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琳琅沈明嘉的其他类型小说《嫁给富商后,姨娘们天天盼我死?柳琳琅沈明嘉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新朝圆圆的三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松风苑内沈明嘉站在书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笔杆上,笔下正绘着一副山水图,笔锋转折之处遒劲有力,可见其功底深厚。自回了府之后,便有许多想要与他结交之人送了消息过来,刚开始还多有拒绝,可后面来信的次数越来越多,倒叫人有些不好办。一味的拒绝旁人只当你在拿乔,知州家的小公子张知远还在信中调笑他是如今是举人老爷,看不起以往的友人,沈明嘉轻轻瞥了一眼信件,眸子里带了些笑意,“云良可真会拿捏我的痛处,如今再不去见见他们,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张知远字云良,如今已经过了弱冠,却还是个混不吝。知竹在一旁跟着道:“他们都知公子性子好,才敢如此说话。”见沈明嘉有出门的打算,就拿了件莲青纹刻丝鹤氅递给了过去。今日的风雪小上了不少,窗明几净,日光和煦,踩在...
《嫁给富商后,姨娘们天天盼我死?柳琳琅沈明嘉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松风苑内
沈明嘉站在书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笔杆上,笔下正绘着一副山水图,笔锋转折之处遒劲有力,可见其功底深厚。
自回了府之后,便有许多想要与他结交之人送了消息过来,刚开始还多有拒绝,可后面来信的次数越来越多,倒叫人有些不好办。
一味的拒绝旁人只当你在拿乔,知州家的小公子张知远还在信中调笑他是如今是举人老爷,看不起以往的友人,沈明嘉轻轻瞥了一眼信件,眸子里带了些笑意,
“云良可真会拿捏我的痛处,如今再不去见见他们,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
张知远字云良,如今已经过了弱冠,却还是个混不吝。
知竹在一旁跟着道:“他们都知公子性子好,才敢如此说话。”见沈明嘉有出门的打算,就拿了件莲青纹刻丝鹤氅递给了过去。
今日的风雪小上了不少,窗明几净,日光和煦,踩在松软的雪花上便是一阵细碎的声音,沈明嘉刻意叮嘱了苑内看门的小厮,若人来问了,只说他在闭门看书,不方便露面。
心下怕的是被裴老夫人晓得他出去,估摸着定要说教许久。
张知远定下的地方在绣春阁内,是扬州有名的花街,里面更是有各色数不胜数得美人,望着那几个金灿灿透露着脂粉气息的大字,沈明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因他不常在扬州的缘故,少有涉猎这些地方,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可张知远早就瞧见了他,半个身子从二楼的窗户里探了出来,头带紫貂冠,唇若涂朱,秀美异常,他扬了扬酒杯,面上带着几分风流的意味,“沈大公子,你可快些上来。”
话音刚落,便被一双藕结似得嫩手给拽了回去,小花娘嘟囔着嘴儿,眼神轻轻一动娇嗔道:“爷不专心,该罚。”
张知远自幼就是个贪恋风月的,当即就将杯中的酒含在口中,渡给了那小花娘,“这酒比不得四娘的女儿香。”
沈明嘉一上楼看到的就是两人痴缠在一起的场景,他清俊的面色一黑,脚底打转就准备下楼去了,白皙耳廓红的吓人。
一旁还有几个纨绔见他这副模样口中调笑道:“哎哟,我们沈举人是个木头大佛不成?哪里有看到美娇娘扭头就走的?”
为首的男子姓齐,家中也是经商的,行三,所以都称他为齐三公子。
张知远晓得沈明嘉吃软不吃硬,眼看着齐三公子真的就要把人给逼走了,方才出声道:“胡说些什么,明嘉快些过来坐着,许久没见了,叙叙旧再走。”
“我保证不污你的眼了。”
最后一句尾音上挑,分明带着几分逗趣的意味。
众人听后又是笑作一团。
沈明嘉到底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心下微微平静些后方才落座了,绣春阁中热气弥漫,他解了身上的大氅放在一旁,露出里面的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清俊又斯文,鹤骨松姿,又因不喜脂粉的气息,面上冷淡的紧,倒叫人看出几分清冷矜贵之感。
风月场上哪里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那些个花姐儿的眼神瞬间就黏在了他的身上。
齐三公子将杯中最后一滴酒一饮而尽后打量了他一眼道:“我说明嘉你莫非还是个雏儿吧?”
“家中没给你安排通房丫头么?怎么到这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像姐姐们会吃人似的。”
沈明嘉自幼就被送到了书院里,回来的时间屈指可数,莫说是通房丫头了,就连能够说上话的女郎都少之又少。
除了老夫人跟前的德珠儿与他有些交情,可沈明嘉对她也并无男女之情。
乍然听到齐三公子这么一问,白净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红,端起杯盏,嘴角噙着抹疏离的笑,“不过就是对些事情不敢兴趣罢了。”
“这是哪里的话?怎么会有不感兴趣的,软香温玉只有你试过了才觉好。”
“没有兴趣只是托词罢了,想来是明嘉眼界太高了,瞧不上这些小花娘而已。”
张知远口中磕着瓜子儿,旁边的小花娘就以手作为托盘,帮他把瓜子皮儿给接了下来,一双媚眼儿只盯着沈明嘉腰间挂着的玉佩,那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果真是个大主顾,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自然是看不上奴家这些庸脂俗粉。”
“不过今日可有一个响当当名头的人物,保准郎君们看了都移不开眼儿。”
齐三公子先来了兴致,“哦?不知你说的谁?”
“自然是绣春阁的花魁,妙音。”
妙音名字听起来十分清雅,那模样生的也是一等一的出众,清华出尘的紧,与这烟花柳巷截然不同。
“我倒是听说过她的名头,怎么的?今儿个是要露面么?”
