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塔上,少女学徒用弹壳刻《国际歌》歌词——她就是会场用德军骨灰写作文的女孩。改小的工作服袖口露出与我相似的茧子:“刻完最后一个音符,坦克就能听见歌声,就像我们在防空洞听见您穿透轰炸的声音。”锻工师傅敲响扳手,全厂锤砧齐鸣,火星冲上夜空,与克里姆林宫灯火连成钢铁星河。
贝利亚送来新战报时,我正在工厂办公室啃黑面包。列宁格勒南线反扑被打退,冰面司机用卡车残骸堆堡垒,每个车头都贴着大会速记稿。他钢笔悬在笔记本上,看我用麦粒摆反攻路线——那些德军粮仓的种子沾着我体温。“您的部署,”他终于落笔,“比任何地图都精准。”
离开工厂时,东方泛起铁青色。女工们追上来塞给我热轧履带碎片:“带着这个,战壕里也能种出胜利麦穗。”我摸着口袋里的滚烫金属,忽然明白,所谓伪装早已在千万次捶打中脱落。当第一缕曙光爬上克里姆林宫红星,捷尔任斯基工厂的焊花仍在飞溅——那是千万个“阿列克谢·西多罗夫”在熔炉中锻造,最终熔铸成同一个名字:斯大林。
凌晨四点,办公室台灯下,我展开少女代表的作业本。用德军骨灰写的字迹在火光中格外清晰,每一笔都像刺刀寒光。窗外,《国际歌》余音仍在雪原回荡,与工厂锻锤、前线枪炮、人民怒吼共同谱成钢铁交响。指尖划过作业本上的“胜利”二字,我知道,从接过旧党章的那一刻起,从握住工人老茧的那一刻起,从听见千万声“乌拉”的那一刻起,约瑟夫·斯大林的熔炉,正锻造着永不熄灭的黎明。
我要去列宁格勒!
千重铁壁锁寒城,十万冰河裂甲声。
且看红星熔雪处,一杆纛影破霜行。
1942年1月2日凌晨五点,克里姆林宫的花岗岩走廊还凝着夜霜。我握着黄铜门把的手掌沁出热汗,门内传来朱可夫用烟斗敲击地图的笃笃声,混着莫洛托夫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响——国防委员会紧急会议比原定时间早了半小时,圆桌上的搪瓷茶杯还腾着热气。
“斯大林同志,列宁格勒方面军刚发来急电。”莫洛托夫推了推夹鼻眼镜,镜片上的哈气在晨光中消散,露出眼底青黑的疲倦。这位外交人民委员此刻穿着磨旧的军大衣,领口还沾着昨夜起草《租借法案》备忘录时的墨水渍,“德军北方集群增调三个师至拉多加湖南岸,‘生命之路’运输量骤减27%。”
地图上的列宁格勒像被铁钳夹住的红星,蓝色封锁线在城外30公里处收紧,唯一的红色细线沿着湖岸蜿蜒——那是用卡车残骸和士兵血肉铺就的补给线。我指尖按在“拉多加湖”三个字上,想起昨天那位破冰船女领航员,她围巾上的冰棱至今还冻着德军潜艇的残骸碎片。
“让我去。”话脱口时,伏罗希洛夫手中的元帅杖正在桌面上敲出节奏,这位察里津时期的老战友猛地抬头,勋章带在军大衣上绷出锐利的角:“胡闹!德军轰炸机每天在湖面上空画十字,您的专列连莫斯科近郊都过不了!”
朱可夫的烟斗在“施吕瑟尔堡”位置敲出焦痕:“伏罗希洛夫同志说得对,芬兰军队在卡累利阿地峡屯了两个集团军,您的座机只要敢飞临拉多加湖——”他突然停住,盯着我食指在地图上划出的冰面路线,那道痕迹正穿过德军密集的防空火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