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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她入骨!世子爷的追妻日常无删减版

把酒叙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叫做《宠她入骨!世子爷的追妻日常》是“把酒叙”的小说。内容精选:上一世爹娘和离,母亲改嫁镇北王,姐姐贪图富贵,选择跟随母亲嫁进王府,认镇北王为父,成了锦衣玉食的王府小姐。而她和三位哥哥跟着县令父亲生活。后来父亲被皇帝召回京城封为尚书,她嫁给当朝太子,而姐姐却被镇北王府草草嫁给一个粗使小吏,受尽婆家磋磨。于是她嫁进东宫的那日,父兄竟然把她绑了起来,安排姐姐替嫁太子。直到死,她才知道原来父兄这些年一直厌恶她,他们只爱单纯柔弱的姐姐。再次睁开眼,她回到了爹娘和离的那年。这一世,姐姐突然改口要跟着父亲,要嫁太子。她果断放弃父兄,随改嫁的母亲进入王府。岂料前世对姐姐不屑一顾的王府继兄们竟将她宠成至宝,而昔日厌她入骨的父兄们看着她唤别人父兄...

主角:谢观澜闻星落   更新:2025-07-03 04: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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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观澜闻星落的现代都市小说《宠她入骨!世子爷的追妻日常无删减版》,由网络作家“把酒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叫做《宠她入骨!世子爷的追妻日常》是“把酒叙”的小说。内容精选:上一世爹娘和离,母亲改嫁镇北王,姐姐贪图富贵,选择跟随母亲嫁进王府,认镇北王为父,成了锦衣玉食的王府小姐。而她和三位哥哥跟着县令父亲生活。后来父亲被皇帝召回京城封为尚书,她嫁给当朝太子,而姐姐却被镇北王府草草嫁给一个粗使小吏,受尽婆家磋磨。于是她嫁进东宫的那日,父兄竟然把她绑了起来,安排姐姐替嫁太子。直到死,她才知道原来父兄这些年一直厌恶她,他们只爱单纯柔弱的姐姐。再次睁开眼,她回到了爹娘和离的那年。这一世,姐姐突然改口要跟着父亲,要嫁太子。她果断放弃父兄,随改嫁的母亲进入王府。岂料前世对姐姐不屑一顾的王府继兄们竟将她宠成至宝,而昔日厌她入骨的父兄们看着她唤别人父兄...

《宠她入骨!世子爷的追妻日常无删减版》精彩片段


闻如雷愣了愣,下意识望向下方。

等他意识到谢拾安是在骗他的时候,谢拾安的拳头已经携裹着赫赫风声,恶狠狠砸到了他的脸上!

闻如雷吃痛大叫,连忙抬手招架谢拾安的攻势。

“打起来了!”

观众席上传来兴奋的呼喊声。

闻星落盯着谢拾安,无意识地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不知为何,她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担心。

她原本期望他能夺魁,能抢走闻如雷的机缘,能为她报仇。

可是现在,看着他在那么高的地方与人打斗,闻星落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期望他平安无事……

闻星落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真的把谢拾安当成哥哥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闻月引娇滴滴的呐喊声:“三哥,你一定要打败他夺得魁首呀!我和两位兄长等你凯旋!”

闻如云出现在闻星落身边,讥笑道:“闻星落,像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恐怕根本体会不到月引和我们的兄妹情深吧?你贪图富贵爱慕权势,心里只盼着谢拾安获胜,对不对?”

闻星落道:“你错了。”

闻如云挑眉:“哪里错了?”

“我没有盼他获胜,我只盼他平安无事。”

闻如云一怔。

他再次望向场内。

塔楼高百尺。

闻如雷和谢拾安一边打斗一边往上攀爬,众人只注意到他们你争我夺十分精彩,却忽略了那个位置十分危险。

一旦摔下来……

轻则粉身碎骨,重则当场殒命。

闻如云喉结滚动,在听见闻月引还在娇声高呼“打他打他、快点往上爬”的时候,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然而没等他想太多,不远处的谢观澜突然起身。

青年踩着看台边缘,好似一阵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场内。

“哎哟!”杜太守惊呼一声,“谢指挥使,你进去干什么?!难道你想当众帮谢四公子作弊不成?!”

