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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质量小说妻妾一家欢》精彩片段
旁边的绛霜听了,看见周围安国公府丫鬟打量的眼神,有心想要提醒陈纯瑶两句,就感觉到背上手臂上的针眼还痛的厉害,立时把张开的嘴合上了。
陈纯瑶倒着走回来,看见陈纯荔还在笑盈盈的和纯歌说话,不耐烦道:“你们两个,不知道前头大姐姐等着,还有点规矩样子没有。”
陈纯荔听她一副训下人的口气,脸色一变,就嗔怪的跟纯歌打趣。
“瞧瞧你十二姐姐,就是性子急,也不知道你们两往日在家里时候,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纯歌对陈纯荔逮着机会就离间自己和陈纯瑶的作为,颇感无奈,含着笑意,干脆利落的道:“十二姐姐只是性子急些,平日也挺照顾我。”
陈纯荔根本不信纯歌的话,应和着哦了一声,和纯歌两个人都加快了步子。
隔开陈纯瑶面前一步左右时候,纯歌眼尖的瞥到地上陈纯荔前面有块冻冰掩在落叶之下,急忙喊陈纯荔小心。
陈纯荔听见纯歌的话,眼睛一转,却首首的踩了上去,整个人一下子往陈纯瑶扑过去。
陈纯瑶却反手用力一推,陈纯荔转而又倒向了背后的纯歌,这样一来,反而是纯歌会被压在底下。
纯歌看见陈纯荔后仰过来的时候,己经来不及了,再看到身后都是尖尖凸起的小石块,心一横,干脆扭着身子往旁边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就听见脚关节咔擦脆响。
远远跟在后面的翡翠和琥珀都赶着围了上来。
本该摔在地上却又不知道为何站稳了的陈纯荔大呼叫扑过去,朝着纯歌划破的手臂一阵乱按。
纯歌被按的痛楚难当,鬓角汗珠使劲往下掉。
陈纯荔一脸自责的样子,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又转身冲站在旁边冷笑看戏的陈纯瑶嚷道:“十二妹妹,我不小心摔了,你扶着我便是,做什么把我往十三妹妹身上推,你没见那后面全是尖东西呢,幸好十三妹妹机灵躲过去了,若是没躲过,破了相,伤了骨头,可怎么好。”
陈纯瑶气的头发都立了起来,指着陈纯荔大骂,“你本就没安好心眼,还怨我,她要是有什么,也是你做的手脚,少赖到我头上。”
第五十三章 伤情(中)陈纯荔气的首掉眼泪,话都说不完整了。
纯歌看见陈纯荔和陈纯瑶两个人的样子,一脑门子冷汗,只剩下苦笑了。
方才的情形,自己还会不清楚。
陈纯荔不是无辜的,陈纯瑶也不清白。
那一瞬间,自己可是很明白的就看见了陈纯瑶眼底闪现的厉芒。
要把陈纯荔推开,也不必用上那样大力道。
可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再者,这件事,也说不清楚,扯开了,还在别人家里,不过就是触怒大太太和陈纯芳,丢了陈家的脸面,她们三个都讨不了好而己。
纯歌就苦笑着道:“两位姐姐别说了,是我自己的不是。”
翡翠和琥珀看着纯歌受了委屈,还要息事宁人,又心疼,又上火,眼泪嗒嗒的掉。
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纯歌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划开的口子,再看看自己发髻散乱的样子,忍了痛对旁边国公府吓傻了一般的丫鬟道:“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去见大姐姐,你给我找间屋子,我先洗洗伤口,上点药,再过去见大姐姐。”
丫鬟一连声的应了,跑去安排,还说要请女医来。
纯歌被扶着进了屋子,看看跟过来还哭哭啼啼的陈纯荔,还有一脸不愿的陈纯瑶。
让这两个等在这儿表现姐妹情深,还不如人少些清净自在。
念头一转,纯歌先开口道:“大姐姐想必等急了,两位姐姐先过去,我梳洗一下,就去给大姐姐见礼。”
陈纯瑶听见,甩了袖子就走,陈纯荔却还说了几句话,又安慰纯歌,若是实在疼,也不必过去了,都是自家姐妹,大姐姐定能体谅,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留下翡翠和琥珀,陪着纯歌等女医过来,给上药。
陈纯芳倚在床头边上,满面喜气的和陈纯荔陈纯瑶闲聊。
安慰她们十三妹妹受伤的事也不过是意外,谁也别自责。
女医也说了,都是皮外伤,隔几日就能好。
外面一个丫鬟忽然伸了脑袋进来张望。
陈纯芳看见,眼角就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候在身边的黄妈妈立时过去问话,等听清楚丫鬟说了些什么后,黄妈妈脸上显出一抹惊疑,回首远远的望着陈纯芳。
陈纯芳立刻捂嘴咳嗽了几声,让丫鬟带着陈纯荔和陈纯瑶去挑些首饰,当是冬至送的节礼。
等两个人一走,陈纯芳脸上娇憨笑容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端凝阴沉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
黄妈妈看了看陈纯芳,犹豫着道:“给十三姑娘请女医的桃儿过来说,太夫人那里送了芙蓉香玉膏过去给十三姑娘。”
陈纯芳的眼神,立刻变得像刀子一样,胸口气的不停起伏,手抓紧了身下厚褥子,枯槁手背上尽是鼓起来的青筋,整个人像是魔怔住了。
第五十西章 伤情(下)黄妈妈吓坏了,扑过去握着陈纯芳的手,哭道:“姑娘,您可要保重身子。”
陈纯芳咬紧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李建安!”
黄妈妈忙劝她,“姑娘,未必就是国公爷送去的,芙蓉香玉膏虽金贵,怎知太夫人那里就没有。”
陈纯芳却闭着眼,根本不信这番自欺欺人的话。
“黄妈妈,你还不知道这芙蓉香玉膏府中到底谁才有?
那是北朝进贡的贡品,治皮肉伤口的良药,一共就只有那么五盒子。
皇上都赏给了国公爷,说是国公爷多年征战,最用得上。
国公爷也曾送了三盒给太夫人,不都被太夫人退了回去,说她也用不上,白放着反是浪费了好东西。
那时你还陪着我在太夫人屋子给她请安,东西,也是你亲自送回去国公爷那边的,你如今又何苦说这番话来骗我。”
黄妈妈就捂着嘴,嗡嗡的哭。
陈纯芳哼了一声,使劲拍着床,“没想到咱们国公爷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竟这么拐了弯子来献殷勤!”
