他的缘故,若不是他亲手扒落她的领口,亲手挑开她束胸的帛带,她怎至于如此“低贱浮荡”地求他?
她尽心侍奉,不敢有一丝懈怠,原以为能换得他一次次的宽恕垂怜,换自己一命,活着便能回大梁,回到大表哥身旁。
哪知道他的宽恕与垂怜到头来也都似沤珠槿艳,不过一片虚假的光影罢了。
出逃的计划将将成型,竟再也用不上了。
也许能活着,也许很快便死在营中。
小五兀自失神,许桓已踢开了她。
定是觉得她弄脏了他的衣袍罢。
何止是许桓啊,连她都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她拉起领口将衣袍紧紧拢起,告饶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一刻她想,便是去了营中又怎样,便是今日去了营中,她也绝不会再向许桓开口求饶。
绝不。


那人低笑一声,叫道,“魏俘。”
小五心头陡地一跳,低呼了一声,立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兰汤渐渐凉了,小五却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赤脚踩在青石板上的凉意。
这才发觉自己已是一头冷汗。
她心神不安,忙从双耳青铜浴缶里出来,匆匆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袍,然而沐浴前搁在架子上的青龙宝剑却怎么都寻不到了。
仔细翻找着自己那身破布袍子,又在这厢房四下查看,那把青龙宝剑竟然不翼而飞。
一猜便是沈淑人趁她兰汤沐浴睡着了拿走的。
她随手拿布带绑了个垂髻,便要去找沈淑人算账。
她已经不是十岁时那个胆小怯懦的孤女了。
一推门猛地撞进一人怀中,那人生气喝道,“谁那么不长眼?”
小五一抬头,见是沈宗韫,她垂眉轻声唤道,“二表哥。”
沈宗韫原先蹙紧的额头顿时舒展开来,甚至有几分惊喜,“姚小五?”
小五没理会他,穿过长廊直奔沈淑人的厢房去。
婢子还想阻拦,但见她面色不善,只是慌着躲到了一旁。
小五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室,掀开竹帘,见沈淑人果然正将青龙剑拿在手中把玩。
不知她来,还喜滋滋道,“果然是把好剑。”
小五上前几步,自背后一把握住剑鞘,好心提醒道,“表姐当心伤到自己。”
沈淑人先是一惊,很快回过神来,挑眉讥笑,“你瞧呀,我说了是我的,就是我的。”
小五欲夺。
沈淑人双手紧握。
她是闺阁女子,自小娇生惯养,便是比小五年长两岁,又身量高些,哪里能比得过小五的力道。
小五一手刀下去便叫她霍得一下松开了手,沈淑人震得双手发麻,惊叫道,“你哪儿来这么大的驴劲?”
小五取回长剑,转了身便想离去,“军中练出来的。”
“还敢提军中?”沈淑人冷笑一声,“说句不好听的,你在军中三年,虽有哥哥护着,却指不定早沦为了男人的玩物!”
小五蓦地回眸望她,她想起来被许桓扒下衣袍,那匕首一挑便挑开了她束胸的帛带。
但她想不到沈淑人口中怎么会说出如此歹毒的话来。
见她盯着自己,沈淑人又拉下脸来,她原是将小五压制欺负惯了的,哪里受得了小五又抢东西又瞪她,当下斥道,“要饭的,你敢瞪我?”
士可杀,不可辱。
小五长剑一横,抵在了沈淑人颈上,一字一顿道,“姐姐,我姓姚,叫姚小五。你若记不住,我便刻到你脸上去!”
大抵是从不曾有人敢这么待她,沈淑人竟惊得煞白了脸色,她硬着头皮叫,“要饭的……”
小五凝眉,拿雕满青龙纹的剑鞘拍了她的脸。
拍得沈淑人脸颊发麻,她瞪大眼睛,声色俱厉问道,“姚小五,你敢吗?”
小五不敢。
也不想。
沈淑人是沈晏初的亲妹妹。
沈淑人自然清楚这一点,因而愈发咄咄逼人,“你若敢动我一下,这辈子都别想进沈家的门!”
小五气极,她拔出剑来,“我宁愿不进沈家的门,也要好好教训你!”
“好大的口气!”
