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页握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条裂痕。
是在中流卫生间砸的。
阿页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擦手,突然跑来两个打闹的小孩,推推搡搡一不小心把阿页的手机推掉了。
不过两个小朋友很礼貌,站正了一个劲地说姐姐对不起,她们的家长进来看到后也马上表示会赔钱。
阿页把手机捡起来看了看,只是钢化膜碎了,里面的屏幕没有坏,就只安慰了下小朋友,拒绝了赔偿。
从卫生间出来刚好在登机。
阿页肩上背着放满东西的挎包,手上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看到候机区差不多没人了飞快地跑过去。
走到机舱口,乘客们排着小队,空姐给每个人手里挤消毒液。
排到自己的时候,阿页把手机放包里伸出双手,一抬眼就看到他慵懒地躺在那儿,宽阔的衬衫随意撩开着,和身边西装革履的大叔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裳文?
他似乎是睡着了,左耳的耳机掉到了衬衫上。
阿页向后走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旅程很无聊,听身边乘客的口音,应该是从桑海那边过来的。
回想起刚刚那人的脸,看不清,但是很确定就是许裳文。
飞机飞到平流层,前方的机翼偶尔闪出红蓝色的光。
为方便乘客休息,机舱内的灯早己全部关闭,只剩下绿色的安全标识,和窗外透进来的晚夜的澄蓝。
阿页觉得闷,脱下了外衣抱在怀里,用手撩了撩头发,撑着下巴不自觉地看着窗外发呆。
这次回来又得待多久呢?
……原本想留在上大学的城市圳江当老师,整整西年都在拼命努力。
英语、实习、绩点、活动比赛……奈何到了找工作的时候,还是比不上一句“家是哪里的?”
阿页第一次感到迷茫,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话说,许裳文的人生应该没有这种烦恼吧?
他还是老样子,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一朵健康的向日葵。
记忆里他也一首都是这样,单只是经过他的身边,却也好像偷偷地分享到了一点点温暖的阳光。
阿页自认为是个坦荡的人。
她不喜欢八卦别人的生活,也从未想过要投机取巧,即使被说“木讷”,也只顾着默默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当每次遇到由于自己发光发亮而引来的各种诬陷和中伤,她都始终无法理解“嫉妒”两个字到底是怎么运行的?
她一首觉得自己还算品行高尚。
但是,当看到他乖巧自如地窝在那儿,全身上下都是价值不菲的穿戴,还有着一张不经世事摧残的、干净的脸的时候,阿页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会嫉妒的。
他看起来好像有个很幸福的家庭。
就连今天不经意的碰巧路过,偶遇他靠在那儿睫毛微动的睡觉,好像也是在笑的,努力搜集了所有有关他的印象,好像真的没有皱眉这样的动作。
想到这儿阿页的眼神不禁往前方望去。
要不怎么说命运是个好作家呢?
正在羡慕的时候好巧不巧他走过去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背影这么挺拔。
几年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但脚步还是很轻盈,一看就很轻松快乐的样子。
留了微长的碎发,往前走的时候刘海扬起,露出同样挺拔的眉弓。
曾经阿页以为,人生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逆风翻盘,可现实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抽疼了阿页的脸。
但她不服,阿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服什么,在坚持什么。
和她同样出身的大家,一路上早早下车,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结婚生子、找份普通的工作,在小地方过得似乎也还不错。
他到机尾只是上个厕所,却是阿页从上大学第一次走出小城,到如今回来,风里来雨里去的西年里的立足之地。
手上这张晚班特价机票是她等了好久,看了好久才抢到的,为此还在高温频频的圳江,没有空调的宿舍里一个人多待了十天。
不用经历在梅雨不断、发臭发霉的街道上,一次又一次地对手中这条叫作命运的条破布缝缝补补,真好。
人们的命运看似在同一个世界,却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世界。
也许,这些不同的人生轨迹就像是那些平行线一样,上上下下,左右其它,却永不相交。
而雨里的人们,连淋的,都是不同的品种。
阿页看着他漂亮的背影感到羡慕,把捧在怀里的旧外套又紧紧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