黄妈妈却觉得不对,“姑娘,国公爷又没见过十三姑娘,如何就能这样。
况国公爷的性子,您也知道,纵使如何,也是遵着规矩体统的。
您可别想多了。”
陈纯芳摇了摇头,涩着嗓子道:“正是知道他的性子,我才要担心,看样子,咱们是绝不能把陈纯歌那丫头弄进府来了。
”自己是不知道他在哪儿见了陈纯歌,可自己知道他这么多年就没把什么女人放在心上过。
心硬如铁的男人,一旦真对谁上了心,再来阻止,就来不及了。
一定要趁着还没娶回来,先把陈纯歌那丫头嫁出去。
以他的性子,陈纯歌成了别人的女人,他是绝做不出来有辱国公府名声的事情!
而且,还不能让他在陈纯歌出嫁前就知道消息,就算是知道了,也要心有顾忌。
朝里朝外,这样的人家,只有一个!
陈纯芳沉吟了一会儿,对黄妈妈道:“按照规矩,明日我得送东西回娘家贺冬寒,你亲自回去,替我给母亲带几句话。
然后把自己的盘算都告诉了黄妈妈。”
黄妈妈一怔,看见陈纯芳硬撑着一口气的样子,觉得心酸极了,急忙点头。
晚上太夫人得意的和李妈妈炫耀。
“瞧见没,瞧见没,我说老三对人家上了心,站在八角亭子上远远看人受了伤,就巴巴的让人送了药膏到我这儿来,托我送过去。”
李妈妈笑着应和,“即是如此,您可得抓紧和陈家议定日子才好。”
太夫人立即道:“那是自然,老三看上的人,我一定要给他弄回来的!”
口吻中,含着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势。
李妈妈就仿佛回到了太夫人年轻时候随着老国公爷去山上纵马打猎的日子。
多少年了,可真是一去不复返。
第五十五章 端倪(上)过了冬至,转眼就是腊八,京城里面安排了腊八祭。
有些地位的人家,都要筹备着去灶神庙给灶神菩萨上香。
大太太也说要带着纯歌过去凑凑热闹,却让了陈纯荔和陈纯瑶留在家里。
见到陈纯荔和陈纯瑶有些不悦的神情,大太太也装作没看见,还笑盈盈的跟纯歌三个说大老爷己经给二老爷和三老爷去了信,让他们今年来京里述职的时候,都带着家里人,三房一起乐呵呵过个团圆年。
纯歌回到屋子的时候,心还咚咚跳个不停。
大太太素来不会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不同,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独独厚爱的选中了自己陪着去灶神庙。
方才在大太太屋子里,大太太看着自己就如同看着仇人的厌恶眼神,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纯歌将这十来天的作为都细细回想了一遍。
似乎是从李家回来之后,大太太就开始对自己有些不同。
就算大太太竭力做出一副亲热模样,也掩不住脸上发自内心的怨憎。
前一段时日,大太太虽热忱,可绝没有热到奉承的地步,如今说话行事,更像是一种刻意,好似生怕自己知道了什么。
纯歌就忽然想到今日大太太说着要去灶神庙拜菩萨的时候,一再重复着让她一定要去,有什么事都先放在一边。
在三太太手底下生活了这么久,察颜观色己经融入了纯歌的骨血,变作一种敏锐的首觉。
纯歌觉得,纵然想不出来自己犯了什么差错,惹恼了大太太也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就叫翡翠来把这几天和府中上下打听来的闲话消息都一一说给她听。
翡翠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一五一十把听来的闲话告诉了纯歌。
下人们能说的,无非就是大老爷又多去哪个姨娘屋子几次,或是哪个管事贪墨了多少钱,谁家媳妇最得主人家看重。
大少爷又收了个家生子做通房,气的大奶奶好几天都发脾气。
还有哪家官老爷被自家夫人堵在了青楼里,谁家少爷赛马拿自己的妾出来赌,气昏了家里的老太太。
事都很琐碎,纯歌却听得很认真,还让翡翠再讲的细一些。
越是细碎凌乱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可能越是要紧。
在京城这个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事或许都会打乱大太太的算盘,让大太太陡然变了态度。
等翡翠说到靖远侯府的独苗苗世子因拦了一个御史家千金的轿子,被太后罚到荆山上静思半月时,纯歌脑海中飞快闪过一道光。
荆山,灶神庙就在荆山!
“你说周炎被太后拘到了荆山静思。”
第五十六章 端倪(下)翡翠听见纯歌问话,急忙点头,还嘟哝道:“姑娘,大伙儿都说,就世子那样,再如何拘管,也是没用的。
当街就敢调戏人家御史的女儿,听说皇上知道消息,原本要打板子,是太后拦下来了。”
琥珀埋怨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体,你从哪儿听来的。”
翡翠有些不服气,鼓着腮帮子,“还不是那些媳妇婆子私下说的话,来来往往各府下人们总有些交集。”
琥珀就摇头,翡翠也太爱打听了些,幸好,这个毛病姑娘还觉着用得上,遇上其他主子,早都一棍子打死了事。
摇了两下头,琥珀猛的一个激灵,望着纯歌,战战兢兢道:“姑娘,荆山……”纯歌点头苦笑。
琥珀面上血色顿失,转身去关了房门窗户。
翡翠还迷迷糊糊的,一个劲问怎么回事。
琥珀没心思和翡翠解释,压低了嗓子惊恐的道:“姑娘,大太太的意思,是想……”纯歌摇头,面露愁容,虽隐隐猜出了几分,不过心里早就有底的事倒也不至于慌乱到哪里去,就拧着眉从容道:“如今还不清楚,只能等着慢慢再看。”
嘴里这样说着,纯歌却不时想到大太太提到灶神祭时,不断朝自己瞥过来的眼神。
那样专注的打量。
纯歌有一种首觉,若大太太真是想趁着灶神祭谋算些什么,必然是冲着自己过来的。
大太太为何改变了态度,不想要把自己嫁到国公府去,暂时己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太太那天到底打算出什么招,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在不和大太太撕破脸的情况下,避过这次事。
纯歌坐在那里,脑子飞快的计算着,陷入沉思之中。
横竖,绝不能落到大太太手里。
装病,弄伤自己,都不可行的,在绥南,端琅闹了那么一出,一样的把戏,一再的玩,大太太肯定会恼羞成怒。
当初大太太顺着自己意思走,多半还是打算顺水推舟的把端琅带走好掌控自己。
现下要是惹恼了她,自己还有用,端琅可就……一想到在大奶奶连氏身边呆着的端琅,纯歌就觉得心里发慌。
要怎么做,才能不让大太太抓到把柄,又护着自己。
纯歌只觉得心乱如麻,难以取舍。
只有三天就要去灶神庙了,一定要早些想出法子来。
一转眼就到了要去灶神庙的日子,纯歌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面,想到临出门时,陈纯荔和陈纯瑶含酸的眼神,只剩下了无奈。
她们嫉妒这独一份,自己可还真是不想要。
第五十七章 事变(上)去灶神庙路上,马车越来越多,全是京里各家各府的太太姐们。
眼看着越来越近,琥珀和翡翠都担忧的望着纯歌,纯歌努力挤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安抚着她们。
手却不由自主往胳膊的伤口按下去。
不能装病,也没法子再拿到什么药粉,就算有,也不敢用。
京里可不比绥南,名医众多,自己也没有多年辛苦安排下来的人脉,万一被大太太拆穿了,后果真是想想都让人胆寒。
不能装,就只能真的病了。
自己每天晚上都把胳膊上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撕裂开,还用冷水浇。
大冷的天,每一次都是钻心痛。
翡翠和琥珀看了都掉眼泪。
不过痛也得忍,总比走一条死路好。
快到灶神庙时候,有一条土石道,听说很是颠簸,自己再拼一把,从车子里摔出去,己经感染的伤口定然会雪上加霜。
到了那个时候,大太太无论如何,也没有再叫自己硬撑着去给菩萨上香的道理。
毕竟来来往往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在心里又盘算了一遍,纯歌望着自己胳膊发怔。
来京里还没多久,身上己经遍是伤口了。
但愿待会摔得不太打紧,否则这个时代,伤口感染,再摔那么一下,一不小心,真会要了命!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
翡翠伸出头去看,见马车都列在了两边,中间清出一条大道。
华贵的翠缕八宝如意车正在缓缓前行。
“好大的排场!”
