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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渣夫同归于尽后又双双重生了沈嘉岁江浔全文

超爱小螃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白芨十分顺利地见到了陆将军和陆夫人。陆将军生得魁梧,此刻面上还带着笑。今日长子去沈家提亲,他也细细嘱咐过了,对沈嘉岁这个儿媳妇,他是一百个满意的。要知道,这桩亲事可是他当年苦苦求来的!陆夫人就坐在陆将军身旁,三十六七的年纪,很是端庄。只是她似乎过得并不算快意,嘴角时刻紧绷着,凌厉中透着股倦意。白芨规规矩矩行了礼,陆将军还纳罕,笑着问道:“听门人说,你有急事求见,可是岁丫头让你来的?”白芨摇了摇头,将陆家的传家玉佩双手奉上,字正腔圆道:“奴婢奉夫人之命,归还府上宝佩,并传夫人话——将军府教了个好儿子,这门亲事我沈家高攀不起!”“什么!?”座上陆将军与陆夫人闻言霍然起身,大惊失色。————陆府后院。周姨娘懒懒歪在榻上,身旁一个容色清丽的...

主角:沈嘉岁江浔   更新:2025-06-12 20: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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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嘉岁江浔的其他类型小说《和渣夫同归于尽后又双双重生了沈嘉岁江浔全文》,由网络作家“超爱小螃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白芨十分顺利地见到了陆将军和陆夫人。陆将军生得魁梧,此刻面上还带着笑。今日长子去沈家提亲,他也细细嘱咐过了,对沈嘉岁这个儿媳妇,他是一百个满意的。要知道,这桩亲事可是他当年苦苦求来的!陆夫人就坐在陆将军身旁,三十六七的年纪,很是端庄。只是她似乎过得并不算快意,嘴角时刻紧绷着,凌厉中透着股倦意。白芨规规矩矩行了礼,陆将军还纳罕,笑着问道:“听门人说,你有急事求见,可是岁丫头让你来的?”白芨摇了摇头,将陆家的传家玉佩双手奉上,字正腔圆道:“奴婢奉夫人之命,归还府上宝佩,并传夫人话——将军府教了个好儿子,这门亲事我沈家高攀不起!”“什么!?”座上陆将军与陆夫人闻言霍然起身,大惊失色。————陆府后院。周姨娘懒懒歪在榻上,身旁一个容色清丽的...

《和渣夫同归于尽后又双双重生了沈嘉岁江浔全文》精彩片段


白芨十分顺利地见到了陆将军和陆夫人。

陆将军生得魁梧,此刻面上还带着笑。

今日长子去沈家提亲,他也细细嘱咐过了,对沈嘉岁这个儿媳妇,他是一百个满意的。

要知道,这桩亲事可是他当年苦苦求来的!

陆夫人就坐在陆将军身旁,三十六七的年纪,很是端庄。

只是她似乎过得并不算快意,嘴角时刻紧绷着,凌厉中透着股倦意。

白芨规规矩矩行了礼,陆将军还纳罕,笑着问道:“听门人说,你有急事求见,可是岁丫头让你来的?”

白芨摇了摇头,将陆家的传家玉佩双手奉上,字正腔圆道:

“奴婢奉夫人之命,归还府上宝佩,并传夫人话——将军府教了个好儿子,这门亲事我沈家高攀不起!”

“什么!?”

座上陆将军与陆夫人闻言霍然起身,大惊失色。

————

陆府后院。

周姨娘懒懒歪在榻上,身旁一个容色清丽的少女捻着针线,正是府上庶出的小姐陆云瑶。

此时母女二人说说笑笑,倒也惬意。

就在这时,一仆妇匆匆忙忙迈进屋中,口中低呼:“姨娘,姨娘,大奇事啊!”

周姨娘闻言微微撑起上半身,笑道:“林妈妈,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这般大惊小怪可不像你。”

陆云瑶也一脸好奇地偏过头来。

林妈妈显然是周姨娘身边惯常伺候的,这会儿也不管这句调侃,往榻边一靠,疾声道:

“姨娘,奇了奇了!前头传来消息,大少爷今日悔了与沈家姑娘的亲事,开口求娶定国将军府那个养女呢!”

“什么?”

周姨娘猛地直起身子,连一旁的陆云瑶也发出了低呼声。

“林妈妈,此话当真?”周姨娘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求证道。

林妈妈连连点头,“姨娘,真真的!”

“沈姑娘的贴身丫鬟这会儿就在正厅呢,听说奉了沈夫人的吩咐来还玉佩,说话不留余地,瞧着像是——”

林妈妈手上做了个一刀两断的动作。

周姨娘听到这里,瞬间美眸生光,按捺不住站起身来。

“好啊,好啊,原以为陆云铮与沈家婚事一成,晟哥儿这辈子都越不过他去。”

“没想到这陆云铮放着阳光道不走,非要落这么一步臭棋!”

林妈妈见周姨娘似乎有了计较,连忙请示道:“姨娘,接下来咱们该?”

周姨娘淡淡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林妈妈,咱不出手害人,免得损了阴德,也让将军难做。”

“但这陆云铮偏自掘坟墓,咱落井下石、火上浇油还不容易吗?”

“走,随我去前头瞧瞧。”

周姨娘方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身揉了揉陆云瑶的头,笑着说道:

“瑶儿,你还小,府上的事都莫掺和,姨娘从来行事谨慎,无需忧心,待姨娘回来,可要检看你绣的花样,用心些。”

陆云瑶乖乖点了头。

周姨娘见状转身离去,面上隐有坚定之色闪过。

瑶儿,姨娘定会为你和晟哥儿争一份光明前程来!

————

马车停在了陆府门口。

车帘掀开,陆云铮率先跳下,而后朝车厢内伸出手去。

很快,一只纤手搭了上来,随即从车上走下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正是顾惜枝。

从定国将军府出来后,陆云铮的嘴角便没落下去过。

“惜枝,咱们到了。”

顾惜枝抬头,透过帷帽望着威严的昭勇将军府大门,心潮一阵起伏,可以说得上是五味杂陈了。

她来过陆府很多次,只不过每次都是跟在沈嘉岁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沈嘉岁身上......

想到这里,顾惜枝攥了攥手。

今后,不一样了!

“云峥,你想好怎么和将军还有夫人解释了吗?”

在马车上,顾惜枝其实已经问过一次了,陆云铮说他自有办法,让她安心。

但此刻站在将军府门口,她还是不免一阵忧虑,毕竟,陆将军中意的儿媳妇是沈嘉岁。

而她如今离了沈家,便是将一切都赌在云峥身上了。

陆云铮深吸一口气,他也知晓里头有一场疾风暴雨在等着自己。

但是,就凭他重来一次占尽先机,他有信心说服父亲!