其他官员也纷纷起身,不解地望向场内。

闻如云恼恨地攥紧双拳:“谢指挥使想作弊?!”

“不是作弊……”闻星落的圆瞳忍不住剧烈收缩,“是塔楼……”

支撑塔楼的那根主桅杆出了问题!

高达百尺的塔楼摇摇欲坠,随着越来越多的少年们攀爬上去,竟然逐渐有倾塌的架势!

可是……

可是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闻星落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猛地挽起裙裾,翻身跳进围栏。

少女稚嫩的声音穿透整座校场:“四哥哥,快下来!”

爬得慢的少年们还算走运,趁着塔楼还没有坍塌,迅速跳了下来。

可是谢拾安爬得太高了。

在塔楼第十层,他一脚踹开闻如雷,蕴着轻功直奔塔尖而去!

随着一声“咔嚓”,那根主桅杆彻底断裂!

塔楼坍塌!

少年们惊叫着纷纷逃窜,场外观众同样面露惊骇,不约而同地白了脸色。

千钧一发之际,谢观澜逆流而行,骤然出现在桅杆旁。

他用脊背扛住了断裂的桅杆!

闻星落赶来的时候,看见谢观澜孤零零背负着巍峨如山摇摇欲坠的塔楼!

他浑身肌肉贲张,额角冒出细密冷汗,玄黑色绣金翘头履在地面碾出些许尘埃,旋即深深陷进了泥土之中。

塔楼重若千钧,他以一人之力生生扛住!

他为塔楼上那些命悬一线的少年们,争取了逃生的时间。

那双黑色绣金翘头履已经深深陷进地面,他膝盖弯曲,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限。
"



闻星落紧了紧双手。

面前青年的狭眸深邃漆黑,犹如危险重重的暗海。

他会在将来拥兵自立反了朝廷,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王。

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大约只有诡谲云涌的朝堂宦海和锦绣壮阔的万里山河,似她这等小打小闹,自然不能入他的眼。

但是……

闻星落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依旧坚定道:“我一定会成为对世子有用的人。”

四目相对。

像是春日里,一朵娇弱鲜嫩的桃花落在了凶兽的鼻尖。

那凶兽欲要拂落,却嗅到了丝丝缕缕的甜郁香气,激的它连打几个喷嚏,它情不自禁的用兽爪按住桃花,不明白这小小的一朵花怎么能引得它如此动容。

谢观澜眯了眯狭眸。

他没再多言,只深深看了闻星落一眼,才拂袖离开。



闻星落找到谢拾安的时候,摊子上生意正好。

谢拾安瞧着箩筐里堆积成山的铜钱,笑眯眯地夸奖道:“星落,还是你聪明,这才小半天功夫咱们就赚了这么多钱!”

闻星落想出来的生意点子并不复杂。

将写着“玩偶”、“干果”、“米饼”、“石蜜精盐”等物品的纸条折起来放进竹篓子里,顾客可以花八文钱摸一张纸条,摸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奖品。

诚然八文钱不算便宜,但石蜜和精盐是很贵的东西,而且哪怕没摸到这两样奖品,也还有其他小奖品聊作安慰。

所以哪怕招牌上写明了摸到它们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但好奇心和侥幸心理驱使百姓们争相参与,因此闻星落的摊子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闻星落凭借前世的经商经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账目。

她道:“咱们今天差不多能赚二十两纹银。游园盛会持续三天,等明后天的时候大家没了新鲜感,恐怕赚的钱会远远比不上今日。三天加起来,我估摸着咱们大约净赚五十两纹银。”

谢拾安猛然瞪圆眼睛:“这么多?!”