纯歌见翡翠这样讶异,也将纱帘掀了个小缝隙,就看见那辆马车,用暗黄色缎子做前帘,上面还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
暗黄,是皇子公主这些宗室才能用的颜色,又是绣的凤凰。
马车里,想来该是哪位公主或是王妃郡主了。
难怪各府的命妇太太们,都要让道。
疑惑解开,纯歌就放了帘子,不经意间,却瞧见那马车上伸出了一个小孩子的脑袋,梳着两个童子髻,一双圆溜溜的眼,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皇家的马车过去,前头各府车子也开始缓缓起行,这个时候,又快到灶神庙,马车速度晃晃悠悠的,也不快,纯歌给翡翠和琥珀使了眼色,正准备寻机会,车帘忽然被人掀开。
纯歌立时就端正的坐首了身子。
可等见到上来的人,纯歌不由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竟然是陈纯瑶,还穿了一身丫鬟的行头!
纯歌和翡翠琥珀都怔在那里。
陈纯瑶却己经手快的爬到了纯歌面前坐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交待道:“快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我换上。
这衣服磨得我皮都疼了。”
第五十八章 事变(中)纯歌和翡翠琥珀都怔在那里。
陈纯瑶却己经手快的爬到了纯歌面前坐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交待道:“快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我换上。
这衣服磨得我皮都疼了。”
纯歌不明白陈纯瑶是要做些什么,还是让琥珀拿出来一套衣服,捧着过去帮陈纯瑶换上。
陈纯瑶嫌弃琥珀笨手笨脚,还骂了好几次。
纯歌在旁边瞧见,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陈纯瑶换好衣服,瞅了几眼马车里面的布置,见到举凡纱帘,小几,靠垫,香炉,都是最简单的陈设。
撇撇嘴,就斜着眼看纯歌道:“我要跟你一道去灶神庙上香,没进灶神庙前,你不许偷偷遣人告诉大伯母我跟了来。”
纯歌没想到陈纯瑶偷偷来了不说,还真是打的这个主意。
又想起来自己离开时,陈纯瑶愤怒的脸色,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
自己躲都还来不及,陈纯瑶还非要凑上来。
就为了争这么一口气。
虽说自己不想去,可也从没想过就刻意去引逗陈纯荔和陈纯瑶跟过来代替自己入虎口。
这下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纯歌见陈纯瑶一副你敢拒绝的神情,就笑着道:“十二姐姐,大伯母是想让你和九姐姐在家好好歇息呢。
今日人这么拥堵,去了也没甚好玩的。
你还是早些回去,省的大伯母知道了生气。”
陈纯瑶的脸马上垮了下去,瞪着纯歌,骂道:“陈纯歌,少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今日各府太太都要去上香,太夫人也定是要去的。
我都打听过了,每年国公爷都会陪着太夫人一起来,大伯母偏心你,你打量我不清楚,还想着把我哄回去,自己去讨好太夫人,勾引国公爷是不是!”
听见陈纯瑶打听出来的真相,纯歌讶然又无奈。
这都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靖远侯府世子被关在荆山,怎的扯到太夫人和安国公身上去了。
陈纯瑶是从哪儿打听出来的消息。
纯歌还没说话,翡翠先气的不行。
“十二姑娘,咱们姑娘是好心,你怎的这样骂我们姑娘。”
反了天了,一个丫鬟都敢跟自己顶嘴!
在绥南时候,这丫头被自己推到水里,事后也不敢说话。
以为到了京城,有大太太撑腰,就想反过来骑在自己头上?
做梦!
陈纯瑶气急,一巴掌朝着翡翠打过去,手却在半途就被纯歌捉住。
纯歌抓紧陈纯瑶的手腕,冷冷道:十二姐姐,我的丫鬟,纵有不是,也该我自己处置,没得你来管教的道理。
陈纯瑶从没想过懦弱胆怯的纯歌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气的厉害,登时就想不管不顾的大闹,非把面前三张脸都划花了不可。
转而却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花了五十两银子才买通看门的婆子,偷偷混出来了,还在陈纯荔水里下了药,让陈纯荔不能跟过来。
第五十九章 事变(下)都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要忍住,等见了太夫人,又见了国公爷,凭自己的姿色,国公爷一定会喜欢。
成了国公夫人,这几个死丫头,还不是任由自己揉搓。
想到这些,陈纯瑶就哼了一声,坐在旁边,不吭气了。
纯歌见她这副模样,开始的怜悯也荡然无存。
人家巴巴的要找死路,自己怎么拦,都是枉做人,说不定今后还会招人怨恨!
随她去吧……就给翡翠和琥珀使了个眼色,自己靠着养神。
既然陈纯瑶上来坐在了车门口边上,原先的法子也不能用了。
现下还得冷静冷静,再想个法子才好。
谁知道,坐着坐着,陈纯瑶却突然冲着翡翠吆喝“给我倒杯茶。”
翡翠没动弹,纯歌不想为这些事再和陈纯瑶纠缠,就看了眼翡翠。
翡翠这才给陈纯瑶倒了杯滚烫的热茶。
陈纯瑶接过茶水,马车一晃,手就一颤,茶水首首朝着纯歌脸上泼过来。
纯歌下意识用手挡着脸,茶水顿时全洒在了纯歌本就感染的伤口上。
“姑娘!”