定国将军府注定要亡,早早和他们撇清关系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陆云铮拉住顾惜枝的手,温声宽慰道:“惜枝,我定会说服父亲的,母亲一向疼我,自无不肯的道理。只是一会儿,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

顾惜枝听闻此言心头大定,一时的委屈换一世的风光,很值!

她软了神色,满心信赖地说道:“云峥,有你在,我不怕。”

陆云铮见顾惜枝如此信赖他,心头大受感动,越发斗志满满。

二人携手进了陆府,正跨进正厅,迎面就碰上了正要离开的白芨。

“是你!”

“白芨!”

陆云铮和顾惜枝齐齐低呼一声,本能觉得不妙。

白芨却不肯理会他们,径直就要离去,却被陆云铮黑着脸伸手拦住了。

“站住!”

“好个卑鄙的沈嘉岁,表面上一副大度不纠缠的模样,却没想到还不死心,竟转头就让你赶到陆府来告状!”

“她以为,让父亲母亲压着我,我就会回心转意去娶她吗?她如此表里不一,手段卑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自己怎么不来?是羞于见我和惜枝,躲在后头当起缩头乌龟了吗?”

顾惜枝满腹委屈,适时补了一句,“也不知白芨都说了些什么,只怕将军与夫人更要不喜惜枝了。”

陆云铮听到这话,顿觉一口火气贯上心头。

“贱婢,方才在沈家就尊卑不分,如今还敢到陆府颠倒黑白,今日若不教训你,倒叫你狗仗人势,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白芨眼看陆云铮抬起了手,她倒是个有胆识的,不闪不避,反而挺起胸膛扬声道:

“陆将军,贵府大公子毁约在前,无理在后,奴婢奉命前来还玉,竟还要受如此侮辱不成?”

白芨话音刚落,便见陆将军从厅中快步走出,他面色阴沉,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开口便声如雷霆:

“你这孽障,还不过来给我跪下!”


陆云铮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周姨娘摇着把团扇款款走来。

他眉头瞬间拢起,心中却已无上一世的忌惮之意。

前世周姨娘仗着父亲的宠爱,确实给他使了不少绊子,娘也是恨极了她。

但是父亲战死后,周姨娘失了依靠,便被娘“处理”了。

陆云铮不知是怎么个“处理”法,反正待他从边关归京时,府上已经没有半点周姨娘的痕迹了。

至于那对庶弟庶妹,他亦不曾见着,因心急去见惜枝,他也懒得追问一句。

陆云铮还在回忆上一世的情形,周姨娘已经走到了近前,也不知方才在角落里,她到底听了多久。

陆夫人一见周姨娘前来掺和,便觉不妙,陆将军也稍稍敛起了眉头。

他并不希望瞧见府中内斗。

周姨娘是个聪明的,她很了解陆将军心中所想,故而并不曾针对陆云铮,一双美眸只是落在了顾惜枝身上。

“啧啧,果真一副我见犹怜的样貌,难怪大少爷甘愿舍了定国将军府的亲事。”

“妾身若没记错的话,这姑娘跟着沈姑娘来过几回陆府吧?”

陆云铮见周姨娘阴阳怪气,满心不耐,又顾忌她得父亲的心,便冷冷说道:

“姨娘,此事与你无关。”

周姨娘乖觉地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妾身确实管不得府中之事,只是方才瞧了一会儿,却不得不给大少爷提个醒。”

“此女心机深沉,惯会演戏,大少爷您可要留个心眼啊。”

顾惜枝听闻此言,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一刻,她突然开始后悔了。

她没想到,陆云铮口中的“受些委屈”竟是让她承受如此多的侮辱。

可偏偏如今,正如干爹临别所言,她能依靠的只有陆云铮一人了。

“云峥,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顾惜枝紧紧扯住陆云铮的衣襟,仿佛已经不堪受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犹如一个随时就会破碎的瓷娃娃。

以退为进,她只能如此了。

陆云铮瞧见顾惜枝脆弱至此,只觉钻心的疼,这可是他爱了两世的姑娘啊!

“周姨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陆云铮霍然抬头,面色狠戾。

周姨娘似乎吓到了,立刻快步躲到了陆将军身后,嘴上却没停:

“大公子,瞧瞧,您完全被这女子拿捏了,她不过掉几颗眼泪,您便心神大动。”

“她若当真如您说得这般好,明知您是沈姑娘的未婚夫婿,她就该离得远远的。”

“即便动了情,礼义廉耻在上,她也该尽早歇了这份心思。”

“我看她就是相中了大公子乃人中龙凤,又身份尊贵,这是蓄谋已久,一心想当咱将军府的少夫人呢!”

这一次,陆夫人极难得地没有阻止周姨娘。

铮儿如今只怕是中了这女子的邪,是该有个人来点醒他!

顾惜枝听到此处,只觉自己心里那点儿小九九被人当面扒了个一干二净,无处躲藏。

她面色惨白,紧咬下唇,在羞愤上涌的瞬间又很快说服了自己。

人往高处走,她费尽心机想要为自己挑一个如意郎君,又有什么错呢?

难道她就该乖乖听从干娘的安排,嫁给那个碌碌无为的伯府次子不成?

眼看如今形势不妙,顾惜枝生怕周姨娘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索性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这一下,陆云铮彻底心慌了。

“惜枝!惜枝!”

周姨娘暗暗勾了勾嘴角。

就这点儿手段,还真不够看呐.....

“晕了?大少爷,快掐掐虎口,按按人中也成,都能叫醒的。”周姨娘好心开口。

“闭嘴!”

陆云铮怒喝出声,一把将顾惜枝打横抱起。

顾惜枝此番受辱,他心中亏欠万分,此刻对上自家爹娘,也放出了狠话:

“爹娘,我这辈子非惜枝不娶,方才也说了,之所以放弃沈家的亲事,另有缘由。”

陆夫人急得不行,担心陆云铮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来,疾言催促道:

“究竟有何缘由,铮儿你倒是说呀!只要能说服你爹,一切都好商量!”

陆云铮显然也下定了决心,此刻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

“爹,定国将军府不出两年便会满门覆灭,孩儿今日所为,也是想尽早和沈家撇清关系,免得将来被牵——”

“混账!”

陆将军甚至还没听完就已经怒斥出声,满眼失望!

“定国将军府如日中天,沈将军又圣眷正浓,你为了区区一个顾惜枝,竟然编造如此谎言,陆云铮,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夫人看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此刻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铮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陆云铮心中大急,“爹娘,你们若不信,孩儿可以提供更多证据,但是必须先进书房!”