小花娘又拿了一半甜瓜喂到了张知远的口中,“是呢,今儿个妙音姑娘出来坐镇,所以奴家才说郎君们有眼福了。”
她捂着嘴儿轻轻一笑,一股子风流媚态。
沈明嘉只是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掩藏在红梅与白雪之间的那双乌木瞳,待回过神后,便将那不合时宜的想法抛之脑后。
就在这时大厅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哄笑声,还有惊呼声,
“妙音娘子!”
齐三公子听到了妙音的名字便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把身上的小花娘一推,打开隔间的窗户就往外望去,
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影正站在那戏台子上,颇有绝世佳人的风采,明眸皓齿,一举一动皆是万千绰约风姿。
偏生那张脸又生的清冷,娥眉轻扫,比玄天之外的那捧清雪还要疏离几分,当得一句盛颜仙姿,耀如春华。
见惯了美人的张知远眼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却又开口道:“我知一人比着妙音生的更美。”
齐三公子扭过头来,“云良你莫不是在放屁?”
眼中写满了浓浓的质疑。
他说话粗俗,好在张知远不和他一般见识,说完后又闭口不言,卖起了关子来。
其他几个纨绔也被钓足了胃口,“云良你说的究竟是何人?竟然还会比妙音姑娘好看,快讲给来听听。”
张知远哈哈一笑,“你们就如那色中饿鬼似的。”
他抬着手指来指沈明嘉,“这人你们都不熟悉,只有明嘉熟悉。”
“哦?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明嘉深藏不漏,还藏着个美娇娘不成?”
沈明嘉也抬着眼尾看了他一眼,想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手中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面上顿时染了一层淡色,眸光潋滟,唇红齿白,俊俏的紧,倒把满屋的花姐儿给比了下去,无人有他面皮子生的好。
“那人就是明嘉爹爹新纳的姨娘,名字唤作柳琳琅。”
“你要问我如何知晓的,那便是前些年柳小娘遇到了地痞想要欺辱她,刚好被舍妹救了下来,我只望了一眼,那魂儿差点就没了……啧啧……我从未见过生的那般得小娘子,只道是世无其二!”
“妙音和她一比,就像是鱼目与明珠。”
众人见他已经带了几分醉意,便嗤笑道:“发酒疯呢,真有那么好看?”
“自然是如假包换,不信你问问明嘉啊。”
张知远躺在长椅上半眯着眼,说不出的风流。
却未注意到沈明嘉拿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顿。
那些个纨绔都面带期待的看着沈明嘉,却见他怔愣出神,便又开口唤了一声,“明嘉?你且说说,云良讲的可是实话?”
“既然是府中的姨娘,那就算是半个母亲,不该拿出来说事的。”
沈明嘉让知竹将杯中的酒满上,一饮而尽,他眉眼清隽秀美,眼睛里潋滟的光彩宛如温玉那一点微微的莹泽,声音虽清润但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张知远也明白自己失言了,哪有当着别人的面调侃他父亲后院那档子事的,随即赔笑道:“明嘉说的对,我自罚三杯。”
杯中的酒水乃是秋露白,入口甘香,回味带着微酸的苦味。
众人一杯接着一杯,沉溺在声色犬马与纸醉金迷中。
沈明嘉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水下肚后他反而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不过白皙的面上略带了几分微红,更是醉玉颓山,风姿挺秀。
这些人中不免也有好男风的,不过也只能多看两眼,饱饱眼福,不敢动那歪心思,谁不晓得沈家在扬州城中也算半个土皇帝了,谁敢把主意往那上面打可真真是在自寻死路。
一些喝醉了的年轻公子互相抱头痛哭,还有的则是被小花娘扶走了。
知竹看着还算清醒的沈明嘉轻声道:“大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若是再晚一些,定然会被发现。
沈明嘉点了点头,与张知远道了别便出了绣春阁,刚踏入风雪之中,周身的温度就降了下来,他望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忽出声道了句,“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大些。”
知竹随声附和,“确实,瑞雪照丰年嘛,公子今年定然会顺顺利利,平安喜乐。”
他一贯喜欢说些吉利的话,讨个好彩头。
沈明嘉听了也高兴,便随手打发给他了一小块碎银子,一路上有说有笑,也落得轻松。
可等两人回到沈府时,齐齐傻了眼,大门已经落了锁,若是唤人来开,明日定会被责问一番。
知竹想了想,眼珠子一转,“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进去。”
沈明嘉还真以为他有什么法子,最后居然是钻狗洞,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越发的盎然,分明温和至极,
却让知竹打了一个哆嗦,随后狠狠挨了一脚。
知竹捂着屁股,呲牙咧嘴道:“要不公子你踩着我的背,然后从这矮墙上翻进去。”
柳琳琅听到他的话,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脸上的血色尽失,僵硬的如同一尊木头人似的。
任凭着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可片刻后,沈老爷却不动了,他从柳琳琅的身上跨了起来,目光阴测测的站在床前。
柳琳琅抬眼望过去,还有些疑惑,泪珠儿挂在睫羽上欲落未滴,楚楚动人,当目光落到那中裤上的水渍上时便就明了,却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味,她动了动唇道:
“老爷……无事的……啊……”
她话还没说话,沈老爷就狠狠甩了一巴掌过来,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柳琳琅只觉眼冒金星,口中一股子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牙齿似乎都被打的快要松动了,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乖顺的跪在了地上。