闻星落对他的反应毫不奇怪。

毕竟她和谢拾安是镇北王府最穷的两个人。

他俩月钱一样,都只有五两纹银。

偏偏镇北王管得严,嫌弃谢拾安整日呼朋引伴斗鸡走狗,于是镇北王这几个月扣光了他的红包和月钱,而谢拾安又不能拿王府的宝贝出去卖,因此他口袋里可能比她还穷。

闻星落弯起眼睛:“到时候咱俩平分。”

谢拾安激动地捋起袖管:“这小本买卖,居然这么赚钱!来来来,我亲自吆喝几声!”

兄妹俩都爱钱。

于是谢观澜和杜太守等官员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他俩劲儿往一处使,卖东西卖得热火朝天,尤其是谢拾安,吆喝的十分卖力,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北王府亏待他吃穿了。

杜太守捻着胡须笑道:“贵府的四公子可真是……一朵奇葩。话说回来,来都来了,本官也去捧个场好了。”

杜太守运气不好,抽了十张纸条,抽到的全是便宜的干果和米饼。

闻星落把奖品兑换给他,悄悄看了他一眼。

听说杜太守是朝廷派来的,乃是天子门生,在蜀郡当了十年太守。

虽然他看起来矮矮胖胖和蔼可掬,和谢观澜说话时也客客气气,但闻星落记得王府山斋里的那场对话——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暗杀谢观澜的幕后指使者。

“啊呀呀,”杜太守叹息着咬了一口米饼,“我今日手气不好,没摸到好东西。谢指挥使可要一试?”


如今见谢拾安喜欢,她心底不由也泛起浅浅的喜悦。
在万松院用过午膳,谢拾安忙着出府找那帮狐朋狗友吃酒玩耍,向他们显摆妹妹做的新鞋,谢观澜则去了衙门。
闻星落陪着老太妃看了几折戏,回到自己院子已经临近黄昏。
她正整理书案,不期然谢观澜的心腹随从扶山过来相请:“闻姑娘,我们家大人请您去沧浪阁说话。”
沧浪阁是谢观澜在王府的居处。
闻星落不解:“请我?”
这几个月以来,她和谢观澜都没什么交集。
好端端的,请她过去干什么?
她惴惴不安地来到沧浪阁。
楼阁已经上灯,层层檐角垂落大红贴金宫灯,黄昏中朱门玉户雕甍绣槛青松琉檐,呈巍峨朝天之势。
她被领进谢观澜的书房。
谢观澜大刀金马地端坐在圈椅上,正翻阅文书。
他面前铺着的绒毯上,随意扔着一双靴履。
正是闻星落早上送的那双,只是两只鞋底子同时脱落,看起来就像是小摊上便宜贩卖的劣质货物。
闻星落:“……”
谢观澜真的穿了她送的鞋。
而且还把鞋底子穿掉了。
谢观澜嗓音淡漠:“闻姑娘很意外?”
闻星落垂眸不语。
谢观澜翻了一页文书:“午后去了一趟官衙,临行时恰巧换了闻姑娘送的鞋。可惜刚到衙署,鞋底就掉了。”
闻星落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有点好笑。
但她现在不太敢笑。
“闻姑娘送我和送四弟的靴履,似乎不太一样。”谢观澜合上文书,似笑非笑地掀起眼帘,“如此粗制滥造的靴履,闻姑娘如何拿得出手的?还是说,在闻姑娘心里,某只配穿这种鞋?”
闻星落:“……”
他待她那般严厉,还总想将她撵出府去。
配不配的,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然而面对青年威严摄人的目光,她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兴许是当时赶时间,所以急了些,没处理好鞋底的缝线。大不了……大不了我重新替世子缝制鞋底就是了。”
她本以为谢观澜会数落她一顿,然后打发她走。"



“大哥!”

谢拾安扛着一包货走过来:“你下值啦?”