陆云铮说这话的时候,瞥了周姨娘一眼。

重生之事玄之又玄,为了顺利娶到惜枝,他可以将部分真相告诉爹娘,但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但是,陆将军已经不信陆云铮的半句话了,他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最后一次劝道:

“现在你就随我去沈家赔罪,将顾姑娘送回去,只要岁丫头还肯原谅你,咱们两家还是姻亲。”

“即便亲事不成,至少情分还在,不至于让你自毁前程!”

陆夫人也跟着在一旁劝道:“铮儿,听你爹的,这女子心机太深,你别被她利用了!”

陆云铮眼看爹娘无论如何都要阻拦自己和惜枝,只觉又是心寒又是绝望。

他和惜枝已经错过一世了,无论如何,他不会错过第二次!

爹娘难道以为,没了沈家的襄助他就不行了吗?

他们不知道,上辈子,他可是完成了爹都未完成的壮举,大败漠国,成了盛朝的大英雄!

而这一次他占尽先机,只会比上一世更辉煌,更受万人敬仰!

思及此,陆云铮缓缓后退几步,决绝开口:“定国将军府我是不可能再去的,这辈子除了惜枝,我谁也不要!”

“爹娘,若你们执意阻挠——”

陆云铮说到这里,忽然抱着顾惜枝,大踏步转身离去。

陆夫人吓得面色惨白,急忙追上前去,惊惶出声:“铮儿,你这是做什么!”

“让他走!”

陆将军却暴喝出声。

陆云铮本已停下,闻言再次迈步。

陆夫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声声高呼:“铮儿,莫要冲动啊!”

陆将军连连冷笑:“陆云铮,不要以为你翅膀已经硬了,离了将军府,你什么也不是!”

陆云铮脚步不停,冷声回呛:“爹,您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您的儿子——从不是池中之物!”

他腰背挺直,一路不停,抱着昏迷的顾惜枝径直出了陆府。

陆夫人在身后声声泣呼,也未能换得陆云铮一个回头。

周姨娘乖乖站在陆将军身后,面上明明满是惊惶之色,嘴角却几不可查地扬起......


这时候,沈嘉岁才转头看向江浔。

“多谢江大人。”

她躬身拱手,认认真真冲江浔行了一礼。

上一世,江浔果然如他所言,为了真相冒死奔走。

她在大理寺外守着,遥遥看过江浔几次,每回他都步履匆匆,有一次,甚至还见他断了只胳膊。

可是最后,沈家除了她这个外嫁女,还是满门抄斩了。

她再也不曾见过江浔。

直到死前......

思绪走到这里,沈嘉岁不禁瞥了眼江浔的下摆。

在京西别院咽气之前,她似乎瞥见了一片绯红。

但她不确定,是陆云铮的血糊了她的眼,还是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这时候,江浔已侧过身去,不曾受她这一礼。

“不必,是家师的嘱咐,与在下无关。”

还是一样的言简意赅,留下这句话后,他已转身离去。

“姐,江大人已经走了。”

沈嘉珩见沈嘉岁久久不曾起身,赶忙低声提醒了一句。

沈嘉岁深吸一口气,再直起腰时,面上已带了笑。

“行了,都解决了,你呀你呀,今后可不能再这般冲动了。”

沈嘉岁说着,抬手点了点沈嘉珩的额头。

沈嘉珩不仅不避,还嬉皮笑脸的,忙不迭应声:“改改改,都听姐的。”

沈嘉岁一看沈嘉珩应得敷衍,不由无奈摇头。

积极认错,坚决不改,是珩弟的作风没错了。

这时候,沈嘉珩终于迫不及待问起了退亲一事。

沈嘉岁也没瞒着,原原本本说了,气得沈嘉珩直咬牙。

“陆云铮那个混账东西,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没想到,顾姐姐竟然......”

在沈嘉珩心中,自家姐姐永远在第一位。

比起沈征胜夫妇对顾惜枝亲同女儿的感情,沈嘉珩甚至对顾惜枝一直抱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毕竟在他眼里,顾惜枝可是来和他“争宠”的。

沈嘉岁见沈嘉珩骂起人来生龙活虎的,看来鼻子上的伤算不得什么,便也彻底安心了。

重生一事,待珩弟旬假归家,再寻个安静的时机慢慢告诉他也不迟。

“行了,你和二表弟进去吧,我该回去了,娘在家中定还担心着呢。”

沈嘉岁并不忧心崔明珏一行还会暗地报复,就像娘说的,今日一见,崔家的子弟果然精着呢。

再不依不饶,就不是小打小闹这么简单了。

沈嘉珩倒依依不舍,拉着沈嘉岁又说了不少话,这时候一旁的白芨忍不住好奇心,冲白牧问了一嘴:

“白牧,方才那位江大人是谁啊?瞧着年岁也不大,旁人倒很怕他似的。”

白芨这一问,白牧立刻来了精神,不过他还没开口呢,沈嘉珩已经主动接过了话头。

“姐,方才那位江大人可是我们少年人的楷模,是我和二表哥最崇拜的人呢!”

一旁的纪学义闻言连连点头,文弱的俊脸上满是认可。

“岁表姐,你肯定不知道,说起江大人,他......”

————

另一边,监舍内。

“听说江浔从前是个傻子,到底是真是假啊?”

一群少年人围坐一处,敷脸的敷脸,揉手的揉手,正是崔明珏一行。

此时崔明珏仰卧在榻上,帕子遮住了他半张脸,瞧不清神色。

有人立刻接茬:“真真的!”

“江浔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安阳伯府以他为耻,藏得严严实实的。”

“但家叔与安阳伯有些交情,登门拜访时,还曾在伯府里见过江浔两回,确确实实是个心智不全的,连说话都不利索。”

四周人闻言连连抽气。

“竟是真的?我还以为是谣言呢?那他怎的又好了?还......还如此......”

先前接茬之人闻言面露神秘,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像是江浔十岁那年,伯府里办了一场宴会,其他孩子拿他取乐,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后花园。”

“可能是将他吓着了,据说起了一场高热,连太医都用牌子请来了,说是回天乏术呢。”

“可不知道怎么的,烧了两天,嘿,他自己好了!”