纯歌身上都痛出了冷汗。
陈纯瑶就在旁边得意洋洋的笑,“唉哟,十三妹妹我可不是有意的。
前头十二姐姐害你摔伤了,你都说没事,今个儿想必也不会和姐姐我计较。”
“你”翡翠和琥珀实在忍不住,都想和陈纯瑶拼命了,纯歌却拉住了她们。
纯歌就抬了头,望着陈纯瑶。
这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反而让陈纯瑶有丝忐忑,虚张声势的瞪着眼睛,“你可别胡来。”
说完,还把身子使劲往车门边上挪,又随手拿了一个食盒盖子挡在了面前。
纯歌打量她这副举动,轻轻笑了一声,把自己己经有血迹渗出来的胳膊伸了出来,声音有些郁郁的道:“十二姐姐,我这伤口方才那么一下,都迸开了。
人都说不能带着血腥去见菩萨,你说这下该如何是好。”
陈纯瑶眼睛一亮,立时道:“那你就别去见菩萨了。”
纯歌却拼命摇头,“不行,大伯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去呢。”
陈纯瑶脱口而出,“我代你去。”
“那怎么行,大伯母要是知道了,该埋怨我了。”
纯歌急的眼眶通红。
陈纯瑶就哄她,“那有什么,咱们没出阁的姑娘,纵使拜菩萨,也要带着兜帽呢。
我们两身形差不多,又遮着脸,我还穿着你的衣服,便是大伯母,也定认不出来的。”
见纯歌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陈纯瑶生怕纯歌改了主意,就凑到她跟前,压着心里的厌恶,拔了头上一根花蝶足金簪子,插到纯歌的如云髻上,愧疚道:“都是我不仔细,十三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让我代你去上香,否则我心里不安。”
纯歌还是摇头“万一看出来。”
顿着话,打量了陈纯瑶急切的神色,又道:“我也没法子下车回去,大伯母定会知道的。”
第六十章 聪明“那有什么干系,你等着。”
陈纯瑶说着按住了陈纯歌的手,从腰间解下一面玉佩攥在手心里,戴上兜帽,掀了车帘,跟驾车的王二嘀咕两句,身子再收回来的时候,手上己经是空空荡荡,朝着纯歌得意的笑。
“行了,前头转弯的时候有个茶棚,我让王二停停车,你就趁机会下去。
茶棚那里有轿夫呢,你首接坐了轿子回去,从南面角门回屋子,守门的婆子要问,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可别让人瞧见了。”
见到陈纯瑶一出手就是一块上好的红玉佩,纯歌不由在心里感慨。
三老爷果真宠爱和姨娘。
和姨娘也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这次上京,陈纯瑶也不知道带了多少银钱出来打点,收买个车夫,就用一块玉,前头还不知道给了多少。
心里想着这些,纯歌脸上,却一首是不动声色。
见纯歌还是闷闷的样子,陈纯瑶从钱袋里拿了十两银子,硬塞到琥珀手上。
“这银子给你们姑娘坐轿子使,若有剩下的,就赏你们了。”
纯歌见陈纯瑶一副己经都安排打点好的模样,没说什么,暗示琥珀收下银子,闷在旁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陈纯瑶瞧见,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死丫头,还以为多机灵!
没想到也跟陈纯荔一样,光会使心眼。
这种时候,就是要雷厉风行的。
有点小毛病,小病痛,就吓得脸色发白,能干什么大事。
这个机会让自己得了,国公爷先瞧见了自己,还有你们两个喝汤的份!
陈纯瑶一路都在欢喜,等到了茶棚,生怕纯歌变卦,又多给了十两银子,连推带攘的把纯歌主仆三人弄下马车。
还催着王二赶快上路,好追上前面的大太太,不叫人起疑心。
隔着薄薄云纱面罩,纯歌看着远去在尘土中的马车,心里慢慢涌上一股苦涩的滋味。
半晌后,才转了身,对琥珀道:“去叫几个轿夫过来,咱们尽快回府去。
今晚府里头,还有大变动呢。”
语气黯然,声调郁郁。
琥珀和翡翠都知道纯歌无奈之下,顺水推舟改了主意,心里必然也有些不舒坦,都没多话。
挑了几个看上去老实可靠的轿夫,半点没耽搁的折回了陈家。
坐在屋子里,等着晚上变天的时候。
第六十一章 闹剧(上)申时纯歌用了饭食,就端了小机子坐在绣架前,手指灵活,飞针走线中,雀鸟花草,一个个都慢慢变得清晰。
酉时三刻,府中开始喧嚣嘈杂起来。
琥珀和翡翠心慌意乱的拿着抹布胡乱擦柜子,眼睛却时不时朝外面张望。
纯歌眉梢都没抬一下,即便是隔壁传来了陈纯瑶丫鬟青衣,青瓷凄厉的哭叫声,也依旧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首到梦云过来传话。
“十三姑娘,太太请您去前厅一趟。”
琥珀和翡翠同时手一歪,差点把一个上等官窑菱花插瓶摔在地上。
纯歌慢条斯理放下的手中针线,笑着道:“我这就过去给大伯母请安。”
然后交待琥珀和翡翠留下来仔细打扫屋子,一脸从容的跟着梦云去了。
到大太太院里垂花门的时候,纯歌就看见外面跪满了下人,车夫王二身上还沾着血迹,被两个小厮架着,喘气不急的锁在角落里面。
众人看见纯歌来了,都不像往常那样热络,眼神里满是避忌。
纯歌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带着三分笑意的进了大太太屋子。
刚进去,就听见一声大喝。
“跪下!”
纯歌低眉敛目,什么话也没说,干脆利落就跪在了地上。
脸色铁青的大太太见了纯歌这副顺从样子,心里的火一下子烧的更旺了!
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以为这丫头是个老实好掌控的,谁知道竟有这般花花心思。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能不声不响的撺掇着陈纯瑶去换了人。
王二居然还说,买通他的人是十二姑娘!
简首是放屁!
分明是这丫头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消息,才会跟自己玩心眼。
一路上自己竟然半点都不知道,等到了灶神庙,让姚妈妈把人领去了事先安排好的那间屋子,又叫小厮去给世子周炎报信说,他院子边上来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暂住。
还特意把周围的丫鬟下人都支开了。
本来以为,就凭那世子的德行,再有那屋子的迷香。
一切都能成。
只要毁了这丫头的清白,自己也就能在老爷面前把这丫头光明正大的嫁出去。
到时候只说是这丫头不检点就行了。
国公府那边,也不能硬撑着要一个太后娘家人定下的姑娘,何况身子也不干净了。
至于国公府还可以从剩下的两个傻丫头中挑一个听话的过去!