谢观澜打量他浑身上下:“你要做生意?”

“是啊,闻星落想了个生意点子,我就加入进来了。”

闻星落已经和掌柜的说完话。

她抱着石蜜走到谢拾安身边,担心谢观澜瞧不起她的小生意,阻拦她和谢拾安。

毕竟这世道讲究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一等的。

前世闻如云就很瞧不起这一行当,可他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最后还是她百般劝说,他才勉强答应试着经商。

没想到谢观澜并没有批评他俩。

他摩挲着缰绳:“石蜜昂贵,寻常百姓恐怕难以消费得起。为何不卖饴糖?”

石蜜和饴糖都是糖,但石蜜的口感要更好些,可惜价格昂贵,只有贵族才吃得起。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谢拾安笑得一脸奸诈,“谁说我们只卖石蜜了?”

谢观澜扫了眼他们的马车。

车厢里堆积着货物,除了石蜜和精盐贵重些,其他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像是干果、米饼,甚至还批发了几百个巴掌大的缝布玩偶。

谢观澜略一沉吟,很快就猜到了闻星落想做什么生意。

他道:“闻姑娘倒是聪明。”

闻星落心中涌出奇异的情绪。

前世闻如云从来没有夸过她聪明。

闻如云说她浑身铜臭,是个钻进钱眼里的臭虫,浑身藏满了叫人讨厌的坏心眼子,市侩庸俗至极。

可是谢观澜却没有因她经商而瞧不起她。

她鼓起勇气,递给谢观澜一块糖。

仰头望向他时,圆杏眼格外乌润清亮。

谢观澜垂眸瞥了眼闻星落,薄唇边掠过轻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闻姑娘,某不吃外人的东西。”

他没接那块糖。

闻星落目送他绝尘而去。

他才刚下值,身上还穿着正一品绯色箭袖武官袍,金簪束发腰扣蹀躞,薄金色夕光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体态。

她想起刚刚他垂眸而笑的那一幕。

秾丽清艳如金丝海棠,偏又疏离冷漠似枯山野水。

谢观澜……

看似温和可亲,但想成为被他真正接纳的人,确实挺难的。

闻星落自己吃了那块糖,和谢拾安一起钻进马车。

糖块在唇齿间融化,甜丝丝的。

她摸了摸那一大包精盐,问道:“四哥哥确定家中有官府颁发的盐铁行商令?”

大周律令,盐铁为朝廷所有,不许民间商贩私自经营,除非有官府颁布的特许行商令。

虽然民间依旧有不少商贩偷偷贩卖私盐,但民不举官不究,百姓也乐得购买价钱更低的私盐。

可闻星落担心游园那日,会被有心人上报官府说她和谢拾安贩卖私盐,譬如闻如云他们。

因此,她想提前做好保障。

“你忘了?我三哥就是经商的!”谢拾安把货物码整齐,“我三哥十四岁起就开始在蓉城行商,早就申请了售盐许可令。你放一百个心吧,别说咱只卖这几十斤盐,就算咱去卖盐矿,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闻星落这才彻底放心。