“而且这一烧,把他的傻气都给烧没了,就和开了窍似的,不仅聪慧异于常人,且过目不忘,一下子就成拔尖的了。”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他不仅被择为献怀太子的伴读,还入了蔺老的眼,成了唯一的关门弟子。”

“听说献怀太子薨逝前,极为欣赏亲近江浔,时常将他带在身边。”

“圣上这是爱屋及乌呢,瞧瞧,江浔不过弱冠之年,就已官拜大理寺少卿,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安阳伯府眼瞧着就要没落了,没想到出了个江浔,还真翻身了。”

众人听到这里,不免一阵惊叹,还欲再说,这时崔明珏忽然低咳一声,难得的声音冷厉:

“都不要命了,圣上与献怀太子也是你们能提的?”

众少年闻言一激灵,才觉不妥,纷纷起身顾左右而言他。

献怀太子两年前薨逝时,不过二十有一,只留下了一个不及三岁的小皇孙。

圣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恸哭不止,罢朝半月有余。

如今皇子中最年长者,正是淑妃所出的二皇子。

而淑妃.......是崔明珏的亲姑姑。

“再叫我听到这些,这国子监你们也别待了!”

崔明珏扯下面上帕子,再度开口时声音冷沉,与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众少年慌忙点头,噤若寒蝉。

————

白芨以手覆唇,这才压住了几欲出口的惊叹声。

沈嘉岁也没想到,江浔原来还有这般异于常人的经历。

她到底谨慎,立刻低声嘱咐道:“珩弟、二表弟,这些话以后休要再和旁人提起。”

沈嘉珩和纪学义自然也知晓轻重,今日在他们跟前的若不是沈嘉岁,他们根本不会开口说半个字。

“好了,快进去吧,记住姐姐的话,咱不惹事也不怕事,你们好好学,放心学就是。”

沈嘉岁冲二人摆了摆手。

沈嘉珩和纪学义乖乖点了头,二人正要转身离去,沈嘉珩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姐,我方才不小心也打了陆云晟一拳,如今咱们和陆家退了亲,陆家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为之?”

“我倒不怕,就是担心陆云铮那个小心眼的,还以为姐你放不下呢。”

沈嘉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云晟正是周姨娘的儿子。

她眼里倏忽闪过一抹精光,抬手拍了拍沈嘉珩的肩膀。

“你既是无意,一会儿自去道个歉就是,至于陆家那边儿,姐自有考量。”


沈嘉岁走到半路,冲那引路丫鬟说道:“西院我就不去了,便在前头的亭子里歇歇,你自去吧,不必伺候。”

那丫鬟闻言面色微变,竟开口劝了—句:“沈小姐,西院花团锦簇,景致更佳,您不去看看?”

沈嘉岁听到这话,稍显惊异地瞥了丫鬟—眼。

这丫鬟瞧着,倒巴不得她去西院似的。

巧了,她是个反骨,今儿这西院偏就不想去。

沈嘉岁摆了摆手,“不必,此地甚好。”

她说着,径直抬步朝前走去,那丫鬟面上显出几分无措,扭头朝身后瞥了—眼。

沈嘉岁置若罔闻,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直到她身后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嘉岁听声辨位,找准时机忽—侧身,就见—人身着粉裙,越过她方才站着的位置,直直朝前扑去。

她手指动了动,还是歇下了搀扶的心思,眼看着来人咚—下趴到了地上去。

“啊——”

痛呼声响起的瞬间,两个亲王府的丫鬟面色—白,齐齐上前来搀扶。

同—时间,湖对岸的阁楼窗前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为首的正是崔明珏。

“瞧瞧,那不是沈家小姐吗?”

“嘿,还真是。”

“从前这些宴会都不见她参加,怎的今次来了?”

“邹兄,这你还不明白吗?从前她和陆家定了亲,如今退亲了,可不得物色新夫婿了吗?”

“那诸位可要小心了,若是被瞧上,可跑不脱了。”

“哈哈,周兄也太抬举大家了,人家到底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从前还以为她生得丑,结果生了张芙蓉面,怕是瞧不上咱们。”

“这话确实公道,咱们在场的,论门当户对,还得是明珏合适。”

“哈哈,明珏,是吧?”

有人打趣地轻撞了—下崔明珏的肩膀。

“啧,滚!”

崔明珏满脸不耐烦,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步,但目光却始终望着湖对面的身影。

这时有人上前—步,目露惊奇。

“咦,那不是宁丰羽的妹妹吗?她怎么和沈家小姐杠上了?”

“瞧她方才那直直往前冲的样子,怕是故意的,沈家小姐得罪她了?”

“有好戏看了!”

.......

宁丰枝被扶起来后,看着自己擦出血丝的手掌,疼得眼眶都红了。

谁能想到,这沈嘉岁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竟躲得这么快,自己本来还想拉她垫背的。

“宁小姐,您没事吧?”

—旁的两个丫鬟很是惶恐,毕竟宁小姐和郡主交情很是不错。

宁丰枝闻言瞪了她们—眼,将手伸了出去,“我这样瞧着像没事吗!”

两个丫鬟见状连连求饶:“宁小姐恕罪。”

沈嘉岁瞥了—眼,发现就是蹭破了点皮,于她这种习武之人而言,实在不痛不痒。

她细细打量了眼前少女—眼,确认根本不认识后,便抬步离开。

宁丰枝也懒得和丫鬟多说,扭头—看沈嘉岁要走,立刻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瞪眼怒声道:

“你为什么推我!”

沈嘉岁:?

她甚至朝后看了—眼,怀疑眼前的少女在和别人说话。

“就是你!”宁丰枝指了指沈嘉岁,—脸理直气壮。

沈嘉岁眉毛—挑,原来是个来找茬的。

“你是?”沈嘉岁偏头问道。

她倒好奇,自己这是得罪谁了。

宁丰枝下巴微扬,“我是博望侯府的小姐,宁丰枝。”

“哦,原来是宁小姐,有什么事吗?”沈嘉岁微微睁大眼睛,满脸无辜地问道。

宁丰枝见沈嘉岁装出—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倒是噎了噎,可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更加厉声道:


可她做的一切,在铮儿眼里竟都是为了她自己,她这个呕心沥血生他养他的亲娘,竟比不过相识不过数年的顾惜枝!

陆夫人心头钝痛难忍,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但陆云铮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此时他执迷不悟,但自己这个做娘的,却不能弃他不顾。

既然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

想到这里,陆夫人俯下身去,一把扯住了陆云铮的衣领,冷声道:

“铮儿,随娘回去,你现在不理解娘的苦心也无碍,日后你会明白的。”

顾惜枝不曾出声,只是整个人瑟瑟发抖,双手攥紧了陆云铮的衣襟,无声地叫他留下。

陆云铮半跪在地,怀中是心爱的女人,背后是敬爱的母亲,一时之间只觉痛苦万分。

顾惜枝到底技高一筹。

她骤然松了手,含泪的目光笑望着陆云铮,柔情万般地劝道:

“云峥,回去吧,或许是造化弄人,你我有缘无分,下辈子......若下辈子还能相遇,希望你我门当户对,再无阻碍。”

连顾惜枝自己都不知道,她一句“下辈子”,正正好好戳中了陆云铮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因为于他而言,这已经是下辈子了......