忽听一声威严断喝,继而沈淑人哭着往那人身边跑去告起状来,“母亲!她欺负我!她打了我!”
小五眼皮一跳,知道是关氏来了,忙垂下剑去,低眉唤道,“舅母。”
“怎么,出去几年,出息了,敢在我跟前动刀了。”
关氏面相威严,小五向来不敢直视,此时收了长剑,不敢再答话。
关氏肃色问,“淑人,她打你哪里了?”
沈淑人捂住脸颊,“她打了我的脸!”
“哦?”关氏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小五一眼,开口命道,“打回去。”
小五心里一凛,便见沈淑人得意地走来,高高扬起了手,继而一巴掌扇了下来。
小五的脸颊被打得火辣辣的,还没有站直身子,另一巴掌又掴了下来。
才进门不足半日,就被沈淑人打了三次。
关氏笑道,“你当淑人是无人做主了吗?竟敢这么欺负。”
沈淑人自然有人做主,小五是孤女,她无人做主。
她垂下头去,眼泪在眸中打着转儿。
她多想有母亲也这般将她护在身后,不问青红皂白,只是牢牢地护住她。
但她没有。
沈淑人又抓紧关氏的胳膊嚷起来,“母亲,我要那把剑!”
关氏不痛不痒,轻飘飘命道,“你姐姐要,你便给她。”
小五捏紧了剑身不肯给。
关氏没有想过她居然敢忤逆,好看的眉眼紧皱起来,声音不免加重了几分,“嗯?”
小五心里惧她,却还是辩白道,“舅母,这是给大表哥的。”
沈淑人闻言叫道,“姚小五,你永远别想打我哥哥的主意!”
小五垂眸,想起大表哥来,鼻尖反酸,不能自抑。
关氏哑然失笑,“晏初什么没有?此番若是成了,便是天家公子,他不会要你的东西。”
小五只担心沈晏初的安危,没想过他兵变成功会是怎样。眼下关氏一说,她才恍然意识到,她的大表哥将来有可能是像许桓一样的人。
他将是魏国公子,将来亦是魏国国君。
她的指尖几乎掐进了龙纹里,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就算大表哥不要,这也是我的。”
关氏冷笑了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来呀,请家法。”
小五十岁将将住进沈府的时候,便受过好几次家法。那藤鞭抽在身上极疼,每每抽得她皮开肉绽,伤痕数月不消。
没有错也要受家法。
她们说你错了,你便错了,没有地方说理去。
小五强忍着泪,“舅母不喜欢小五,小五这便走了,再不会来了。”
关氏扬头,似笑非笑,“人走,东西留下。”
小五摩挲着掌心的青龙宝剑,迟迟不肯奉送出去。
“那你便再尝尝忤逆长辈的滋味罢。”
很快就有嬷嬷送来了家法,关氏取了藤鞭,冷然命道,“跪下。”
小五双眸泛红,不敢不跪。
“我朝礼法,忤逆尊亲,行悖人伦,是不孝,更是不敬!如今沈家因战祸避难安邑,不能在宗祠执行家法,我便代你舅父在此处将就了。”
关氏话音旦落,亲自执起藤鞭作劲抽了下去。
鞭子鸣动,小五险些被抽倒在地,单单薄薄的身子惊颤着,不知下一鞭何时到来。
“今日敢忤逆尊亲,明日便敢纵火杀人。”
藤鞭高高扬起复又狠狠抽打,那钻心蚀骨的疼痛迫得小五喘不过气来,她咬紧牙关,极力隐忍。
关氏问道,“你可知错?”