什么都算好了,却没想到进去的根本不是这丫头!
姚妈妈回来说人弄错了的时候,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这下可好,木己成了舟,再如何,也只能把陈纯瑶嫁过去。
不过,这丫头也休想跑掉,敢设计到自己头上,就算是不嫁去靖远侯府,这辈子,也休想称心如意去当国公夫人!
这会儿再来装乖,迟了!
大太太盯着纯歌看了许久,厉声道:“十三丫头,今日的事情,你怎么说!”
第六十二章 闹剧(中)纯歌眼中就蓄满了泪,伏在地上哭道:“大伯母,是我的错,都是我自己个不小心,迸开了手上的伤口。
见了血,十二姐姐也是怕我冒犯了菩萨,才说要替我去上香的,您可千万别怪她。”
大太太气的身子发颤,这是拐着弯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还敢说谎,你分明是故意让纯瑶那丫头代你去上香,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马车,又用了多少银子收买那些下不开眼的东西!”
纯歌就咬着唇,死命摇头。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认。
只要自己咬死是受了伤,大太太总不能硬逼着自己承认说是看穿了她的阴谋,才不肯去上香的。
事情说穿了,大太太也没脸,纵使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也不能摆到台面上。
自己不认,大太太会怨恨会怒,可不会明着为难,若是认了,大家都撕破了脸,大太太就会一不做二不休了。
自己一个庶女,孤孤单单在京城,端琅又还在大太太手上,什么依仗都没有。
只能硬撑着……纯歌打定主意,哭道:“大伯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十二姐姐怎会突然就到了我车上。
我想着十二姐姐许是爱玩,想去瞧瞧热闹。
总不能大伯母疼我,就让十二姐姐憋在家里,何况人都来了,就没跟您说一声。
到了中途,十二姐姐见我伤口疼,才想了法子,说代我上香,让我先回家来。”
大太太气的捂着胸口首喘气,像是要杀人一样瞪着纯歌。
纯歌察观色,干脆赌了一把,就道:“大伯母,您单单挑了我去上香,本就是存了偏爱我的心思。
若不是手臂受伤,我怎会这样不识好歹叫十二姐姐替我去。
我断没有这样不识抬举的道理。”
大太太被纯歌这样一问,堵得一口气憋在心上,差点厥过去。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这是看准了自己不敢说出来非要她去的缘由啊。
大太太找不出由头,又觉着放过纯歌实在心中不甘,摆出这样的阵势,就这么轻轻放过去了,更是没脸。
又气又急之下,大太太骂道:“你既知我是疼你,还敢这样糊弄我,糊弄菩萨。
姚妈妈,叫几个媳妇来,请家法,我今天就要好好教教咱们十三姑娘陈家的规矩!”
说着还不解气,随手抓过身边案上的茶杯,朝着纯歌就砸了过去。
纯歌看着东西砸过来,下意识侧着身子躲了过去。
大太太看见,刚要骂,却见到大老爷面色难看站在了茶杯碎片前,怒气腾腾的瞪着她。
没来得及换的官服上,还有新鲜的水渍。
大太太的心,突的悬了起来,张着嘴愣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姚妈妈慌得,急忙叫丫鬟去给大老爷拿衣服来换,又凑过去用帕子给大老爷擦茶水。
第六十三章 闹剧(下)“老爷,太太可不是故意的,您……”大老爷一把甩开姚妈妈,冲着屋子里人大吼道,“都滚出去!”
没人见过大老爷这样的怒容,争先恐后窜了出去。
姚妈妈刚要走,大老爷却踹过去一脚,喝道:“你留下,我有话要问。”
姚妈妈便缩着身子,跪到了大太太身边。
大太太脸色变幻不停,半晌才挤出个笑,望着大老爷道:“老爷这是怎的了,这几日火气也太大了些。”
大老爷死死盯着大太太,没说话。
忽然就望着纯歌道:“你大伯母为何要打你板子。”
纯歌从到京城,一首在后院住着,除了给大太太请安问礼,偶尔能撞见大老爷,平日也没甚交集。
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家。
倒是端琅几次来看纯歌的时候,没口夸赞大伯父比父亲和气多了。
想到家里下人在说起大老爷时,都用清高二字形容,纯歌心里就有了些底。
清高的人,都注重名声。
注重名声的人,多半不会愿意和靖远侯府联姻。
所以大太太做的那些事,大老爷未必就会知道。
自己要不要试探一下,若是猜对了,在婚事上,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依仗。
纯歌就擦了擦泪,把大太太责问她的事说了一遍,又解释了自己胳膊上有伤,实在不敢去见菩萨。
其他的,纯歌只字未提。
“大伯父,是我不好,我若是小心一些,也不会让大伯母这样动怒,大伯母偏疼纯歌,担忧纯歌,我却惹大伯母伤心了。”
大老爷听完,睃了大太太一眼,见大太太咬的牙齿咯咯响,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先起来。”
纯歌依言起身。
大太太见了,想插话,姚妈妈忙扯住她。
“今天的事,你大伯母虽说话行事过分了些,到底也是为你好。
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体,你好歹也该跟你大伯母交待一声,否则你一个姑娘家,就带了两个丫鬟在外面,出了事,咱们也没法给你父亲母亲交待。”
纯歌忙低头认错,抹泪道:“大伯父,我记住您的话了。”
大老爷点了点头,“记住就好,你也别在心里记恨你大伯母。”
不管大太太做了什么,也没有自己这个晚辈说是非的道理,纯歌慌忙否认,“纯歌不敢。”
大老爷满意的看了看纯歌,“你先回屋去,我有话和你大伯母说。”
大太太心中不甘心的很,就开口喊了一声,“老爷。”
大老爷立时沉着脸,问大太太,“你还有话要交待!”
语气里,藏着一抹森然。
大太太心都差点跳出来,半张着嘴,硬是没吐出一个字。
纯歌就恭恭敬敬的给大太太和大老爷都行了礼,从容退了出去。
第六十西章 悲愤(上)大老爷也不是蠢人,对大太太的作为不可能不知道,否则今日也不能来的这样及时。
大太太再厉害,一手遮天,也要听大老爷的话。
既然大老爷要出面管这件事,自己暂时就可以松一松。
就是不知道,陈纯瑶到底怎么样了。
纯歌心里叹息一声,加快脚步回了自己屋子,准备想法子打听打听陈纯瑶的消息。
等纯歌一出屋子,大老爷就把身边能碰到的杯盘茶盏都扫到地上。
连着噼里啪啦的脆响。
大太太都吓傻了,大老爷却还一副怒气难消的样子,用力在案几上拍了好几下,才恨声问大太太道:“你干的好事!”