而同时,这句话也提醒了陆云铮,他想到说服母亲的办法了。

只见他轻柔地将顾惜枝松开,温声安抚道:“惜枝,别怕,你在这里等我,我有办法说服母亲的。”

顾惜枝见陆云铮放开了自己,不由心头一紧,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容,轻轻点了头,摆出全身心信赖陆云铮的模样。

陆云铮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娘,孩儿有话对你说。”

陆夫人还以为陆云铮终于清醒了,当即热切应道:“铮儿,只要你愿意和娘回去,你想说什么都成。”

陆云铮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看向了一旁的赵妈妈。

“赵妈妈,好好照看惜枝,我要和娘单独谈谈,若叫我知晓你伤害了惜枝,我定不饶你!”

赵妈妈闻言心头一凉。

她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少爷也是她抱着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会被少爷这般不留情面地警告。

但赵妈妈到底将身份摆得正,虽觉人心凉薄,面上却半分不显,而是抬眸看向陆夫人。

直到陆夫人点了头,赵妈妈这才恭敬应了声是。

陆云铮给了顾惜枝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带着陆夫人去了他在这别院的卧房。

昨夜他并不曾和顾惜枝发生什么。

这是顾惜枝的意思,他也愿意尊重顾惜枝,留待二人成婚之时再行周公之礼。

“铮儿,你要对娘说什么?”

陆夫人眉头微蹙,但对于自己的儿子,她自然给足了耐心和机会。

陆云铮四下环顾一圈,面色渐显凝重,而后才沉声问道:

“娘,您信孩儿吗?”

陆夫人毫不犹豫就点了头,“娘自然信你。”

陆云铮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压低了嗓音说道:“娘,孩儿其实......重活了一回。”

陆夫人缓缓睁大了眼睛。

......

陆云铮将上辈子的经历大致都说了一遍,只是有些细节实在事关重大,他不敢和陆夫人说,免得坏了大计。

待他一口气说完后,便期待地看向陆夫人。

他想,这下娘总应该接纳惜枝了吧?要知道上辈子,娘对惜枝最是满意。

谁知下一刻——

“啪!”

陆夫人面色铁青,竟抬手打了陆云铮一巴掌!

陆云铮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都朝一旁偏去。


沈嘉岁先是给了自家娘亲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才扭头看向陆夫人。

陆夫人面上带着笑,但是沈嘉岁还是一眼就瞧出了她藏在笑容下的疏离与勉强。

上一世沈家倒台之前,她与陆夫人可以说得上是相安无事。故而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是碰上了一个不错的婆母。

直到沈家一夕剧变,陆夫人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现在,沈嘉岁只要稍稍闭眼,陆夫人给她下毒,对她百般欺辱打压的画面便会浮现眼前。

她知道陆夫人此番如此殷勤,到底是抱了什么心思,她从内室出来,便是要“成全”陆夫人的。

“陆伯母,今日之事已成定局,您不必再说了,请回吧。”

沈嘉岁颤声说着,将手抽了回来。

她生得漂亮,尤其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很是精神。

微微上扬的眉峰给她那精致的五官增添了几分英气,这样张扬又明艳的一张脸,让人一眼便觉得她是个好强的。

所以沈嘉岁故意低下了头,此时从陆夫人的角度,恰好可以瞧见她长睫湿润,嘴巴微瘪,有别于往常的明媚,显得满腹委屈。

陆夫人眼神越发晶亮,急忙又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沈嘉岁的肩膀,言辞恳切地说道:

“岁丫头,铮儿那孩子实在是鬼迷了心窍,但伯母这个做娘的却知道,他还是心悦你的。”

沈嘉岁听到这话,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般,猛地抬起了头。

陆夫人瞧见这一幕,越发笃定心中所想,更加卖力地哄道:

“从前,铮儿几乎日日都要在伯母面前提起你,还说非你不娶呢!”

“想来过几日他想清了,也就后悔了,伯母再拉着他来,让他亲自给你赔罪,岁丫头,到时你可愿再给铮儿一个机会?”

沈嘉岁嘴唇嗫嚅了一番,似乎很是犹豫。

陆夫人见状立刻加了把火,“岁丫头,在伯母心中,永远只认你一个儿媳。”

纪宛听到这里,气恨得牙痒痒,只觉陆夫人实在不知廉耻。

她儿子前脚才毁了婚约,这会儿她就敢到岁岁面前胡言哄骗。

若不是确定岁岁对陆云铮再无感情,一切都在岁岁的谋划当中,她早就伸手赶人了!

沈嘉岁终于挤出了一副哀怨的神情,她蹙眉摇了摇头。

“伯母,您莫要再说了,就当我曾经的一片真心错付,今后我与云峥哥——与陆公子再无瓜葛!”

“娘,送客吧!”

沈嘉岁说完后,捂脸落荒而逃,那背影瞧着,实在是心伤到了极致。

纪宛也不客气,当下冷语道:“陆夫人,请吧——”

陆夫人此刻哪里还会在意纪宛的态度,很显然,沈嘉岁根本没有死心!

如今她只要劝动铮儿,叫他到沈嘉岁跟前认个错,这亲还能结!

这一点,陆夫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任那顾惜枝如何得铮儿的心,还能越过自己这个生他养他的亲娘不成?

陆夫人客气了一句,由丫鬟带路离开了。

这时候,纪宛迫不及待进了内室,正见沈嘉岁往脸上敷冷巾子。

“岁岁,你之前不肯敷脸,就是为了这一遭?”

陆将军夫妇登门前,岁岁因提起那场梦哭了一场,眼眶和鼻头都红通通的。

她本来亲自给岁岁拧了帕子敷脸,岁岁却道不急。

方才忽然又主动出来见陆夫人,此刻陆夫人只怕要以为岁岁心有不甘,对陆云铮还未死心了。

沈嘉岁将巾子从脸上移开,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前世,陆夫人可是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喊顾惜枝“乖媳”,骂她占了陆府长媳的位置,阻了陆云铮和顾惜枝的金玉良缘。

这一次,沈嘉岁很好奇,陆夫人会怎么唤顾惜枝呢?她又会用什么办法,逼陆云铮“回心转意”呢?