藤鞭所过之处,皮开肉绽,血迹斑斑,旋即便是被蛇鼠蝼蚁蝼蚁争咬啃噬一般,又疼又麻。
小五咬牙死撑,痛得无处躲藏。


小五闻言脸色煞白,颅内似又有人开始反复击打起鼙鼓来,令她不得安宁,她按压着额头迫使那击打声快些停下去。
主座上那人随手摩挲着篆刻督军大印,未言只字片语,一旁的陆九卿也并没有说话。
裴孝廉便当他允准了,挥手命人取来“囚”字烙铁,扔进青鼎炉里好生烧着。
对燕人来说,远征的战俘不过是两种结局,死或者囚。
死是最简单的,不必多费什么心思,一刀下去刺穿胸膛便是,又省事又省粮草,因而绝大多数战俘皆是就地屠戮。囚的往往是对方主将,抑或需要带回蓟城严加审问的要犯。
而小五什么都不是。
青鼎炉里的烙铁滋滋生烟,不多时便烧得通红,小五看得心惊胆战。旦一烙上个囚字,这辈子也无脸见人了。便是逃出去又能如何,谁人愿要一个难看的囚徒。
不,面上有“囚”,人人喊打,哪儿都去不了。
裴孝廉手持烙铁似阎罗一般走了来,抬手捏起小五下巴,便要在她脸颊上烙下去。
她浑身惊颤,眼泪骨碌骨碌在眸中打着转儿,指尖下意识地便嵌入掌心,却倔强地不肯求饶。
求饶并不会有用。
但若有用,这世间便不会死那么多人。
那滚烫的烙铁很快逼近,烤得小五伤口生痛,她咬紧牙关,仍是逸出一声轻微的低呼。
完了,她想。
却听主座上那人淡淡阻道,“孝廉。”
裴孝廉手中一顿,别过脸看向许桓。
许桓已起了身不缓不急地踱了过来,“下去罢。”
裴孝廉拧紧眉头,气急败坏道,“公子!”
见许桓手里提着督军大印,并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裴孝廉又转头去看陆九卿,陆九卿亦朝他暗中摆手,他只得闷闷地起了身,扔下烙铁,与陆九卿一同退了出去。
小五瞳孔散乱,血色尽失,怔怔地看着许桓蹲下身来,从他那双好看的凤眸里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模样。
那人眸色微微一深,喉头竟滚动了一下。
必是嫌弃她身上污秽罢,她垂眉敛目,不敢再看他。
那人却抬手穿过她散落的乌发扣上了她的后颈,迫使她高高地扬起头来,“你好似从不求饶。”
小五朱唇翕动,讷不能言,她对燕人又惧又怕。
那人又问,“不怕死?”
她喃喃道,“怕。”
他目光微动,眼底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沉吟片刻才道,“世间竟有这样的人。”
小五不知他想干什么,怔然问道,“公子说的是怎样的人?”
他微微一笑,“不像男子,心性却又不似女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那人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抓到一闪而过的赞许。还兀自发着怔,那方督军大印便盖上了她的脸颊,微微发凉,能察觉到朱红的印泥在脸上黏黏腻腻。
那人轻笑出声,“你看,燕国的大印。”
小五眼里一汪的水,她看不清许桓的神情。她惯会察言观色,若是此时看得清,定会揣度出他真正的想法——要她死,还是留一命。
“听着,再敢跑,定打断你的腿。”
她下意识一动,却听见哗啦一声响,这才发觉一把粗重的铁链拷上了她的脚踝。
小五心里一紧,眸光顺着铁链看去,另一端牢牢拴在了案几腿上。
眸中的泪珠骨碌一下滚了下来,她不知这铁链要锁到什么时候,只知回魏营的路越来越难了。
那人见她掉泪,不禁玩味笑道,“说心性不似女子,哭起来却又与女子无异。”
小五心里咯噔一声,男子被俘也许最多是死,女子被俘却可能沦为军妓。自被俘入燕营,她最怕被人瞧出女儿身来,因而一向谨慎,从不流露女子情态。如今只有孤身一人,数回险些丧命,眼泪竟克制不住地往外迸出。
她忙抬袖将眼泪抹了,原本脸上便有残血,如今又混着眼泪、大印与袍袖上的雪泥,兀自抹得脏头土脸。
那人见状,嫌恶地皱眉。
她知道许桓不喜,便又抬袖横竖反复抹擦数下,大概实在不堪入目,那人受烫一般松开了扣在她后颈上的手,很快起身去了一旁的青铜鱼龙纹盘净手去了。
小五不恼,甚至有些感激。
他没有杀她,亦不曾辱她。
不杀便有希望。
将将放下心来,才察觉额上丝丝生痛。
身在魏营数年,她见过诸多沙场征战的将士皆死于金创瘈疭。
小五知道金创瘈疭有什么症状,也知道金创瘈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死。
但她不想死,因而眼巴巴问道,“公子用过的水,能不能赐给小五洗洗脸?”