四月初八,蜀郡的春日游园盛会正式开始。

城南芳园占地千顷,山水楼阁连绵不绝,早有摊贩占据了绝佳位置,此刻已经热闹地叫卖起来了。

闻星落安排翠翠和谢拾安的两个小厮去摆摊卖货,她和谢拾安以及他那群狐朋狗友,径直去了羲和廊。

羲和廊蜿蜒曲折,廊中挂满字画,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观赏点评。


她要是基础好,还用得着他教吗?
“写字讲究形意俱全,闻姑娘的字空有形而无意,不禁细瞧,也无风骨。”谢观澜点评,“‘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闻姑娘真想学字,不妨先学作画。”
“作画?”
闻星落怀疑谢观澜想坑她。
“画梅花吧。接下来的半个月,闻姑娘不必练字,每日画上五幅梅花图即可。”谢观澜吩咐完,懒得多言,径直走了。
闻星落杵在原地。
半晌,她走到书案前,拿起自己的文章和谢观澜的文章作比较。
青年的字时而飘逸变幻如浮云,时而苍劲有力如龙骨,似是内藏气象万千,与她规规矩矩犹如一潭死水的那手字比较,确实要赏心悦目得多。
“画梅花……”
闻星落意识到,谢观澜是想让她学习梅花的风骨。
通过描摹梅花的嶙峋遒劲,将那一分精气神融进书法里。
可是闻星落最喜欢的树并非是梅花树。
固然梅花贵为四君子,可她更喜欢桃花。
桃花盛开在春天之始,代表着花团锦簇,代表着万物新生。
而她恰是新生。
思及此,闻星落铺纸研墨,开始在纸上勾勒描摹起如意窗外的那一树桃花。
谢观澜吩咐闻星落每天画五幅画。
闻星落闲来无事,干脆从早到晚整日泡在园子里,把万松院的桃花树画了个遍,每天基本上都要画上十多幅图才肯罢休。
半个月后,谢观澜再次踏进西厢房,瞧见书案上堆积如山的画作,不由微微挑眉。
闻星落平静地垂首立在旁边:“请世子查阅。”
谢观澜一张一张看过去。
少女没有偷懒,每一幅画都认真倾注了心血。
有的是晨曦时分笼罩在雾色里的桃花树,有的是冷雨里的桃花树,还有的画作似乎是夜半醒来时所画,画作里,悬挂在窗下的灯笼映照出一片暖黄光晕,一株幼嫩的桃花树在夜色里若隐若现,恣意生长。
谢观澜按住那些画纸。
他微微掀起眼帘,目光透过睫毛缝隙,落在了少女身上。
她恰站在窗下。
初春的光照进来,少女面若桃花,明明是个娇弱纤盈的小娘子,眉眼却藏满了向上攀爬的生命力,一如她笔下的那些桃花。
他道:“你可以开始练字了。”
闻星落的小脸上掠过惊喜,又听见谢观澜道:“我书房里有不少书法名家的字帖,你过去挑几幅,每日观摩参悟,对你大有裨益。”"



春夜的风很冷。

闻星落咬了咬牙,果断跳进池塘,摸索了很久才捞起锦盒。

她浑身湿透地爬上岸。

隔着灯笼花影,她仰起头,谢观澜依旧负手立在回廊里,夜风拂起他的绯色袍裾,青年眉眼秾艳带笑,眼瞳里却是极致的冷,吸人魂魄的艳鬼也似。

此处的动静吸引了路过的几名婢女。

谢观澜在她们的注视中,倾下身,递给闻星落一块手帕,关切道:“闻姑娘真是不小心,好端端的怎么掉进了水里?”

手帕散发出疏冷的檀香气息。

像是艳鬼递过来的绞索。

仿佛闻星落只要伸手去接,就会被他扣住脖子,活活绞死。

于是闻星落没敢接。

她抓紧锦盒,狼狈地爬起来,忍着渗入肌骨的寒冷行了个退礼。



闻星落回到寝屋,泡了很久的热水澡才缓过劲。

老太妃送给她的丫鬟过来禀报:“小姐,闻家的三位公子等在后门,说是要见您。”

闻星落来到后门,三个哥哥果然都在。

他们身上如今还没有前世金榜题名功成名就的锦绣气度,看起来就只是寻常青年。

大哥闻如风率先开口:“听说你去白鹤书院念书了?”

二哥闻如云不屑轻嗤:“蓉城都传开了,你考了倒数第一。你说你又没有读书的天分,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三哥闻如雷高傲道:“我们三个商量过了,你把读书的机会让给月引吧!月引自幼学习琴棋书画,要是她去白鹤书院,绝对不会丢咱们家的脸!”