当然,沈嘉岁此举还有另一重考量。

今日为了破局,她让白芨搜了书信出来,陆云铮也不是个蠢的,待他冷静下来后,只怕还是会对她心生怀疑。

她得借陆夫人的口表现一番,最好能继续迷惑陆云铮,让自己在之后的博弈中占据主动......

————

京西别院。

陆云铮本不愿再来此处,因为这里是他上一世的丧命之地。

但他名下院落并不多,唯此处一直有人打理,可以直接入住。

陆云铮抱着顾惜枝下了马车,一路直奔厢房,路过正厅时动作稍滞,可很快又紧了脚步。

别院中常年有一老仆,陆云铮疾声吩咐道:“速去请个郎中来!”

那老仆才匆匆转身离去,便听得顾惜枝轻吟一声,幽幽醒转。

“云峥?”

顾惜枝稍显迷茫地唤了声,而后像是受惊般瞪大了眼睛。

“云峥,这是哪儿?我们......我们......”

这别院曾是陆云铮心中的温柔乡,充满了他与顾惜枝的甜蜜回忆,故而此时身处此地,陆云铮心头更软,当即柔声道歉:

“惜枝,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此处是我名下的别院,可以暂时落脚。”

顾惜枝听闻此言,当即坐直了。

陆云铮原以为,顾惜枝会怨他言而无信。

却没想到,顾惜枝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向外推去。

“云峥,我在哪儿落脚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在这里,你快回去,回去向将军与夫人告罪。”

“云峥,是我配不上你,我不能阻了你的前程,还害你父子反目。”

“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快回去同将军、夫人说清楚,去沈家给岁岁赔罪。”

顾惜枝一边说着,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陆云铮听到这里,满腔爱意汹涌,当真恨不得将自己一颗心都捧到顾惜枝面前。

他动情地将顾惜枝搂紧了,颤抖着声音说道:“惜枝,我怎能不管你,我不能没有你,这世间万万人,我只要你一个。”

顾惜枝听着这炙热的爱语,眼泪终于落下,她轻喃一声傻子,伸手搂住了陆云铮的腰。

二人紧紧拥在一处,顾惜枝的下巴就搁在陆云铮的肩头。

然而,在陆云铮看不见的地方,顾惜枝眼里的浓情蜜意倏忽散去,溢出了满满的不甘。

不行。

她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地被养在外头,她要名分,要明媒正娶!

陆云铮这厢还沉溺在爱意中,一遍遍保证道:

“惜枝,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会让你成为未来的将军夫人,为你请下诰命,让你过最好的日子......”

顾惜枝眸中思绪翻涌,嘴上却一遍遍温柔地回应:“云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定国将军府。

这厢,沈嘉岁已经将前世记忆当做昨夜的一场梦,原原本本说给了沈征胜夫妇听。

若说哪里还有所隐瞒,便是她嫁进陆府后,因日子煎熬而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还有京西别院那场惨烈的死搏。

厅中一片寂静,沈征胜夫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沈嘉岁生怕爹娘不信,疾言解释道:“爹爹,娘亲,岁岁真的没有胡言乱语,今日能从顾惜枝房中搜出信件就是铁证。”

“许是上天不忍见我沈家满门含冤覆灭,这才托梦女儿,以作警示,你们一定要相信女儿啊!”

“陆云铮的举止和梦中已大有不同,女儿怀疑他也有此奇遇,此人今后不得不防!”

沈嘉岁神色凝重,她知晓此事确实匪夷所思,即便爹娘不信,也须心有防备。

纪宛忽然在此时走上前来,沈嘉岁正欲开口,纪宛却张开双臂,一把将她环住了。

沈嘉岁面上稍显迷茫,这时纪宛却颤声开口:“只要是岁岁说的,娘都愿意信。”

“娘只是在想,在那个梦里,爹娘都走在了前头,留岁岁一个人,留下满门的冤屈无处诉,岁岁一定很害怕吧。”

“娘的岁岁这般要强,若回天无力,又怎肯独活呢?娘只要想想,便觉心也碎了。”

沈嘉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如刀绞,眼泪霎时滚下。

她明明已经将自己的委屈还有惨死的结局刻意隐瞒,可疼你爱你的人啊,永远在为你忧虑。

娘不仅选择了相信她,甚至还担心她在“梦里”受了委屈......

“娘......”

沈嘉岁低低唤了声,忍不住埋首在纪宛的肩头哭出了声。

纪宛眼眶发红,一下又一下给沈嘉岁顺着背。

沈征胜也在这时走上前来,他揉了揉沈嘉岁的脑袋,言语上沉默但动作却很轻柔。

虽然此事玄妙难言,但他深知女儿的性子,绝不会说莫须有之事。

难道真是上天警示,他沈家终有一日要落个满门抄斩、死无全尸的下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思及此,沈征胜面色越发凝肃。

正如女儿方才所言,区区陆云铮还没本事设下这惊天之局,既然如今已心有防范,自当主动出击,揪出那幕后之人!

......

白芨出陆府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在府外生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瞧见陆云铮抱着顾惜枝灰溜溜地又出来了,白芨这才眉眼一弯,赶回将军府复命。

结果进了永安院,正巧瞧见沈嘉岁不住落泪,永安侯夫妇温言安慰之景。

白芨心里头一咯噔,忧心忡忡禀报了一声,赶紧将自己在陆府的所见所闻悉数说了。

纪宛听得连连冷哼,当知晓陆云铮并未得逞时,面上终于有了快意之色。

这时沈征胜却忽然说道:“夫人,准备一下,想来老陆不久便要登门了。”

纪宛闻言柳眉倒竖,“他陆永渚还有脸登门?要说我,一扫帚打出去都是客气的!”

忠勇伯当年也是因了军功才封的爵位,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纪宛是忠勇伯呵护着长大的,性情格外泼辣些。

不过她也就是过过嘴瘾,陆云铮既然被赶出了陆府,足见陆永渚的态度了。

且岁岁方才所言,陆永渚是个短命的,没两年活头了,只怕这里头有诸多隐情,或许夫君还有其他考量。

沈征胜知晓自家夫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实则有勇有谋。

他们夫妻恩爱二十年,他深谙其中的相处之道,当即便点了头,带着股狠劲说道:

“一会儿,为夫自当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话说到了纪宛的心坎上,她立刻舒缓了面色,满意地点了头。

沈嘉岁看到这一幕,不由破涕为笑。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陆将军携陆夫人登门了。

纪宛闻言冷笑一声:“来的真快,先晾他们一会儿!”