沈老爷目光阴鸷,随即折身出去拿了长鞭过来,口中恨恨道:“你个贱人。”
柳琳琅蜷缩成一团,也不敢出声求饶,她怕那句话不对会将沈老爷惹的更生气,默默承受这那无端的怒火还有惨无人道的鞭打。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还有血腥味,她的左半脸应该也高高得肿了起来,那双潋滟的眸子里却带着几分冷光,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模样。
许是打累了,沈老爷渐渐停了下来,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却也没有发泄完的畅快,话也没说一句就披着大氅走了。
白鸢侯在外间,听到屋内传来的阵阵声响,眼中也略带了几分不忍的神色,指尖微动,最后却又慢慢地垂落下来。
目光呆滞的站在屋檐下,直到沈老爷推门而出后,她才回过神来,匆忙地跑到屋内。
柳琳琅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上好的绸缎下的肌肤上是氤氲开来的淡淡血痕,莹白如玉的小脸那个巴掌印清晰可见,乌发铺散迤逦一地,却也脆弱的让人心疼。
好似一场秋雨后落到泥泞中的那朵木芙蓉,沾染了泥污,还能漂亮的夺目。
极致的艳丽,亦是极致的荼靡。
“姨奶奶,奴婢给你上药。”
白鸢眼中闪烁着水光,拿着药膏的手不停的颤抖。
她虽是沈二公子的人,但一直跟着柳琳琅也知晓她为人和善可亲,也没什么坏脾气,从未苛责过下人。
可她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那些个渗着血珠的伤口纵横交错,不用想就知道该有多疼了。
“姨奶奶,你若是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吧,也许哭出来就会好受些。”
白鸢看着她低垂着眼眸,好似一个精致的傀儡娃娃,没了半分生气,忍不住开口劝慰。
纤长又浓密的睫羽遮盖住了眼中的愁绪,柳琳琅勾了勾唇角,却也知有些泪珠儿落得毫无意义。
她忍着剧痛,挣扎着起身坐在铜镜前,将妆盒子内里的金钗簪了满头,带着些滑稽的意味,看着镜子中的自已忽儿痴痴的笑了,二八年华,螓首蛾眉,明媚生辉。
白鸢害怕地轻轻唤了声,“姨奶奶……”
却见柳琳琅转过头来,笑魇如花,透露着一股子魅惑,半边的发丝垂落遮住那片红肿,眸中潋滟着光彩,她问:“白鸢,我美么?”
白鸢看着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虽不知她是何意,还是痴痴的点了点头,“姨奶奶是奴婢见过生的最好看的女郎。”
没有第二个。
柳琳琅将目光慢慢收回,衔蝶奴站在不远处对着她轻柔的叫唤了一声,蓝莹莹的眼珠子里带着几分怯弱,似乎害怕被丢弃一般。
她轻轻招了招手,猫儿便跳入了怀中,舔舐着细白的手掌,许是知道了自己要被送出去了,便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发丝垂落遮住了那张小脸,看不真切上面的神情,隐隐能够见着几滴水珠落到猫儿蓬松的毛发上。
第二日清晨,雨水夹杂着大雪纷纷落下,有些冷的刺骨了。
即便是用了热鸡蛋滚脸,柳琳琅面上的那个巴掌印却也未曾消失,依旧有一指多高,稍微动一动,便是麻木得疼痛。
昨夜沈老爷带着怒气从她院子里出去的事情还未过半日就已经传遍了府邸,那些个奴才的心中自然也有了计较,白鸢今日去打热水,便是讨要了许久才从婆子手中接了一壶。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白鸢端着水边走边骂倒是没有见过如此趋炎附势,踩高捧低的货色,往日柳琳琅给她们的打赏也不再少数,一个个的却都没了良心。
她将房门打开,把一盆用过的水倒在了院落中,顷刻便凝结成了冰。
柳琳琅这厢已经收拾好了,今儿个除了给江氏请安,还要给衔蝶奴找一个稳妥的去处,如若不然它便是要死在这个冬天。
白鸢跟在她的身后,忽然觉着二人的命运与那猫儿却没有什么区别,生死都只在旁人的一念之间。
衔蝶奴藏在柳琳琅的斗篷里,又软又小,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她轻轻托着猫儿柔软的肚子,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行止半路时却见了抱着成哥儿的林姨娘,她生得一张瓜子脸,描得细细的一双眉,水汪汪的含情目,因为出生书香世家的缘故,身上又多了几分书卷气息,透露着一股子清高。
她斜睨了柳琳琅一眼出声道:“这不是柳妹妹么,今日也要去给太太请安么?”
眼下却暗藏了几分讥讽。
柳琳琅抬眼望了过去,白皙的面上那红痕自然也分毫不差的入旁人的眼,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之感,生了一副极为讨人喜欢的样貌。
只不过生到了穷苦人家就变成了一股子轻浮,好似那无根的浮萍,只得随波逐流。
她微微俯了俯身子,将姿态放的极低,“是呢,姨奶奶日安。”
就在这时,被托住的猫儿却胡乱的挣扎了几下,从柳琳琅的怀中蹿了出来,四只爪儿端端踩在雪上,倒似拿那雪团子捏出来的,一时也分不清是它白些,还是满地的落雪白些。
趴在林姨娘肩头的成哥儿听到动静便扭过头来看,见衔蝶奴眨着水莹莹的眼珠儿,与那蓝宝石没个两样,随即心生欢喜道:
“姨娘,成哥儿想要这个……成哥儿喜欢。”
林姨娘看着那半大的猫儿,略带些嫌弃,
“一只长了毛的畜生,你要它做什么?也不嫌脏。”
这话似乎是说给柳琳琅听得一般,毕竟这猫方才是从她身上跳下来的。
可沈明成年岁尚小,自然也还是个小孩心性,见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若是要不到,随即就是大哭大闹一场,流了几颗金豆子后又去打量林姨娘的神色,颇有几分猴精猴精的。
瘪着嘴儿,一如那日想要沈明嘉玉佩时的模样,嘴角向下弯的弧度都没有变化过半分,因为他知这招最是有用的,
果然林姨娘见了他泪眼婆娑,便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哄了好久,最后终于妥协道:“好好好,让你养,让你养。”
成哥儿破涕为笑,环住她的脖子喊了声“姨娘,你真好。”
便是铁做的心也该化成了一汪春水了。
可从始至终都未曾问过柳琳琅,好似他们看上的东西她就该感恩戴德,拱手相让一般。
林姨娘使了个眼色示意身边的丫鬟去将衔蝶奴抱起来,却不想柳琳琅先她一步将猫儿抱在了怀中,小小的脸上透露着一股从未有过得倔犟。
她说,“这猫儿是我的。”
林姨娘冷冷一笑,竖着柳眉,“你的又如何?我还要不得了不成?”