闻星落安静地看着他们。

从前父兄总说是她在娘胎里害了姐姐,所以要她事事迁就姐姐。

于是姐姐可以请女夫子登门授课,而她连旁听都不许,只能打扫房屋、洗衣做饭。

姐姐有单独的寝屋,而她只能和丫鬟睡大通铺。

她渴求父兄的爱,所以对他们言听计从,事事以他们为先。

可是临到头,也没落着好。

闻星落并不觉得是自己欠了姐姐。

县衙里的老嬷嬷说漏嘴过,是三位哥哥没有照顾好姐姐,他们在寒冬腊月把姐姐抱出去看梅花,害她在襁褓里染了一场很严重的风寒,这才落下病根,连年生病身娇体弱。

可他们却把罪责推到她的头上。

闻星落站在台阶上,眸光变幻。

须臾,她温声道:“兄长们说的是,家里的好东西,是该处处紧着姐姐先。”

闻如雷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闻如云也道:“你没月引聪明,读书也是白费,早该让出来了。”

“星落,你做得很好,这才是我们的好妹妹。”大哥闻如风面露赞赏,“明天你就去告诉太妃娘娘,你不想读书了,你要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你姐姐。”

闻星落捏着手帕。

这些人还以为,她依旧是前世那个对他们言听计从的闻星落。

为了他们的一两句表扬,可以豁出命去。

她微笑:“太妃娘娘很喜欢我,今天家宴的时候特地告诉我,她担心我在书院不习惯,说我可以带姐姐一起去读书。另外……”

少女的圆杏眼里掠过凉薄讥诮:“另外,太妃娘娘还说,看在我孝顺她的份上,还要多给我一个名额,让我安排一位哥哥进白鹤书院。”

太妃娘娘当然没说过这些话。

这都是她瞎编乱造的。

可是他们又没机会见太妃娘娘。

他们无从求证。

挂在门檐下的灯笼撒落光影。

少女的脸在光影里明明灭灭。

她如小兽般纯稚地歪了歪头,天真道:“可是,我有三位哥哥,不知安排哪一位才好呢?”

能进白鹤书院的,都是蜀郡非富即贵的官宦子弟。

闻家区区九品县令,还够不上这个门槛。

这个时候二哥三哥还没开始做生意、参军,他们被父亲押着读书,打算走科举、考功名。

而进入白鹤书院,不仅意味着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还可以结交人脉。

闻如风三人杵在原地。

显然,他们都很想去。

闻如风喉头有些干涩:“我……”

闻如云轻咳一声,道:“大哥,此事还得禀报父亲,从长计议。”

大家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兄弟。

凭什么好事都让给闻如风?

闻如雷也跟着嚷嚷:“是啊大哥,难不成你打算独占名额?!”

闻如风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羞恼道:“我是那种人吗?!”

三人约定过几日再给闻星落答复,吵吵闹闹地走了。

闻星落正欲转身回去,突然听见一声轻嗤。

她望去。

谢观澜抱臂倚在骏马旁,竟不知看戏看了多久。

谢观澜温声道:“衙门里有事,临时出去了一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看了一出好戏。二桃杀三士,有意思。”

二桃杀三士常常用来比喻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谢观澜这是窥破了她的算计。

闻星落垂在腿侧的双手,忍不住微微蜷起。

半晌,她低眉敛目福了一礼:“世子爷万福。我才疏学浅,才考了倒数第一,不懂二桃杀三士是何意,因此不明白世子爷在说什么。”

她不想得罪谢观澜。

可是谢观澜并不买账。

他牵着骏马,从闻星落身边经过。

一股诡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压过了青年身上原本的檀香气息。

闻星落看见马鞍旁挂着一盏古怪的灯笼。

白骨做成的灯架,蒙了一张薄薄的诡异的皮,油脂燃烧,惨白的火光透出来,将闻星落的脸也照成了惨白的颜色。

闻星落后退两步。

那白日里光风霁月温良谦恭的王府世子,朝闻星落逼近,慢慢倾下身,与她视线平齐。

他温柔地问道:“我新得的灯好看吗?”