————

陆夫人被请进内院的时候,已经和陆将军在会客厅干坐了一刻钟。

没有茶水,也没有下人伺候。

陆将军自认有亏,岿然不动,陆夫人心里却很是不满。

这会儿终于见到纪宛,陆夫人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不得不赔笑致歉。

纪宛冷冰冰的,并不接茬。

陆夫人笑着笑着,脸也僵了,心中暗啐: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难怪沈嘉岁一样不讨喜。

这般说来,铮儿之所以移情,难道沈嘉岁就没有半点错吗?分明她也无能,连铮儿的心都拢不住!

心里这般想着,陆夫人可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又赔笑着说道:

“姐姐,你也知道的,我最喜欢岁丫头了,是铮儿那孩子没福气,没眼光,老爷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让我见见岁丫头,当面替铮儿赔个不是,如此我心里头才踏实些。”

其实,陆夫人有自己的考量。

夫君这次当真是被铮儿气狠了,若此事迟迟不解,只怕铮儿在夫君心中会越发没有地位。

沈嘉岁与铮儿早有婚约在身,这些年想来也是有感情的。

且铮儿是京城一等一的贵公子,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沈嘉岁一个小姑娘,哪能不动心?

只要今日探得沈嘉岁对铮儿还未死心,还愿嫁,她便去劝劝铮儿,哪怕是以死相逼,也要让铮儿将沈嘉岁娶回家!

至于那个顾惜枝,无论纳了做妾还是养在外头,都无伤大雅。

沈征胜夫妇或许会加以阻拦,但到底女大不由娘,所以这症结啊,还得落在沈嘉岁身上!

想到此处,陆夫人愈发殷勤了起来,连连说了许多好话,瞧那架势,今日要是不见到沈嘉岁,她就得愧疚死。

纪宛无动于衷,甚至暗暗翻了个白眼。

谁知这时,内室里的沈嘉岁忽然主动掀帘走了出来。

纪宛见状立刻起身迎上去,也不避着陆夫人,直言道:“岁岁,你不必顾及什么两家情分,咱不想见就不见!”

陆夫人没想到纪宛如此不留情面,恨得暗暗咬牙,却还是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当她一眼瞧见沈嘉岁通红的眼眶时,瞬间两眼放光。

这模样一看就哭过!

距铮儿提出退婚也过去一两个时辰了,还哭成这般,这沈嘉岁对铮儿哪里只是余情未了,分明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呀!

好好好,事情总算有转机了!

待到将来她做了沈嘉岁的婆母,沈嘉岁就得在她手底下过日子,看纪宛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陆夫人这般想着,急忙去拉沈嘉岁的手,开口便道:“岁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这厢沈嘉岁话音已落下,场中却鸦雀无声。

赵怀真从来不曾被人这般当面骂过,此时—张俏脸又青又白,半晌都没吐出半个字来。

身后其他姑娘还有小路尽头的少年们更是胸膛起伏,面露骇然。

疯了......

这沈嘉岁怕不是疯了......

难怪从前从未见她参加过任何宴会,怕是定国将军夫妇死命拘着她,怕她出来得罪人吧!

偏偏这时候,沈嘉岁像是毫无眼力见—般,又出言催促道:

“郡主,是臣女方才声音太小,您没听清吗?”

“没事,您只要命人将顾惜枝唤来,自会知晓自己确实做错了。”

沈嘉岁边说着,抬手擦了擦额头,不知为何,好似越来越热了。

众人:“......”

她是真敢说啊......

赵怀真的脸色在这—刻彻底涨成了红色。

她攥了攥手,此时扭头再看旁人,—个个虽默不作声,但眼里难掩兴味,分明也是—副看戏的模样。

这个发现让赵怀真又是尴尬又是羞愤,呼吸渐重渐急,最后实在拉不下脸面,几步冲上前去,冲沈嘉岁扬起了手。

“放肆,凭你也敢和本郡主这般说话!”

沈嘉岁正觉郁热难耐,见赵怀真甩手而来,她心中—阵烦躁,想都没想就握住了赵怀真的手腕。

没想到就这么—用力,竟让她感到—阵晕眩,体内热力瞬间四散开来,顿时口干舌燥,手脚发软。

不对......

不对......

沈嘉岁甩了甩脑袋,赵怀真也瞬间从羞愤中回过神来。

因为此刻,沈嘉岁的手心滚烫无比,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时,像块烙铁似的。

二人你不动我不动,—下子僵持住了。

众人以为二人在暗暗较劲,生怕事情闹大,再不敢袖手旁观,齐齐走上前来要将沈嘉岁推开。

不远处的崔明珏看到这里,眉头紧紧蹙起,犹豫—瞬后还是抬步小跑了过来。

他正要低喝制止,谁知这时,有—人从远处匆匆跑来,面色惊惶,口中高呼:

“郡主!郡主!等等!我们被顾惜枝骗了!”

而此时,沈嘉岁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扭头看向了凉亭石桌上的——那壶茶水。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宁丰枝面色发白,正冲这边急切地挥着手。

许是这—路走得实在急,—簇碎发从她的发髻间溜了出来,荡在了额边。

众人下意识给她让出了路,宁丰枝气喘吁吁小跑过来,—抬头瞧见怀真郡主和沈嘉岁已经对上,只觉心头—阵发慌。

“不不不,郡主!”

宁丰枝—出声,都快哭出来了。

大家已经听清了她方才的话,这会儿七嘴八舌问道:“宁小姐、丰枝,你方才说我们被顾惜枝骗了是什么意思?”

赵怀真也扭过头来看她,这会儿许是已经意识到了真相为何,—双杏眼瞪得大大的。

宁丰枝咽了口口水,这才慌里慌张说道:“郡主,各位姐姐,对不住,我......我也是被顾惜枝给蒙骗了。”

“我方才去寻她来与沈嘉岁对峙,可她百般推脱,连沈嘉岁的面都不敢见,我......我就知晓不妥了,这不......立刻就赶来了。”

宁丰枝还不知真相是什么,只是意识到了顾惜枝的不对劲,但在场所有人方才可听沈嘉岁说得真真的。

如今再结合宁丰枝的话,所以......

顾惜枝当真和陆云铮私相授受,背叛在先?

难怪......

难怪沈嘉岁方才说,她们都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顾惜枝扭曲事实,利用她们的善意为她打抱不平,如今她们冤枉了好人,丑态百出,可不就是被顾惜枝耍的团团转了吗?


“丰羽,到时就劳你和丰枝妹妹多费心些,替我照顾好惜枝了。”

昨日他便瞧出了顾惜枝脸上的渴望,今日特地寻了宁家兄妹来,就是托他们带顾惜枝—起去赏花宴上瞧瞧。

这样的场合沈嘉岁从来不去的,不必担心会碰上,如今又有宁家兄妹的照料,他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宁丰羽听到陆云铮的声音陡然回神,急忙收回投在顾惜枝身上的目光,笑着说道:

“云峥,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到时候必定将顾姑娘给你全须全尾带回来。”

“好兄弟!”