她—双桃花眼微微圆睁着,似是献宝—般将东西呈在他的眼前,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沈明嘉眼中含着的笑意—软,将符纸接了过来,捏在手心里还带着些暖意,
“多谢姨娘,明嘉定会考出个好结果。”
随后只见她弯了弯眸子,像是得尝所愿后的满足,与荷花池里讨吃的锦鲤有些像。
自从那荒唐的事过后柳琳琅似是对他故意疏远,可如今又大费周折替他求了平安符来。
饶是沈明嘉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也猜不出来她的想法。
只觉眼前之人似—阵若有若无的花香,你格外的留意,便闻不到,不去想,又能勾缠的让人心神不宁。
与其去纠结,还不如凭心而动,他思索了良久,心中的愧疚有增不减。
姨娘对自己这么好,怕是因为在府中受尽了欺负,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
酝酿了片刻,脑中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来,既然姨娘在府中处境这般艰难,何不让父亲放妾……
待柳琳琅回到沈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若是平日已经吹了灯歇息了,可今日府里却是灯火通明,处处燃着灯,倒如白昼—般。
她从马车上下来时,身上就已经披着件赤金色的莲纹斗篷,原是沈明嘉吩咐了知竹去海棠院里取了过来给她换上的。
若是她身上披着自己的鹤氅,怕是会引得许多流言蜚语出来。
而今日在码头上的事儿,张知远早就打点好了,旁人没哪个胆子敢去透露今日的所见所闻。
“大公子,姨奶奶这边有请。”
德珠儿站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到他二人回来了连忙上前,裴老夫人吩咐要将人带去仁寿堂,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今儿个沈老爷—回来就砸碎了—地的青瓷杯。
柳琳琅与沈明嘉对视—眼,才—前—后往仁寿堂里走去,—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都是战战兢兢的,沈老爷白日里发了好大—通脾气,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人敢去触霉头。
而白鸢与陈大几人自从回来后,便被罚跪在了仁寿堂外面的院子里,冰天雪地冻的人浑身发抖,牙关打颤,身上已经堆了—层厚厚的雪花。
“姨奶奶,你终于回来了,还好你没事儿。”
白鸢已经没了什么知觉,声音虚弱的厉害,只有—双眼儿看着那院子的拱门。
好不容易瞧见了柳琳琅的身影,冻的青紫的面上浮现出—抹笑来,见她平安无事才放下心。
柳琳琅柳眉—蹙,连上前去扶她,可旁边站着的管事嬷嬷却道:
“老爷吩咐过,这些下人护主不利,要跪到明日午时才可回去。”
“姨奶奶可不要掺合。”
沈府里的大多数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卖身契—签等于就是死契,主子有权处置奴仆,甚至失手打死也没什么事儿。
这种天气让人跪上—夜与下了死令没什么区别,那管事嬷嬷是裴老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在府里的地位相当于半个主子,她的话还没人敢反驳了去。
柳琳琅看着白鸢铁青的面色,—时间于心不忍,这事儿和她也并无太大的干系,那些人是早有预谋的,即便白鸢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他们也有法子能够挟持自己。
若因此有人丧命那才是荒唐至极,思及到此,柳琳琅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白鸢身上。
小道士见状提醒了句,“女善人,后面还有厢房可供休息,午间也会有素斋,若是需要可自便。”
“多谢小道长。”
柳琳琅原本想求了符就往回走,可见陈大几人模样明显也有些疲惫,便吩咐在观里休息会儿,待金乌西沉的时候再回去。
陈大几人见她如此体贴下人,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敬重。
那小道士怕她们找不到路,随后便将她们带去了厢房,浮云观里的厢房收拾的极为干净,案几上放了个青花瓷瓶,里面斜插了枝腊梅,散发着幽幽冷香,沁人心脾。
柳琳琅—走进来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困乏,许是昨夜没有睡好。
白鸢抖落衣服上的雪,本还想和姨娘说会儿话,却见她面色疲倦,便自觉地退了出去,想着让她好生休息会儿,待用素斋的时候再过来叫人。
外间天寒地冻,白鸢在廊下站了会儿觉得有些冷,便起身去了浮云观的小厨房里避避寒,哪晓得就此酿下了大祸。
柳琳琅小憩片刻,只听的门外忽然传来“吱呀”—声,她还以为是白鸢进来了,轻轻掀了眼皮子—瞧,三魂七魄顿时吓飞了—半。
进来的人是两三个男子,为首的眉横眼竖,唇卷鼻翻,—头短发潦草至极,偏生个子高大,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
柳琳琅向后—退,正要惊呼出声,那人却上前—步,拿着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股麻药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她眼前—黑,两三下就没了意识。
待白鸢端着素斋回来的时,发现厢房里空无—人,还以为柳琳琅是去了观里赏梅去了,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人。
直到陈大过来问起的时候,天灵盖才如同被人打了—掌,反应过来姨奶奶不见了!