闻星落没吭声,细密纤长的睫羽簌簌轻颤,宛如落进蛛网,拼命挣扎的蝶翼。

谢观澜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长兄宠溺地安抚幼妹。

在闻星落浑身发毛之际,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掌,忽而扣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扑进他的怀里。



前世闻如雷就是在演武比赛中脱颖而出的。

他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相中,要他去他帐下历练,保他两年内建功立业受封军衔,可惜他嫌参军辛苦,又嫌武将不如文臣风光,是死活不愿意。

后来还是她向父亲进言,说闻如雷科举无望,既然遇见了贵人,参军反倒是他的一条康庄大道,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怎么也要牢牢抓住的,就算绑也要把三哥绑去。

却没料到,闻如雷自此恨毒了她……

谢拾安一脸乖宝宝的表情,实诚问道:“好妹妹,羲和廊是什么?我每年都去芳园玩耍,我怎么不知道园子里还有这条廊道?”

闻星落垂下眼睫,竭力把闻如雷的事甩到脑后。

她认真道:“羲和廊是专门展览字画的地方,只有写得特别好的,才有机会在游园当日展出。”

前世,闻如风和闻月引的字都被展示在了羲和廊。

她孤零零站在回廊里,仰头看着他们高高挂起的字画,心里不知道有多么艳羡。

她曾经也想练字的,可她连一张书案都没有,更别提笔墨纸砚。

她试着用棍子蘸水,在台阶上练字。

闻如云撞见后,骂她是假正经,骂她是东施效颦。

前世,她的字到底是没练出来。

闻星落正黯然,谢拾安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笑眯眯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等你的字挂进羲和廊了,哥哥把朋友们都叫上,给你捧场去!”

少年桀骜开朗,像是忠诚而又热烈的小狗。

“嗯!”闻星落的圆杏眼亮晶晶的,使劲点点头。

正兄友妹恭,老太妃突然道:“对了,我记得子衡的字就很不错。子衡啊,左右你这段时间没什么公务,你就每天抽一个时辰,教你妹妹写字吧。陈嬷嬷,你叫人去把西厢房单独辟出来,改成一间书房。”

万松院,西厢房。

谢观澜靠坐在官帽椅上,一页页翻看闻星落的文章。

闻星落背着手站在书案前,低头盯着绣花鞋尖。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墙上开着两扇如意海棠花窗,正月将尽,靠窗的一树桃花隐隐蔓出些许碧绿嫩芽。

本该适宜的读书环境,却因为和谢观澜独处,而令闻星落生出度日如年的煎熬之感,恨不能立刻拔腿离开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观澜才放下那一沓文章:“基础太差了。”

闻星落咬了咬唇瓣。

她要是基础好,还用得着他教吗?

“写字讲究形意俱全,闻姑娘的字空有形而无意,不禁细瞧,也无风骨。”谢观澜点评,“‘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闻姑娘真想学字,不妨先学作画。”

“作画?”

闻星落怀疑谢观澜想坑她。

“画梅花吧。接下来的半个月,闻姑娘不必练字,每日画上五幅梅花图即可。”谢观澜吩咐完,懒得多言,径直走了。

闻星落杵在原地。

半晌,她走到书案前,拿起自己的文章和谢观澜的文章作比较。

青年的字时而飘逸变幻如浮云,时而苍劲有力如龙骨,似是内藏气象万千,与她规规矩矩犹如一潭死水的那手字比较,确实要赏心悦目得多。

“画梅花……”

闻星落意识到,谢观澜是想让她学习梅花的风骨。

通过描摹梅花的嶙峋遒劲,将那一分精气神融进书法里。

可是闻星落最喜欢的树并非是梅花树。

固然梅花贵为四君子,可她更喜欢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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