许桓缓缓转过身来,倒真的单手取下龙纹盘来放在地上,不咸不淡道,“自己过来。”
离她有些远,又有铁链拘着,她够不着,不得不爬过去,即便如此,仍有半尺远的距离。她眼巴巴地望着许桓,那人倒好心抬脚推了一下,这才总算够着。
拖过来挽起袍袖仔细洗了把脸,额上的伤口本已凝了血,但因拖行时泥沙皆陷入伤处,这一清洗又淌出不少血来。
钻心地疼,疼得她脸色煞白。
想寻块干净的布包扎,身上的衣袍却被拖得又脏又破。她局促地捂着伤口,任血从指缝间冒出来,却没什么办法。
龙纹盘里的水一时染得通红。
小五正不知该怎么办,一方帕子悠悠荡了下来。
她赶紧拈起捂住额头,这才堪堪止住血。
好一会儿不曾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见许桓正微眯着眸子盯着龙纹盘,她歉然道,“弄脏了公子的龙纹盘,我会洗干净。”
“弃了便是。”
那人漠然说了一句,转身便回卧榻歇息去了。
小五暗舒一口气,这件事总算翻了过去。
那铁链拘得十分难受,她身上忽冷忽热,因而辗转难眠。
那人便也被她扰得翻来覆去,忍不了的时候便恶声恶气地斥道,“再动一下便剁了喂狼!”

小说《魏奴杀》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许桓的左手探上了一旁的剑台,剑台上正放着一把金柄匕首,一柄青龙宝剑。
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根根分明,能清晰地看见手背的脉络和青筋。
他将匕首握在掌心,她亦轻而易举地便将他的青龙宝剑取来。
许桓眉心紧蹙,鹰华的眸子半眯,便是此时中了曼陀罗的毒,依旧将小五扑在身下。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当面逼来。
他弃了刀鞘,锋利的刀尖对准了她的胸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魏俘,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桃花眸子是双瞳剪水,她沾血的水蓝色长袍也益发衬得她仙姿佚貌。
她很聪明。
极能隐忍。
她心性硬。
身段软。
她能柔得似一汪春水,亦能手起刀落杀人如麻。
模样是寒玉簪水,轻纱碧烟。
眉心一颗朱砂痣,却平添几分妖艳。
分明是不施粉黛,却心机暗藏。
那人神色不定,修长的手轻轻颤着,匕首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小五心里笑他,此时不杀,可就晚了。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将他掀翻在地,一字一顿提醒道,“我不叫魏俘。”
她不叫魏俘。
她是魏人。
她叫小五。
姚小五。
燕人却从未正色喊过一声她的名字。
她曾半裸着身子跪在他的脚下,任他羞辱自己“低贱浮荡”,只为求他放自己一马。
她恨透了他的折辱戏弄,手中的尖刀毫不犹疑地横上了他的脖颈。
那人在她身下大口喘着气,曼陀罗的毒使他面色发红,他的眼底带着五分诧色,五分不定,“你要杀我?”
难道不该杀吗?
该杀!
该挖出他的心肝,该将他剥皮揎草。
免得他烧尽魏国的山野,再夺取魏国的黄河。
不。
不杀。
杀了燕公子,魏国必亡。
她生在魏国,长在魏国,虽不过是一株孤零的蓬蒿,但依旧爱她的魏国。那里有父亲母亲的白骨,也有她的大表哥。
“公子不曾杀我,我亦不杀公子。”小五直视着许桓的眼睛,他的眸光摄人心神,但小五不惧,“但公子羞辱我的,我用这一刀来还。”
他的脖颈青筋暴突,他眼睁睁地看着小五甩开袍袖高高扬起尖刃,利落地在他颈窝划了一刀。
“刺啦”一声。
他凝眉闷哼。
但他并没有死,也并没有血流如注。
那一刀力道掌握得极好,只不过划破了他最浅的一层皮肉罢了,却也划开了口子,渗出血来。
许桓脸色煞白,眼尾通红,想来也知必定从无人敢如此伤他辱他。
他乍然睁眸,竟喃喃唤道,“小五。”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五”,以前是没有的。
小五一笑,将尖刀扔在一旁,没有问他要说什么,他那一张薄唇只会吐出这世间最恶毒的华语罢了。
如今她就要回到大表哥身边,她才不屑于去听许桓到底要说什么。
反手将他的青龙宝剑悬于腰身,声音似是敲冰戛玉,“借公子青龙宝剑一用。”
他的青龙宝剑由前朝最好的剑师所铸,削金断石,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另一面雕有两条青龙。
世间仅此一把,为燕国大公子许桓所有。
许桓捉住她的手腕,问她,“借去何用?”