这么大的道观往来的香客又多,想要排查起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般。
白鸢急的六神无主,眼睛哭肿成了核桃,双腿发软却还是跟着他们四处搜寻,柳姨娘如今正是盛宠之时,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丢了,怕是回去后不死也要褪张皮下来。
陈大几人也是急的满头冒汗。
天晓得那个杀才敢做出这等掳人的事儿来。
白鸢几人如同无头苍蝇乱窜之时,却遇到了救星。
沈明嘉这几日心情不太爽利便约了张知远,许是因为柳琳琅的原因,鬼使神差之下他二人也来了浮云观。
上山时恰好遇到了匆忙下山的白鸢—行人。
“大公子,大公子!”
白鸢远远的瞧见了沈明嘉的身影,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然后跪了下去,眼泪混着鼻涕,毫无美感可言,
“大公子!求你救救柳姨娘,她不见了!似是被人掳走了!”
沈明嘉紧皱着眉,面容依旧清隽,可无端透露出几分凌厉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白鸢望着那双如墨般化不开的眸子,不由得向后瑟缩了—下。
大公子往日温润清嘉,哪里露出过这种眼神,着实有些骇人,可如今正是十万危急的时刻,她硬着头皮道:
“奴婢不敢骗人。”
旁边的张知远见状上前—步道:“明嘉你莫着急,我派人去查—查便是。”
白鸢这才发现公子身边还站了个披着赤金色大氅的少年,头戴着小银冠,—双桃花眸,十分风流,—看就是个多情种子。
沈玉青手里提了个盒子,面上带着抹略显的拘谨的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圆脸丫鬟名叫阿芜。
她今日穿了件竹青色蝶纹棉衣,耳边缀着颗粉润珍珠,显得格外的清丽,
柳琳琅连忙上前去扶她,温声道:“不知有客要来,这什么都没准备,倒显得有些寒酸了。”
沈玉青摇了摇头,“是我唐突了才是,这是从徽州带来的四色酥糖,不知道姨奶奶好不好甜口的东西?”
她在沈府同柳琳琅—般处处不受待见,便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之感,又刚从徽州回来,更没什么能够说些体己话儿的人,就想着过来走动走动。
柳琳琅接过了食盒便让白鸢看茶,“自然是喜欢的,青姐儿费心了。”
沈玉青抿了抿唇,她向来也是个少言寡语的,虽是鼓起勇气过来了,但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想了想才道:
“今儿个祖母请了戏班子进来,就在前厅唱戏,姨奶奶若是没事儿,我们去看戏如何?”
“方才过来的时候刚演了—出沉香救母,正是热闹的时候。”
前厅人多,就不会那么冷清,—边看戏—边话话家常也是不错的。
柳琳琅轻轻点了点头,“待我换身衣裳。”
她特意选了件秋香色暗花镂金软烟罗对襟襦裙,外罩桃红刻丝并蒂莲纹彩晕大袖衣,乌鸦鸦的发间插了支累丝衔珠蝶形簪,衬的肤如凝脂,面若银盘。
即庄重又不会喧宾夺主,十分妥帖。
沈玉青见了更是连胜夸赞,“姨娘生的当真如月下嫦娥—般。”
柳琳琅轻轻抿了抿唇,“过誉了。”
随后二人带着丫鬟便到了前厅,府里林林总总的来了不少人,大家都围着戏台子坐成了—圈,而沈明嘉也在其中,刚好抬头望向她们来的方向……
目光相接的—瞬间,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就带了几分错愕与赧然,随即又像被烫了—般移开了视线。
沈明嘉微微侧过了身子,貌若芝兰的身姿挺得僵直,眼中透露着几分无错。
戏台子上唱的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见到柳琳琅的身影时,耳畔嗡嗡作响,全是昨儿个夜里那如娇莺般的轻吟,意乱时的低迷。
他素来洁身自好,克己复礼,未曾做过什么出阁的事儿,可—做偏生就是最荒唐的。
沈明嘉手中端着青瓷茶杯,—连三杯茶水下肚,那—旁坐着的江氏都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来,调笑道:
“嘉哥儿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儿,把这茶水当作酒来喝了?”
听到那个“酒”字,沈明嘉手轻轻—颤,差点连杯子都给摔了出去,冷白地面上浮现出—抹微红来,仍旧斯文有礼的应声道:“只是有些口渴罢了。”
沈玉英见他脸红了,更显得姿容如玉,温润清嘉,也忍不住揶揄道:“这茶水当真是醉人,大哥哥脸上都透了红。”
沈明嘉轻轻勾唇笑了笑,眼神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往柳琳琅的方向看去。
沈玉青虽有些迟钝也瞧出了些端倪来,大哥哥怎么不好好看戏,反而往这边望,她们坐的位置有些偏,若是有人看过来—眼就能瞧见,她压低了声音对着柳琳琅道:
“姨娘我的妆发有什么问题吗?”
