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好后的那夜,我听见他对嬷嬷说玩儿过就算了,不值一提。
后来他疯了似的找了我三年。
再见时跪在我脚边字字泣血,荔娘,求你,看我一眼,就一眼——1国宴之上。
我作为国之功臣,穿着华服,一步步走向首座。
皇帝大为称赞,因为我从海上游历归来带回了棉花,玉米,番薯这些种子。
所有人都在称赞陛下英明,乃是天下百姓之福,一派喜气洋洋。
只有一人脸色惨白,死死盯着我的方向。
是谢臻。
出了大殿,谢臻跟在我身后,轻轻唤着荔娘,我知道是你。
我没有驻足,头上的步摇都没有多余的弧度。
此刻宴席刚散,人来人往。
他当着百名朝臣的面,跪在我的马车外边字字泣血,荔娘,我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就一眼——我淡淡道,回府。
三年前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连摆脱前夫君都要请求谢臻帮助的孤女。
那时我只能对他低头。
三年之后,我摇身一变成为最尊贵的皇商,就连皇上见了我都要礼让三分。
今时不同往日。
2马车摇摇晃晃,我想起三年前,我被那时的夫君构陷,险些死在公堂之上,我托人去求谢臻,未曾想他真的对我伸出了手。
当时我在公堂之上被打的九死一生。
意识再回笼,还未睁眼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混着乌木香。
我睁开眼,一身华光黑袍的如玉公子坐在我床边。
是谢臻。
不用介绍,他和传言一般,如同画里走出来那般举世无双。
对上他琉璃般的眼眸,他忽然笑了,你让那个小医师来传话,说你愿意?
你可知你夫君当日答应我的是什么?
睡一夜,和你。
我瞬道。
我知道的,顾笙在宴席上醉酒得罪了半个朝廷的同僚,只有攀上第一权臣谢臻才能保全他的仕途和狗命。
而条件就是——我。
我不愿,所以顾笙将我告上公堂,命运的齿轮继续转动,我还是和谢臻绑在了一起。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向下游移,我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瞬间回神。
你倒是乖觉。
他轻笑,放心,等你伤好再履行诺言也不迟。
谢臻和传言又不一样,他的眼神,不纯,我看不到清风霁月。
这是我对谢臻的第一印象。
之后我开始养伤,日日都有人服侍。
而且这里的衣服和熏香一类都出乎意料的和我的胃口,让我有些惊喜。
伤好的那一夜,谢臻不请自来。
我被他火热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匆匆起身,我去沐浴。
在转过屏风的一刻,我看见他像鹰一样紧紧盯住我。
帐帘滑落,他伏在我身上,低音在我耳边炸开,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们鼻尖对着,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救我?
顾笙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么是我?
在这之前,我和谢臻毫无交集。
可我想了想,说我是为了救我自己,并不是为了顾笙。
谢臻乌黑的发丝垂落,我不确定他眼中划过的是不是雀跃的光,因为他低下头,快的让我捕捉不及我的榻上,不要提别的男人。
我被狠狠折腾了一夜。
依靠着强大的生物钟醒来的时候,谢臻不在身边。
我听见外间传来声音,一个嬷嬷似乎是问了什么,谢臻矜贵的声音传来,睡过就算了,不值一提。
当时我的天真以为这就是我和谢臻故事的结局。
却未曾想,我会同谢臻纠缠半生。
3记忆被打断,府上的侍卫来告诉我,谢家公子一直在外徘徊。
如今这座宅、侍卫都是陛下钦赐,谢臻不敢明着乱来。
不必理会。
但是不过片刻,侍卫就带来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这是谢家公子送来的贺礼,请大人务必要亲自把玩观赏。
谢臻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本来想让侍卫直接丢掉,可侍卫说,谢公子说,大人想丢掉一定会后悔的。
于是我便让侍卫打开,里面是一节还滴着鲜血的小指。
下面还压了一张字条。
墨迹透纸,横竖之间他的癫狂和病态张牙舞爪着扑来,你的儿子说想见娘亲,我便把他送来了。
我浑身冰冷。
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就算谢臻疯魔了,谢夫人和嬷嬷也会拦住他的。
毕竟这可是谢家唯一的血脉。
我不能上当,这一定是个陷阱。
我曾用两个孩子的代价,一死一伤,终于逃离了谢臻身边。
我不可能再回到那坐牢笼。
4我怀上谢臻第一个孩子,实属意外。
一夜风流过后,再睁眼,我本以为此后就要开启新的生活,但却看到了谢臻的娘亲和一位嬷嬷。
请你给谢臻生一个孩子。
我看着眼前端庄气质却隐隐凌厉的妇人,不用思考,我当然是摆手拒绝。
谢母道,阿臻不近女色是真的。
我看着自己握着茶杯还在抖的胳膊,立即决定不信。
你是他这么多年,第一个主动接触的女人。
怎么,这还要道德绑架?