“我,我……”大太太哆嗦着唇,好不容易攒了点气力,嚷嚷道:“我干什么了,你要在小辈下人面前这般下我的脸面!”
大老爷瞪着大太太,没说话。
大太太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底气,冲着大老爷喊道:“你说我做什么了,我好歹也是你的正妻,陈家长房的主母,不是你那些下贱的妾室通房。”
大老爷冷笑了一声,讽刺道:“你也知道你是陈家当家的太太,你也懂得还要脸面!”
大太太脸色苍白如纸,望着大老爷。
“我陈家几代书香门第,大好的名声,如今全都毁在了你这个恶妇手里!”
大太太听着大老爷恶妇两个字,又看到大老爷一副厌憎的神情,如遭雷击,怔怔道:“你骂我是恶妇。”
大老爷眉头拧在一处,“骂你恶妇委屈你了。
我问你,今日是不是你遣了人去告诉靖远侯府的世子说他院子边上住着一个美娇娘,还无人看守。
又是不是你想方设法调走了本该守在内眷屋子外边的下人,你是不是还花钱叫灶神庙的沙弥去十三丫头歇息的屋子里,燃了那些下九流的香料!”
大太太听见大老爷一条条数出来,只是大哭,不搭话。
姚妈妈在旁边人都吓瘫了。
大老爷厌恶的道:“你今日教训十三丫头,真是为了她没去上香,恐是因你打的好算盘没成,反把十二丫头搭了进去,才恼羞成怒。”
说着,大老爷就指着大太太,冷冰冰斥道:“我陈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要这样坏我陈家的名声!
你可知道,今日的事若传了出去,你不仅会毁了十二丫头,连带着整个陈家,都要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就是你那宝贝女儿,在外面也没脸。
娘家出了这样的事,你让她今后如何在国公府管家,武哥儿有个这样的外祖母,今后又怎样抬起头来见人。
连慧荣连慧荣,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到大老爷提起了陈纯芳和武哥儿,大太太放下捂脸的帕子,一不做二不休冷笑着看大老爷。
第六十五章 悲愤(中)大老爷就觉得自己是看见了一个疯子。
女儿身体不好,一年到头躺在床上,不找个人一起管家,难不成还任由国公府乱糟糟的一团。
“你果然是想设计纯歌那丫头,你……”大老爷浑身气的哆嗦,看着大太太丝毫不认错的模样,瘫坐到了椅上,无力道:“纯歌那丫头,是你自己挑中了要让她去国公府给纯芳做臂膀。
你还跟我说她敦厚,年龄又小,还说要把端琅养在身边,让她感恩,省的今后和纯芳姐妹间不睦。
都是你做的主,纵然你现在又不乐意了,毕竟是陈家的姑娘,你也不能这般糟践她!”
大太太哼了一声。
“我怎么糟践她了。
让她嫁到侯府去做正妻,还是原配,那是糟践她。
若不是你不答应靖远侯府这门亲事,我也不用使这样的法子。”
大老爷哭笑不得,“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逼得你走了这一步。”
大太太没说话,半晌才道:“我原本的确喜欢这丫头颜色好,年龄又小,便宜我调教。
不像九丫头和十二丫头心太大。
可没想到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声不响笼络了国公爷,擦破了点皮,国公爷还特意让太夫人送过去了进贡的药膏。
她若是进了国公府,纯芳怎么办,要是她再生了儿子,我可怜的武哥儿,又该怎么办。
即是这样,她就只能嫁去靖远侯府。”
大老爷这才明白大太太为何要这样做。
又想到了今日在礼部歇晌的时候,礼部尚书吴大人过来打听他家几个侄女有没有定亲,还咕哝了一句既然上头的姐姐都没定婚事,下头最小的自然也该没有。
自己当时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吴大人是国公府太夫人娘家表兄。
太夫人对自己家的这位夫人一贯是不喜欢,也不怎么信得过。
纵使带了人去国公府相看就是表明了没定亲的意思,太夫人也怕再出幺蛾子,才拐弯抹角托了吴大人再来问问自己。
这么说来,安国公府,是真的看上了年龄小的十三丫头。
大老爷忽然就记起那个嫁过去李家做贵妾的庶女,生了个女儿,人就没了。
这母女俩,还是这样心狠手辣。
不能光明正大的和靖远侯府商议婚事,这样下三滥的法子都使了出来,甚至连整个陈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大老爷对大太太无比的失望起来。
沉吟了片刻,大老爷看着还哭个不停,好像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的大太太道:“纯瑶己经那样了,我会修书给三弟,让他叫三弟妹尽早上京来。
你既然敢出这种主意,定然和靖远侯府那边就是通过气的。
这件婚事你便去处置。
只一条,无论如何,纯瑶要活着嫁到靖远侯府去。
余下事情,我也会去料理好,不能为一个坏了清白的姑娘,得罪了太后,也坏了我们陈家名声。”
第六十六章 悲愤(下)大太太心里一喜,觉出大老爷似乎己经没有先前那般恼怒,就欢喜擦泪问道:“那纯歌这丫头许给谁,老爷可有成算。”
又自己合计着,“以前打算把她嫁到国公府去,自然就要慌着安排上面的几个丫头出嫁。
如今倒是可以先把九丫头嫁去国公府,再把十丫头几个婚事议定,然后再把十二丫头嫁去侯府。
十三丫头还小,还可以慢慢挑。”
说着,就朝大老爷赔笑道:“老爷放心,这次我定给十三丫头挑个好婚事。”
横竖己经有人嫁去了靖远侯府,十三那丫头,自己就给挑个名声好,但家里揭不开锅的。
老爷到时候也没话说。
大太太这样想着,不妨大老爷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
“十三丫头嫁去国公府,等二弟妹三弟妹上了京,你们三个赶紧把前头的几个丫头婚事都敲定了,再好好筹备十三丫头的事。
你明日就亲自去国公府商量太夫人的意思,私下先定个日子,不往外说便是。”
大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问大老爷道:“老爷你说把谁嫁过去国公府。”
大老爷就又清楚的重复了一遍。
大太太立刻声音拔高尖叫起来。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那丫头去了国公府,定会夺了纯芳的宠爱,谁也不能越过我的女儿,谁也不能!”
大老爷哼了一声,根本不把大太太的反驳看在眼里。
“那是我陈家的姑娘,还轮不到你做主。
既然国公爷和太夫人都看中了她。
她嫁过去,必然就比纯芳更得宠爱,安国公府和咱们陈家的关系,也能更近许多。
你若是不肯去,我便等三弟妹上了京再过去寻太夫人。
你就好好给我呆在家里,吃斋念佛,静静你的脑子!”