她心下有些发虚,还以为是今天的妆扮哪里不妥贴,生怕哪里不对让人抓了错处。
柳琳琅轻轻摇了摇头,眸光却动了动,这大公子平日清冷矜贵至极,原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只是她昨儿个下手有些狠,那白皙的的脖梗上明显青紫了—块。
白鸢见人走了,便撑着伞过来扶她,轻声说了句,“主子小心着凉。”
柳琳琅轻仰起头,雪花落在了睫羽上,被热气一熏,就化作了晶莹的水珠儿,娇娇媚媚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多了几分清丽,一贯的好颜色。
这婢子是沈明霁的人,放在她身边无非就是多了个眼线,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慢慢站起身来,呼出的气息顿时化成了一团白雾,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被爹娘从家中拉了出去,说是要卖到绣春阁里,阁中的都是花姐儿,做些皮肉生意养活自己,偏生她的模样艳丽,就像是为了那种地方而生的一般。
鸨母给了价,五十两白银,爹娘便眉开眼笑,恨不得再多生一个女儿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求饶,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不过在去绣春阁的半道儿上,好巧不巧遇到了沈家的二公子,他说他有更好的法子,不用去做什么花姐儿,还能给出更高的价来。
那就是去拦沈老爷的轿子。
爹娘听了,顿时眼冒精光,如此下来她就被卖出了一百两的价钱。
足足让他二人瞪大了双眼,吃惊的嘴也合不上了,心里只有白花花的银两,更是暗恨被送进沈府来享福的人不是自己。
柳琳琅从看到沈明霁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所图的绝对不简单,她也并没有猜错。
沈明霁告诉了她许多关于他兄长的事情,从三岁一直到十九岁的,每一件都事无巨细,包括他喜欢穿月白色的衣裳,喜欢酸口的青杏,写字时惯用的是左手,还有喜欢模样清秀会作诗文的女子。
以及考中举人的时候刚好十六岁,轰动了整个扬州城,每次讲这些事情的时候,那眼神都格外的认真,仿佛这事情他早就已经观察过了千百万遍,好似只要他想,他能够比沈明嘉活得更像沈明嘉。
柳琳琅知道这中感情叫做嫉妒,就如同她嫉妒知州家的嫡女张芷柔一般,模样生的清婉,又饱读诗书,心底也尤为善良,曾在她被地痞欺负时挺身而出。
柳琳琅也记住了张小姐喜欢穿青色的裙衫,还有一条绣着金鱼儿的手帕。
或许她与沈明霁是同一类人,可沈明霁比她有之过而无不及,他要的是毁了他的兄长,所以他下了一盘棋,而柳琳琅就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柳琳琅轻轻叹了叹气,愣神间已经被白鸢搀扶到了海棠院,她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手中摩挲着那把竹节伞,伞柄的位置上刻了一行小字,“风雨同舟”。
她嘴角微微勾了勾,没想到那沈明嘉是个玲珑心思,许是知道这把伞会被送出去,所以才在上面写了这么一句。
柳琳琅随手将伞又递给了白鸢轻声道:“好生放着吧,等天晴了还给大公子。”
“是。”
白鸢抬眸时对上了柳琳琅那双媚眼儿忍不住呼吸一滞,又连忙低下了头。
姨娘生的太过于惑人,即便生为女子也不免被惊艳到,更不要说那些只图美色的,又想到自己皮肤生的粗黑,面还长了雀斑,个子瘦小的紧,心下酸楚。
好在二公子许了诺日后让她去当个姨娘,到那时更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才微微好受些,便打着帘子出去了。
到了夜间柳琳琅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头疼脑热,浑身都没了力气,声音虚弱唤了声,“白鸢”。
白鸢见她那副模样,便晓得是染了风寒,急忙去小厨房里端了碗热姜汤给她,“主子,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若是没有将人照顾好,沈老爷晓得了怪罪下来,她也担待不起。
柳琳琅小口小口喝着碗中的姜汤,眉眼间氤氤氲氲的让人看不真切,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洇湿了眼尾,果然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厢她还在想着计策,无端的就受了凉,也算是遭了报应。
喝了姜汤后便捂着被子,想着出身汗来兴许就会好些,到了第二日整个人仍旧是迷迷糊糊的,幸好还有些力气能够挣扎着起身。
白鸢掐着时间,想着柳琳琅已经醒了便端了盆热水进来,“主子好生收拾一下吧,老爷昨夜回来了,如今正在仁寿堂中,免不得要过去行礼。”
柳琳琅看了她一眼,哑着声音问道:“阳春去了何处?怎么没瞧见踪影?”
白鸢将手里的盆子放了下来,那阳春仗着自己是沈府的家生子,惯爱偷奸耍滑,一个不留神,就不晓得去了何处,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一股脑儿的丢给了她,心里有气却也不想在背后戳人脊梁骨,只道:“奴婢也不晓得,估摸着有事吧。”
话罢,便从柜子里拿了几件刚做好的衣裙来,一件翡翠烟罗绮云裙、一件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银丝锦绣百花裙,准备伺候她更衣。
柳琳琅只是瞧了一眼,脑海中忽然浮现过沈明嘉的影子,见他穿的是月白色的衣衫,便指着件珍珠白锦的裙衫道:“就这件了。”
穿好后又在外罩一件碧色底纹撒花缠枝素面披风,乌鸦鸦的发间簪了一支玉兰花模样的发钗,
整个人往素净里打扮,可面上那股子妩媚神态却也是改不了的,面上一张含粉染朱的唇,或嗔或笑都勾人。
等到了仁寿堂,才发现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就连一直深居简出的李姨娘也坐在了江氏的左手边。
柳琳琅怎会听不出那带着逗趣儿似的口吻,乜斜了一眼才道:“莫要说些胡话,小心我掌你的嘴。”
待二人一路走到海棠院后,柳琳琅轻轻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沈明霁正端坐在房内。
他穿着一身黑,衬的那张面容又苍白又病态,死气沉沉的,望着就让人害怕,偏生又要故作温和,斯斯文文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蛇蝎似的心。
柳琳琅呼吸一窒,便匆匆忙忙地将门给掩上了,生怕让人见了他似的,香腮粉润,一颗心扑通的跳个不停,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你怎会在这里?”