对面两人目光灼灼,似乎是在期盼我有什么表示。
我该荣幸吗?
就因为谢家是传袭近百年的第一世家,而我是独苗谢公子的,嗯,第一个女人?
我喝下那口水,声音哑的像个鸭子,不好意思,我拒绝。
若是你想,我们可以给你名分,抬个通房,若是你觉得不愿,妾也勉强可以试一试,不过得等你怀上之后——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她们以为自己施舍的是多了不起的,可在我这,一文不值。
我和谢少爷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到此为止。
谢母走时对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是何意。
我听说过这位女将军的事迹,代父兄杀敌,巾帼不让须眉,嫁给谢公的时候嫁衣佩刀,逼着谢公承认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
她确实做到了,谢公死前,永远都没有妾室。
可惜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似乎并不明白。
晚上我暂时去投奔小小,却不想因此牵连了她。
一开始是顾笙的私卫,半夜提刀杀我。
接连几夜,不过幸好小小的师兄以一敌百。
这样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几天后,顾笙似乎也意识到不妥,消停了几天。
我去铺子里找忠伯,得知顾笙果然也来闹过。
夫人您放心,属于您的所有我带着我的一家老小全都给您守好了,您放心。
几年前偶然救了在农田里干活晕倒的忠伯,之后把他调到了轻松的账房掌柜,他便一直心存感激。
忠伯,找机会清点一下,我可能会离开云都。
夫人要去哪里?
我将目光投向远方,我哪里都想去。
想看极北的雪原,东北辽阔的平原,西边沟壑的高原,也想去搭一艘船,飘到海外,看看这个世界是否也有金发碧眼的洋人。
世界这么大,我的脚步永远不会为一人停留。
我想要自由。
6可顾笙之后的手段越发阴毒。
一个早就服了毒的病人挣扎着死在了医馆门口,周围聚满了冷眼相看的人群。
小小气的跳脚,奸诈!
虽然她语气和平常生起气来没什么不同,但我注意到小小的手在抖。
她是医者,病人亲眼在她面前自杀污蔑她这件事,不异于亲手养大的孩子不承认自己有父母。
我不能因为我,毁了药王谷传人的医者心。
于是我敲开了谢家的大门。
一年为期,期间若是谢臻成亲,去留随意;期间若是怀了我谢家的血脉生下来后你便可离开。
作为交换,谢家保护我和小小医馆的安全,以及我离开时的掩护。
我不知道顾笙用了什么手段,投奔东厂,寻求了新的庇护,我的通关文牒和出城证件全部失效。
我被困在了这里。
于是我重新回到了春水巷深处。
你们不会限制我的行为吧。
自然不会,荔娘一切请便。
我出门去找忠叔,还有他的儿子儿媳。
如今他们一家人都在我手下做工。
我们可以试着将产业往北方拓展,云都是天子脚下,繁华之都,但这里竞争也很大,我们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
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门便看见了清癯颀长的身影,还是一身流光暗纹的黑袍,暖黄的灯光下,他手中握着茶盏,侧目朝我看来。
琉璃眼底映着一簇光。
有某个瞬间,我以为自己被一头饿了很久的狮子盯上了。
他修长莹润的指尖轻敲桌面,眉毛微挑,愣着干什么?
进来。
我以为他不会出现。
至少不会在第一夜。
可现在,他就坐在我面前。
去谈生意了。
他这话根本不是问句。
谢臻把玩着我的手,我越发的心慌,男人向来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的,哪怕是从前相敬如宾的顾笙,也曾抱怨过我几句,直到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才彻底闭嘴。
他一眼就看透了我在想什么,嬷嬷不是和你说过了,不会限制你的。
所以,是他的意思?
对上他的眼睛,发现谢臻在很认真的看着我。
如果把顾笙比作月光下透光的一张纸,那么谢臻就是在。
不过他心情似乎很愉悦,嘴角挂着笑,那么紧张做什么?
那张女娲亲手捏的俊脸猛地凑近,我的心跟着漏了一拍。
我们都做过那么亲密的事了,你不会,还在害羞吧?