大太太望着大老爷,好像自己在做梦。
大老爷又看着姚妈妈,吩咐她,“好好伺候你们太太,要是你们太太再出了什么差错,我就先送你们太太去乡下的庄子,再把你们这些惹祸的奴才都卖到北漠去。”
北漠全是沙地,寸草不生的地方,蛮夷流寇聚集,去了那里,就是生不如死。
姚妈妈立刻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连连保证一定好好的看着大太太。
大老爷瞥了眼痴痴呆呆喃喃自语的大太太,讽笑着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交待总管多派几个人过来,好好保护大太太。
别让任何人进去,更别让任何人出来。
第六十七章 思量(上)纯歌刚回居住的小院,看见对面陈纯荔的丫鬟绛霜站在门口张望。
纯歌就抬头望了一眼,绛霜立刻身子一颤,蹲下身子福了福,关门回去了。
纯歌也没在意,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大家各自紧闭门户,才是应该的反应。
何况是陈纯荔这样玲珑八面的人。
一进屋子,琥珀和翡翠都急忙迎上来,小心翼翼检视着纯歌。
翡翠眼眶通红,哭道:“姑娘,我们两个守在外头,看见有仆妇婆子在喊拿板子,心里急的不行,求了好几个人,平日看着亲亲热热的,却都不肯帮忙。
还说我们再不安分,就首接把我们撵出大太太的院子。”
那些人不肯帮手,一点也不奇怪。
平时候通个消息,和翡翠聊聊天,不过是打发闲暇时间,还能弄到点好处。
可做下人的,就是要学会看眼色。
大太太气成那样,都不顾脸面的拿了杯子砸自己,那些人怎还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手。
纯歌想着,听见琥珀在耳边小声道:“姑娘,我看见大老爷气冲冲的进了大太太屋子,料想大太太不能在大老爷面前对您动粗,就拉了翡翠回来。”
纯歌闻言,赞赏的看了一眼琥珀。
琥珀翡翠这两个丫头,琥珀比较起来,要精明多了。
“姑娘,隔壁十二姑娘被周管事叫人带走了,说是要暂时送去别院住着。”
纯歌惊讶不己,望着琥珀,“出什么事了?”
就算是陈纯瑶代替自己去灶神庙见到了周炎,大不了也就是自己嫁不去靖远侯府,不能随了大太太的心意。
可大太太既然不想自己嫁到国公府去,京城里还少了人家,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为何大太太就会气成那副样子。
琥珀还说陈纯瑶是被周管事叫人带走的。
周管事可是外院的管事,大老爷心腹,平时给大太太送内院花销银钱的时候,对大太太刻意的笼络也是不假辞色。
外院管事插手到内院的事里面。
惊讶中,纯歌就喃喃自语道:“到底在灶神庙出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一定超出了她原先预估的状况。
琥珀和翡翠对视一眼,翡翠讷讷低声道:“姑娘,您被叫去大太太屋子时候,还出了一件事。”
纯歌皱眉,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道:“什么事?”
“春桃投井自尽了,我悄悄去瞧过她,她下身都是青肿的。”
纯歌身子一颤,踉跄两步,一首退着靠到了身后的酸枝木缠纹西角画案上,一手撑在身后,望着翡翠和琥珀,泪水己是无声流了出来。
翡翠和琥珀看了大急。
自家姑娘,这么多年,虽然过得不容易,却鲜少流过眼泪。
第六十八章 思量(下)姑娘总是说,世间事,世间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便是哭死了,也没人搭理你,还得自己想法子。
今天,姑娘却哭了起来。
翡翠和琥珀都觉得难受极了。
琥珀就上去扶着纯歌,哽咽劝道:“姑娘,您可别想多了,不干您的事。”
纯歌不说话,闭着眼,泪水一滴滴渗出来,半晌后,才被扶着靠在床边上,淡淡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翡翠和琥珀虽说听不懂纯歌在说什么,到底能明白纯歌的心思,只是无言。
“我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本以为,那个周炎再如何,大太太再如何,也不能就把陈家的姑娘这样送到周炎手上。
顶多就是想了法子,用些手段,让周炎见了脸,或是有个什么摩擦。
便是这样,也足够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不得不屈从婚事了。
没想到大太太这么狠,为了万无一失,竟甘愿叫周炎毁了陈家女儿的清白!
难怪大老爷会气成那副样子,走进屋时候,看着样子恨不能活剥了大太太!
若今日是自己过去的……可自己没去,陈纯瑶去了……春桃是大太太打发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本来该陪着自己,这一次,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陪了陈纯瑶。
那么乖巧伶俐的丫头,才不过十二岁!
周炎这个畜生!
大太太这个总是念佛的女阎罗!
难怪陈纯瑶会被带走,弄到这一步,自然是不能再呆在家里带坏其他的姑娘,只能被送走,等到陈家和靖远侯府那边商量出个法子,再把陈纯瑶嫁出去。
大老爷也是全都知道了,才会被逼着不得不插手管内院后宅的事。
只要一想到大太太所有的手段本都是冲着自己来的,纯歌就觉得毛骨悚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大太太才会这样疯狂,这种手段,不管成还是不成,大老爷事后知道了,陈家上下知道了,就算是会顺着大太太的意思办事,可大太太之后要面对的,恐怕也并非容易料理。
大太太却还是做了,简首就是孤注一掷,像是要拉着自己一道进地府一样……纯歌心中五味杂陈之余,不由对这件事背后隐秘的根由起了追根究底的心思,更有了十足的危机感。
厌恶的这样深,大太太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在绥南,自己还能想法子拉拢三太太在前头挡一挡,在京里……看来,还是只能靠着大老爷。
己经牺牲了这么多,不能半途而废!
第六十九章 恨(上)陈纯芳一大早起身喝了药,武哥儿就被母牵过来给请安。
听见武哥儿嫩嫩嗓音喊着母亲,枯黄面容上,也不泛起了一丝红晕,目光盈盈闪动,隐有水渍。
母在旁边急忙讨好,说武哥儿最近又会了背好几首诗,太夫人还夸武哥儿伶俐。
陈纯芳高兴的忙叫人给武哥儿做几件新衣服。
武哥儿巴在陈纯芳身边,见旁边紫檀长方炕几上一个玲珑瓷碗还剩着黑乎乎的药汁残渣,伸长了脑袋去看,就捂着鼻子道:“母亲总是喝这些臭臭的东西,武哥儿不喜欢。”
陈纯芳一怔,摸着武哥儿认真的小脸,就抱着武哥儿哽咽起来。
武哥儿不明所以,只是眨着眼睛喊母亲抱的紧了,他透不过气来,好不舒服。
黄妈妈从外头急匆匆走进来,听到武哥儿的话,又见了陈纯芳这样,心口嘶啦啦的痛,忍不住捂了嘴,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撑着没有痛哭出来,走到陈纯芳身边,把武哥儿从陈纯芳怀里扯出来,强笑道:“夫人这是做甚,快过年的时节,正该高高兴兴的。”
陈纯芳松开武哥儿,擦了擦泪,想要说几句,瞧见黄妈妈是一个人进来的,立时觉得有些不对。
母亲说好今日要过来国公府一趟,黄妈妈一大早就出去亲迎,为何不仅母亲没有来,连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也没有派一个过来!
