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这个词在棋盘上方轻轻飘着,像极了她转身时带起的风。
沈京墨盯着棋盘上交错的黑白,忽然觉得每颗棋子都落得沉重——就像有些话,永远堵在喉间,随落子声一起,埋进了岁月的间隙里。
厨房的瓷砖地泛着暖光,宋岑汐握着菜刀的指尖在土豆皮上轻轻一旋,褐色的外皮便剥落下来,露出黄色的果肉。
曾几何时,她连开煤气灶都要躲得远远的,如今切土豆丝的手法却熟稔得像握惯了舞鞋的指尖——刀锋在案板上起落,细如发丝的土豆丝整齐码成小堆,倒比当年跳芭蕾时的旋转还要稳当。
徐琼华站在旁边择菜,看着她手腕翻转间的利落,忽然觉得眼眶发紧。
“岑汐啊,这些年……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她的声音里裹着厨房的热气,带着师母独有的心疼。
宋岑汐指尖顿了顿,想起第一次切土豆丝时菜刀划破食指,血珠滴在案板上像朵小红花;想起在大山里支教时,用土灶烧菜被油烟呛得直咳嗽,油星子蹦到手背上烫出小泡——可此刻她只是笑着摇头,刀锋又落了下去,“还行啊,总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师母你看,当年吃你做的饭,现在我也能给您露一手了。”
这话藏着没说的后半句:那些被迫学会的烟火气,不过是没人再替她挡住生活的风雨。
从前总这些事不需要她做的,后来独自走过五载春秋,才知道灶台前的油烟、菜板上的刀痕,都是日子亲手磨出的茧——好在她到底没认输,就像当年练不好足尖鞋就熬夜加练,如今切菜、炖汤,竟也能让食材在锅里开出花来。
徐琼华伸手替她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好,今儿个师母给你打下手,咱们娘俩一块儿做。”
她转身去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噗”地窜起来,映着宋岑汐低头调味的侧脸——那神情专注得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只是舞衣换成了围裙,脚尖点地的节奏,变成了菜刀与案板的“咚咚”声。
“你可别笑话我啊,”宋岑汐往锅里撒了把葱花,香气腾地漫开来,“要是咸了淡了,你只管说。”
话虽这么说,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番茄牛腩,她忽然觉得此刻的烟火气,竟比当年舞台上的聚光灯更暖些——有些成长或许带着涩味,却终究让她在岁月里站稳了脚跟,哪怕没人再递来剥好的糖,也能自己把日子熬成清甜的汤。
一个小时后。
一桌子家常菜正腾着暖融融的热气。
酱红的番茄牛腩咕嘟冒泡,清炒土豆丝码在白瓷盘里像落了层细雪,就连凉拌黄瓜都淋了新炸的葱油,香气勾着人往餐桌前凑。
林教授盯着桌上的菜,佯装严肃地看向老伴:“徐同志,敢情你背着我偷偷练厨艺呢?合着是等着在他们面前露一手?”
徐琼华笑着递过一双筷子,指尖点了点他的手背:“你呀,净瞎猜。今儿这桌菜啊,是岑汐做的——咱们今天都有口福了。”
林教授闻言,目光落在宋岑汐身上,忽然想起她刚之前娇气模样,此刻却能把家常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到底是岁月磨出了烟火气。
“好,”他夹了口牛腩,炖得酥烂的肉香在舌尖散开,“学一项技能,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餐桌前,宋岑汐挨着沈京墨坐下时,他的坐姿依旧挺括如青松,执筷的动作矜贵优雅,却像隔了层无形的玻璃——她盯着碗里的白米饭,忽然觉得口中的菜味淡得像水,那些曾在舌尖绽放的甜,此刻都成了喉间堵着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