陆云铮闻言—把揽过宁丰羽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去。

“暂居之所,别嫌简陋,咱们好好说说话。”

.......

送走宁家兄妹后,别院再度恢复了宁静。

顾惜枝歪在陆云铮怀里,柔声说道:“云铮,谢谢你。”

她没想到陆云铮如此细心,又这般为她考虑,心中的感动是真真的。

陆云铮却摇了摇头,“惜枝,这几日委屈你了,你放心,很快咱们就能回将军府了。”

很快是多快?

顾惜枝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将询问的话吞了回去。

“嗯。”

她轻轻应了声。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眼前却不期然闪过了宁丰羽那张俊逸的脸。

从北地来到京城后,她—直深居定国将军府中,几次出行都是随沈嘉岁去昭勇将军府,或是去南郊踏青。

这般想来,她接触的外男似乎只有陆云铮—个。

她—直都以为,自己只有这么—个选择......

这时候,陆云铮手臂—拢,将顾惜枝又揽紧了些。

顾惜枝心头—跳,急忙垂眸掩盖心绪。

这—刻,她心里有慌张,有愧疚,更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陆云铮全然不知顾惜枝心中的摇摆,他微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顾惜枝的头顶,眼中精光闪烁。

这次的赏花宴对他而言至关重要,能否如前世般—飞冲天,就在此遭了!

十月初—。

“姐!姐!”

沈嘉岁方收拾妥当,沈嘉珩已经迫不及待寻来了。

今日国子监旬休,昨儿散学后沈嘉珩就赶回家了,晚膳后又缠着自家姐姐聊了许久。

沈嘉岁闻声扭头朝门口望去,瞧见沈嘉珩眼下青黑,不由吓了—跳。

“珩弟。”

沈嘉岁迎上前去,细细看了看,半晌轻叹—声:“是不是昨晚—夜未眠?”

昨夜,她将自己重生—事原原本本和沈嘉珩说了,不是假借做梦的名义,而是直接告诉沈嘉珩,她重活—回。

沈嘉珩当时都听傻了,从春华院回去的时候,神色恍惚,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沈嘉岁心中很是不忍,毕竟沈嘉珩才十五岁。

但是她很快又硬下了心肠。

劫难当前,她和珩弟都要立起来,同爹娘—起撑起沈家门楣,改变命运!

“姐——”

沈嘉珩轻唤了—声,在沈嘉岁的注视下悄然红了眼眶。

可下—刻,他就深吸—口气,沉声说道:“姐,不怕,这—次会不—样的!”

沈嘉岁闻言弯了弯唇,笑盈盈应了声:“嗯!”

......

今日是荣亲王府举办赏花宴的日子。

在家用过午膳后,约莫未时初,纪宛便带着—双儿女出门了。

马车上,纪宛同沈嘉岁低声嘱咐着宴会要项。

沈嘉岁听得认真,虽然此番同意参加赏花宴只是为了安爹娘的心,但宴会上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她已经想好了,—会儿同娘见过诸位长辈后,她就寻个僻静的地方,坐到宴会结束。


巡城校尉本就负责东城治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迎上前去,疾声问道:“何事来寻指挥司!”

来人已经高呼出声:“草民寻陆少爷陆副指挥使!陆夫人去找顾姑娘麻烦了,顾姑娘有危险!”

这人嗓门也是真大,偏还字正腔圆的,叫所有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众巡城校尉闻言一惊,齐齐回头看去,正见陆云铮面色铁青,几乎是疾奔而出。

“你说什么!?”

陆云铮一下子就揪住了传讯之人的衣襟,咬牙追问出声。

那人瞧着像是吓到了,登时软了腿,磕磕巴巴说道:“是......是顾姑娘遣小的来求助的,陆夫人气势汹汹的,带了好些个婆子,顾姑娘此刻只怕......”

“可恶!”

陆云铮闻言将那人往旁边一甩,抢过一校尉牵着的马匹,瞬间飞身上马。

那校尉见状面色一变,好心出言道:“副指挥使,您若要暂离,须得向指挥使报备一声,否则便是擅离职守啊!”

别忘了,您方才还义正言辞训示我等,定要恪尽职守呢......

当然,这句话校尉可不敢说出口。

然而陆云铮此时眉头紧锁,脑子里全是顾惜枝柔弱无助的模样。

只要一想到自家娘为了逼自己妥协,不知会如何为难顾惜枝,陆云铮已心急如焚,心神大乱。

“替我同指挥使说一声!”

陆云铮扔下这句话,便策马疾驰而出。

陆云铮火急火燎行至半路,忽然一勒缰绳,觉出不对劲来了。

方才那传话之人他根本就不认识,惜枝怎么可能托一个毫不相干的外男前来求助?

副指挥使的职位是爹替他谋来的,当初他上任时,爹便告诫过他——

既是靠关系坐上的这个位置,自然会招致不满,故而愈要恪尽职守,让众下属信服。

他此番离岗,不仅坐实了与家中闹翻的传闻,更是擅离职守,只怕越发招来非议。

这般看来,分明是有人借惜枝的之名设计害他!

想到此处,陆云铮眉间阴郁,立刻调转马头。

可才行出几步,他又神色犹豫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万一,是真的呢?

惜枝和沈嘉岁不一样。

当年娶了沈嘉岁,他可以安心地将她扔在后宅不闻不问。

除了他对沈嘉岁并无情意外,也是因为沈嘉岁实在皮糙肉厚又好强,她那样的人,定不会让自己受半分委屈。

他还得担心,娘在沈嘉岁手上讨不到好呢。

可是惜枝弱不禁风又实在心善,若是娘出手为难,为了不让他难做,惜枝定会逆来顺受,一个人吞下所有委屈的。

思及此,陆云铮猛地一咬牙,再次调转方向,直奔京西榕花巷。

————

顾惜枝躺在别院的软榻上,神色倦怠中透着忧虑。

这个院子是陆云铮当了枚玉佩后才赁下来的,昨日事发突然,他没有带多少现银在身上。

这件事让顾惜枝心中越发有了紧迫感。

离了将军府,陆云铮连让她过好日子都不能,更别论给她一个少夫人的名分了。

要知道昨日以前,在定国将军府,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干爹干娘千娇百宠着,哪像如今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让云峥尽快回到将军府!

顾惜枝正想到此处,忽然听到院外一声巨响,紧接着嘈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惜枝惊坐而起,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陆夫人已经带着赵妈妈并四个婆子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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