若是寻常时候,小五定然挣脱不开。如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连三分力道都没有了,她轻易地便拨开了他,旋即起了身,莞尔一笑,“送给大表哥的战利品。”
俘获了公子许桓的青龙剑,便与俘获了公子许桓无异。
他总把“魏俘”挂在嘴边,如今也必要被世人耻笑。
许桓冷凝着脸,他颈间的血渍红得十分妖冶,他薄唇轻启,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小五没有听清,也不屑去分辨。
她手中握紧了青龙宝剑,毫不犹疑地转身往外走去。
夜阑人静,易水的鞭炮声逐渐小了起来,空中只有零星的烟火发出微弱的啪啦声。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天一亮,便是魏昭平四年了。
木推门旦一推开,立时灌进大片风雪来,她凛然打了几个寒战。
回头见主座上那人正睁眸瞧她,薄唇毫无血色,眼底却红得似要泛出血来。
小五断然阖紧了推门,将正堂的人全都隔绝在别馆之里。
疾疾往庖厨走去,她的巴菽还藏在灶台一旁。
迎面见槿娘哼着曲子扭着走来,她穿着崭新的棉袍,淡胧胧的月色下看起来好好妆扮了一番,见了小五便问,“你去哪儿了?公子可在守岁?”
“是,在守岁。”小五平和答道。
“你答应在公子面前替我解释,你没有食言罢?”
“我已解释过了,公子知道你是好人。”
槿娘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奇怪问道,“你怎么拿着公子的佩剑?”
甚至还凑上前来,双手惊奇地摩挲着雕着龙纹的剑身。
小五心里一紧,她的衣袍沾了燕将的血,身上必有浓重的血腥气,只怕槿娘要瞧出来。
她归心似箭,怕槿娘生事,左手下意识地便按上了剑柄。
她私心里是不愿拔刀的。
槿娘虽是燕人,又奉了许桓之命来监视,但心思简单,嘴巴虽又大又硬,心倒是软的。
细想来,她甚至还利用槿娘寻来了曼陀罗与巴菽。
好在槿娘及时问道,“可是公子赐你的?”
小五按剑的手倏然松开,她暗暗舒了一口气,很快笑着点头,“是,公子赐的。”
“我才不稀罕,我要公子赐我金钗子!”
槿娘哼了一声,绕过她便哼着小曲儿往前走去,小五忙拽住她的胳膊,幽幽问道,“姐姐去哪儿?”
“我原想着在家里侍奉父母亲,但想到别馆凄苦,又没有美人姬妾侍奉,公子定然寂寞......”槿娘说着掩唇一笑,手指轻轻点着自己丰润的脸颊,“这整个别馆最美的便是我了,自然要去陪伴公子......”
她若去了正堂,定要惊动别馆的侍者。
小五笑道,“公子恰好命我去庖厨取酒......”
槿娘正不知寻个什么好由头见许桓,闻言忙拦下她,“好小五,我去我去!”
也不等小五回话,说着便往庖厨跑去,小五顿了片刻疾步跟了上去。
到了庖厨,槿娘埋头仔细挑选着酒罐,见小五跟来,还耐心讲解了起来。
“我们燕人的习俗,除夕正旦都要共进屠苏酒祝吉祈寿。像这缥玉酒虽青青绿绿的,好看是好看,喝起来却有些辛辣。”
“这还有瑶浆、桂酒、椒浆、黍酒......别馆存下的都是燕宫里出来的,尤其这些年大王攻伐魏国,总要途径易水,因而常在别馆歇息。你既然来了燕国,又在公子身边侍奉,可得死死地记住了,日后我再与你细说......”
她满脸生花地讲着,小五的剑已横上了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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