若是让沈老爷遇到了可如何是好。
沈明霁面上倒是一片坦然,只将柳琳琅平日里做的香丸拿在手中把玩,将捻成了细粉,落了一地,碧绿色的玉扳指更衬的那指节修长,他淡声道:
“姨娘怕什么,父亲他今日有事,估摸着是不会过来的。”
他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柳琳琅,似乎很是喜欢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柳琳琅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镇定道:“不知二公子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往日他若是传递什么消息都是过的白鸢的手,胆子还没有大到直接到海棠院里来。
可话问出口了,他却久久不应,眼波深深犹如一口古井,直到看的人脊背发寒,他才从怀中拿了一个白瓷瓶来,
“想办法将这个放到沈明嘉的吃食里。”
柳琳琅微微皱了皱眉,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从西域弄来的秘药罢了。”
沈明霁说完又轻轻拍了拍手,那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后面就走出来个怯生生的小丫鬟,模样长得清秀可人,只不过胆子有些小,不敢拿正眼来瞧人,
“这丫鬟名唤作烟景,给明嘉下了药之后,就将她带过去。”
柳琳琅手里握着那个白瓷瓶,眼尾微微下垂,这是什么东西便不言而喻了,只是没有想到沈明霁居然这么着急,她顿了顿才涩声道:“好。”
沈明霁见她似有些不愿,声音中便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柳琳琅轻轻应了声,她知他的意思,沈明嘉在旁人的眼中一直都是光风霁月的形象,而沈明霁只是怕她心软罢了。
沈明霁忽然站起身来,他个子生的极高,便如一堵墙似得挡在了她的面前,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
她低垂着头看着那黑色的衣摆处拿着金线勾勒出来的祥云纹路,一时间有些发怔。
与这种人相处,总是窒息的喘不过气来,在他的世界中只有利用与凉薄,一不留神便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好在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便推门出去了,路过白鸢的身边时轻轻勾了勾唇角,带着些温和,可半分情意也未落到眼底。
白鸢红着脸撇开视线,二公子说了她帮了他的忙,日后定然会抬她做姨娘。
他生的俊俏,又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丫头,怎的不让人心动。
而那名唤烟景的小丫鬟站在一旁手中一直绞着帕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琳琅见她穿着件浆洗的发白的衣衫,面上的神色略带着些慌张,便晓得是个胆子极小的,那身子也格外的清瘦,手腕更是细的可怜,似乎风一吹便能将她刮跑了似的。
烟景见她在打量自己,当即抿了抿唇,细声细气说了句:“姨奶奶日安。”
林姨娘乃是庶子沈明霁的生母,当年她带着府中的两个小公子去书房看书,可没曾想到书房失了火,她在慌乱之中先救了霁哥儿。
沈明嘉年幼差点因此丧命,好在后面被下人救了出来,可也病上了半年有余才缓过来,自此之后林姨娘便将自己关在佛堂里,日日抄读经书,说是为了赎罪,实则是沈老爷下了禁足的命令。
如今过去了十几年,她也早就从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麻木的妇人,面上的神情冷淡,眉眼间看不出一丝情绪,如同一汪幽深的古井,透露着一股子死气。
如今沈明嘉长大成人,沈老爷便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她解了禁足令。
即便裴老夫人与江氏心中颇有微词,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已经将她关了十余年,再深的罪孽也能赎清了。
柳琳琅收回自己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生怕被旁人发现了似得,可她生的惹眼,即便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能够被人一眼就察觉,
沈老爷微眯着眼,出声唤道:“你且站前面来些,站那么后面做什么,又不是下人。”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名义上虽不是下人,可实际上还不如一个下人,但她也不敢就此驳了沈老爷的面子,乖顺的走到他的身旁站着,低眉敛目,看起来安分守己。
沈明嘉远远地瞧见了那张俏生生的芙蓉面,隐约带了些病气,面上也略显得苍白,她站在自己父亲的身边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他一个作为后辈可以置喙的,他手中摩挲着茶杯,口中却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老夫人,李姨娘回来了。”
德珠儿掀了帘子朝着里间儿说这话,面上还带着些笑意,目光落到沈明嘉的身上时就变成了羞涩,但只流露了片刻便被敛的干干净令,毕竟能够在仁寿堂当个一等大丫鬟,也是人精里的人精。
众人听到李姨娘的名字,面上神态各异,有欢喜的,有担忧的,也有漠不关心的。
裴老夫人则是差点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些愉悦,“那让她快些进来。”
“还是老夫人心疼我,大老远的就听到了您的声音。”
来人身穿着一身素缎银丝的褙子,底下石青色裙子,杏眼桃腮,眉如弯月,年岁虽长,可看着还如二八年华的佳人一般,面上含着笑,那手中正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约莫四五岁的男童,乃是沈老爷的次子成哥儿,
老来得子,这成哥儿深受宠爱,小小年纪还未学会明辨是非,便养就了一身少爷病,娇气的不得了,好在这次来李姨娘多加叮嘱,他才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裴老夫人,既不哭也不闹,可人的很,
“哎哟喂,我的好孙儿,快让老祖宗抱抱你。”李姨娘轻轻地推了推他,成哥儿便知趣的上前,奶声奶气的唤了声,“老祖宗。”
又看着沈老爷道:“爹爹。”
这性子可比往日要讨人喜欢的多。
李姨娘自幼出生在书香世家,待奈何家道中落迫不得已当了姨娘,可骨子里还是清高的,自然不想自己的孩儿落后旁人。
又因沈老爷宠爱,所以成哥儿也一直养在她的跟前,她乜斜着眸子瞧了瞧沈明嘉,见他神仪明秀,如芝兰玉树,也不以为然,待成哥儿长大了说不定比他还要出挑,嘴角的笑意便也没下去过,
“老祖宗,都怪我耽搁了些时日才回来,这成哥儿一路上都在念叨着您呢。”
她说话时总喜欢扬起一边的眉毛,让人看出几分咄咄逼人之感,这次回家省亲也才去了五日,算不得久,可话还是要这么说。
裴老夫人正在逗弄着成哥儿,便也没觉得有什么,随口问了句,“你父亲身体如何了?”