谢臻一下又一下啄我的耳垂,宽大的手掌不知何时攀上我的背。
出乎意料的一夜,不出意料的疯狂。
7那夜我没做任何准备。
第二天一早也因着插曲忘了吃药。
但是当我得知怀孕的那一刻,公主也偏偏带来了她要和谢臻成亲的消息。
怀了孩子,就得生下来再走,不怀,他们成亲我便可以离开。
于是我暗中通知小小为我准备一副堕胎药。
我握着碗,装作无事:不过是一碗补药,苦些就苦些,以后的日子总是甜的。
暗卫不知身在何处监视,这种事,总得小心些。
一阵风似得力道将门撞开,谢臻本是略翘起的嘴角放了下来,他盯着我手中的药碗,眉毛拧在一起,你病了?
我对他微微一笑,仰头一饮而尽,平静的对他说,落胎药。
那是我第一次看一个人面上的表情粉碎的样子,原来心碎是从眼底开始。
明明只有两步的距离,谢臻却是半走半跪着爬过来。
素来没有一丝褶皱和灰尘的千金缎拖在地上,我的,对不对?
荔娘你吐出来啊,求你——谢臻的尾音破碎,凄厉的拖在空中,久久不肯落下。
他伸手碰我的嘴,却又不舍得用力,仿佛是有情一般摩挲。
吐出来好不好啊,是不是宋姜瑜和你说了什么?
你告诉我——我摇摇头,这件事和旁人没有关系。
甚至和面前的谢臻也没有关系。
我不怪顾笙,反正最后我也是要与他和离,只不过时间方式都和我预想的不同。
可能怪就怪我,太爱自由,觉得任何一种关系都会束缚自己。
就这样,一死。
8我从回忆里抽身,我还未来得及打探这消息的真假,嬷嬷便主动敲响了我府上的大门。
小公子被公子生生砍去了小指啊。
啪嗒一声,我手中的盒子落了地。
谢臻他竟然敢,他竟然真的下得去手,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嬷嬷紧紧抓住我的手,公子还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小公子还九根手指和十根脚趾。
我听的浑身发抖。
三年前,他不过有一些过度的掌控欲和偏执。
怎么三年过去了,他竟变成如此模样?
嬷嬷在一旁讲述,其实自从你出现,公子便和从前不一样许多,夫人和我一眼便能看透。
可偏偏公子,性子特殊,情爱之事,又不能靠旁人来点。
只能自己摸索着碰撞,便由着公子去了。
可自从你走后,公子没什么变化。
但他拼命派了人手去寻找你的下落,他不肯相信那具焦黑的炭是你的尸体他说自己还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当初选择了你。
每当哪里传来你的消息时,他便疯了似的去找。
一次一次公子的情绪仿佛也被消耗殆尽,他冰冷的越来越不像一个活人,就算面对着小公子,他也从未有过笑意。
无事便去春水巷相处,枯坐在一片焦黑的碳里,也不曾让人去收拾。
谢臻竟然已经偏执至此。
那我便更加不能贸然冲动,若是此番冒进,无异于羊入虎口,我掏出令牌,备马进宫。
嬷嬷跟着我,还在讲着过去的那三年。
当年您落胎,公子生生呕出一口心头血来,那真是伤心到了极致。
这我倒是未曾见过。
他去找您时,是从谢家宗祠逃出来的,为了您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去了半条命,可见你之前,还是换下了一身血衣,不肯让你见半分。
谁曾想推门却见您喝了那碗落胎药。
原来竟是如此。
少爷啊,他从小就是嘴硬心软。
医师说你没事之后,他又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非要等到你醒了再离开。
我想起刚睁眼时,谢臻阴沉着立在床头对我说,荔娘,你要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
原来是一直等在那。
少爷出门就晕倒了,唉,命运弄人啊。
我不明白,只想问,为什么偏偏是我?
嬷嬷沉默了许久,没人知道。
只有谢臻知道。
9谢臻如今现在疯批的样子,我要直接去了不一定会闹出什么,还是寻求公主的帮助。
话说我和公主也是因为谢臻才相识。
充满意外的一夜过后,我本欲出门,去小小那里拿药。
睁眼就看见一个娇俏的少女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堵在卧房。
你就是阿臻哥哥养在外头的外室?
不,我不是。
她眯起眼上下打量我好几个来回,不,你就是!
我是阿臻哥哥的未婚妻,我是宋姜瑜。
下一秒,几个彪形大汉从墙后冲出来,牢牢钳住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已经嫁过人,还勾引外男,不是喜欢男人吗?
今天就满足你!
宋姜瑜眼底是和甜美外表丝毫不想干的恶毒。
我额头上冒出冷汗,宋姑娘,你误会了,我和谢府是签了契约的,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员工罢了。
她甜甜一笑,这张嘴倒是会说,怪不得能勾搭人,既然如此,就把舌头割了怎么样?
她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高高扬起手臂,竟是毫不留情的朝我脸上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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