“承蒙您关心,父亲身体还算康健,我回来时还让我带了些东西给老祖宗,方才交给了德珠儿。”
“还是有心了。”
裴老夫人由衷的夸赞了一句,李姨娘除了善妒一些,旁的毛病也没有,算是个还不错的。
江氏坐在一旁自李姨娘出现后眸光都是冷冷的,没有半分的波动,她算是领教过这笑面虎的本事了,可如今府中又添了个模样出挑的新人,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法子。
“你们这些小娃娃就先出去吧。”裴老夫人冲着沈明嘉一席人摆摆手,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与沈老爷商量。
众人便识趣的都退到了外间,晚上应该是要一起用饭的,所以大家也不急着回去,而是围着火炉坐成了一团,沈明嘉与抱着成哥儿李姨娘坐的靠前些,沈明霁坐的稍微靠后一些,
成哥儿还是个小孩子心性,看到什么好看的玩意儿就想拿手去抓,这时他正望着沈明嘉腰间的玉佩发神,两三下便从李姨娘的怀中窜了出来,
手指着那玉佩道:“兄长,成哥儿想要这个。”
李姨娘连忙将他给拉了回来,“你个孩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想要。”
成哥儿小小的面上略带些疑惑,母亲昨日才说了,只要他听话,这府中的所有东西日后都是他的,那兄长的玉佩为什么不能要?
一时间想不通,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就蓄了一汪泪,小嘴儿一瘪,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李姨娘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若是在裴老夫人跟前闹起来,那可不像话,
沈明嘉倒是极为大度的将玉佩从腰间解了下来,递给了他,“成哥儿喜欢那就给他拿着玩就是了。”
那玉佩莹润生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姨娘嘴角一勾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成哥儿一把就将其抓了过来,眼泪消失的无影无踪,笑的比蜜还甜。
他拿着玉佩在屋里跑来跑去,忽然停在了柳琳琅的身边,歪着头打量着她。
柳琳琅见他年纪小,如同自己弟弟小时候一般,心下没由来的一软,俯下身子温声道:“成哥儿你在瞧些什么?”
“你长得好看,这玉佩给你。”
成哥儿将手中的玉佩塞到了柳琳琅的手中,也不管她要不要,又害羞似地跑回了李姨娘的怀里,偷偷露出双眼儿打量着她。
李姨娘快要被自己这宝贝儿子给气笑了,她向来讨厌这种妖妖娆娆的长相,比那花姐儿还像花姐儿,恨不得离的远远的才好,谁曾想成哥儿偏生还喜欢她。
柳琳琅看着手中的玉佩有些愣神,一抬头却与沈明嘉的视线对上了。
“妾身没有教好成哥儿甘愿受罚。”
沈明嘉站在原地,身姿欣长立如芝兰玉树,神仪明秀,见她服了软,眉间凌厉少了几分,可依旧疏离的恍若云端之人,他道:
“成哥儿仗势无故欺负旁人,姨娘如今该做的便是给柳姨娘道歉。”
柳琳琅见他提及了自己,芙蓉面上略带了几分讶异,她微微眯了眯眼,好似一只漂亮的狸奴。
道歉么?还未曾有人给她道过歉,她都快以为自己天生就是该受些委屈的。
看着林姨娘那双通红的眼,她摆摆手道:“无事的……只是裙子脏了罢了……”
林姨娘将沈明成牵了过来,恭敬的对她俯了俯身,至于那歉意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略微上挑的眸中带着几分不甘,却也极快的被掩饰了过去,道完歉后她对着沈明嘉又行了一个礼,才抱着成哥儿走了出去。
背影婀娜又清瘦,恍若松风苑门外的那杆笔直的竹,从未想过折下腰肢。
可她的倔强便生用错了地方。
柳琳琅慢慢收回目光,对着沈明嘉说了些感激的话,她也不知该怎么回报他人的好,只将自己亲手绣好的文具袋子递给了他。
这本该是早早就拿出来的东西,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奴婢绣技有些差,大公子若是嫌弃的话奴婢好好修改一番再拿过来……”
她直直地望着那双潋滟的眸,粉面含娇,也知道自己什么样的姿态最会勾起旁人的欲念。
可沈明嘉的眼中总是澄澈的,清清明明恍若朗月一般,他嘴角噙着笑,带了几分歉疚,“让姨娘受惊了。”
他接过文具袋子,目光轻扫一眼才道:“这技艺是不错的,且莫要妄自菲薄。”
他是最坦荡的君子,所以问心无愧。
她是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畏手畏脚。
柳琳琅也知晓他对她的好,都是出自于自身的修养,换句话说,即便是换一个人来也是一样的,不会有什么不同。
可有些想法却在慢慢的生根发芽,将一颗心缠绕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想做那个会让人方寸大乱的例外,不单单是因为与沈明霁的约定。
裙摆上的墨汁依旧夺目的很,她眨了眨眼,带着几分谦卑的狡黠,对着沈明嘉道:“大公子,奴婢回去换身衣服。”
沈明嘉轻轻颔首,意气风发的眉眼之间也初具了青年的沉稳。
出门的时候,柳琳琅瞧见那白鸢正和知竹相谈甚欢,白净面上的柳叶眉,丹凤眼皆是弯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她倒是不知大公子身边的这个小厮这么有趣,说起些杂文趣事也格外的精彩。
见柳琳琅出来了白鸢便敛去了面上的笑意,送上暖手的汤婆子后将一旁放着的织锦斗篷给她系上,
“今儿个天寒地冻的,待奴婢撑伞挡些风雪,主子免得受了凉。”
柳琳琅轻轻抿了抿唇,片片的雪花落到发衣上,落到面上,便瞬间化成了几滴晶莹的水珠儿。
她回头望了望,沈明嘉正站在书房的窗边,显露出来的面容秀美异常,似乎也在看她。
柳琳琅回过头来对着白鸢轻声道:“我们走吧。”
白鸢见柳琳琅面上带着笑,透露着一股子鲜活的气息,也忍不住为她开心起来,口上恭维道:
“主子如今倒是愈发的像那书香门第出来的嫡小姐,这做派乃是一等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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