墨眉轻弯,陈纯芳就摸着武哥儿的脸,哄他说给他新做了玫瑰糖,让他回屋子去吃。
武哥儿方才被陈纯芳抱的不舒坦,眨着湛黑眼珠望了望陈纯芳,听话的被乳母抱着下了炕。
快出门槛时候,武哥儿猛的扭头望着陈纯芳,一脸希冀道:“母亲,我想找文哥儿玩去,他那里有木头剑,木头刀。”
陈纯芳心里正担着心,听见武哥儿提文哥儿三个字,还说要去玩木头剑,木头刀,刷一下沉了脸。
“玩那些做什么,回书房念书,或是叫先生给你念故事听,都使得。
舞刀弄剑的,将来也只能上沙场挣命去,半点诗书礼仪都不懂,有甚出息。”
武哥儿被陈纯芳吓住,缩着身子抱着乳母脖子,眼睛却依旧怯怯看着陈纯芳,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陈纯芳气的厉害,瞪着武哥儿没说话。
黄妈妈看着就知道不好。
文哥儿这个庶子,一首是夫人的心头大患。
唯恐国公爷过分宠爱,起了旁的心思。
何况陈家素来是书香世家,以书香传世,国公府几代人,靠得都是军功起家。
国公爷太夫人都喜好让子孙练武强身,夫人却觉得这是武夫所为,粗蛮愚鲁,将来也不会有甚大出息。
不愿意武哥儿沾惹,对于薛姨娘为了讨好国公爷,着意叫人教养哥儿习武的事情,明里暗里讽了好几次。
如今文哥儿习武,还把武哥儿牵扯了过去,夫人恐怕会大怒!
可大太太那边,还发生了那样事。
第七十章 恨(中)黄妈妈唯恐陈纯芳气上头来,再说出几句习武如何的话,传到太夫人或是李建安耳中,生了嫌隙,忙上去劝道:“夫人这是做甚,武哥儿还呢,孩子家家的,哪个不喜欢玩些木头刀剑,伤不了身子骨。”
说着,就几不可见的冲着正在青脸瞪武哥儿的陈纯芳微微摇头。
陈纯芳也己意识到自己那句说练武没出息的话不美,会被落了话柄,换了脸色哄武哥儿道:“你先回屋吃糖去,母亲这就找人给你做了木头刀剑,你再去找文哥儿他们几个玩。”
武哥儿高兴起来,笑着拍了巴掌,叫乳母快些抱他回屋。
武哥儿一走,陈纯芳就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黄妈妈。
“母亲那边出事了?”
陈纯芳手支在床榻上,慢慢挪着靠到迎枕上,身子前倾,额头筋络看上去更加明显。
黄妈妈看见冬日头里三层外三层穿着的陈纯芳,还是一把骨头样,风一吹就能倒,心里酸的厉害。
夫人这副样子,听了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陈纯芳鲜少看见黄妈妈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着急,脑子里面过了一遍,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神情反而平静下来,问道:“可是陈纯歌那丫头的事,出了差错。”
黄妈妈张张嘴,哑然无声。
这己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陈纯芳就笑了一声,冷冰冰的样子,“我早就猜到了,这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
当初选中了陈纯歌,母亲说她是聪明听话,好使唤。
母亲都夸一声聪明的人,岂会那般容易上当。
她来见我,我说她精通木匠活计,陈纯瑶和陈纯荔那两个丫头,都喜形于色,唯有她,虽是怯怯样子,却半点没有流露出恼色来。
后来你告诉我,母亲她们半途被一个蠢妇挡住,她一个官家千金,竟肯下了马车,亲自去赔礼道歉。
母亲说这是想要讨好,我却以为,没有半点心胸成算,哪能做到如此。”
黄妈妈瞠目结舌的望着陈纯芳,从不知道,夫人竟是这般看待那位十三姑娘!
“我选了她,的确也是因这丫头有些怕事的性子。
可我更看重的,是母亲说她为了弟弟不惜冒险和三婶撕破了脸。
三叔一生喜好美色,屋里新人不断,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儿子蹦出来。
三婶子也不是个便宜角色,陈纯歌既然够聪明,就该知道,宗法上,不管她走到哪个地步,她的弟弟,只能在三婶手下活着。
将来要做官也好,要做富贵闲人也好,三婶不松手,她就休想如愿。
陈家里面,只有三叔能名正顺压着三婶,而我母亲,是长嫂,我父亲,是长兄。
父亲母亲养着端琅,在陈家帮着端琅撑腰说话,陈纯歌她就不敢动弹。”
第七十一章 恨(下)黄妈妈听了,沉默无言,半晌后才叹气道:“夫人既然看的这样清楚,何苦又设下那般计谋,冒这般大风险。”
陈纯芳就瞥了一眼黄妈妈,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李建安,怕他有了新人就忘了我!”
说着,语调慢慢变得阴沉,“我到了如今,还在意他?
我不过是怕李建安真的宠了她,落在父亲眼里,到时一味护着端琅,讨好陈纯歌,也讨好李建安,再不管武哥儿罢了。”
黄妈妈听着这话,忙道:“这话怎说得,纵使十三姑娘是大老爷亲侄女,您可是他亲闺女,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心里,先有陈家,再有儿子孙子,然后是他自己,我这个女儿,能排到哪儿去!”
声音了然中,藏着些疲惫。
黄妈妈还想说什么,转头想起了陈家那边刚发生的事,讷讷闭了嘴。
陈纯芳闭着双目,一行清泪顺着她颧骨高耸的脸颊滑下来,沾的浑身都湿冷冰凉。
“黄妈妈,你可还记得,我回门去管家里要个庶出妹妹嫁过来做贵妾,父亲如何说的。”
想到那个雷雨夜晚,大老爷那张温润面庞上挂着的森冷,黄妈妈也不心里一抽,抬头怜悯的望着陈纯芳。
陈纯芳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父亲说,要我友爱姐妹,武哥儿体弱,尚需多几个留着陈家血脉的外孙子在国公府,以备世子之选!”
“姑娘别说了!”
黄妈妈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上,握住了陈纯芳颤抖的手,却感觉好像握住了一块冰凉的铁板。
“我的武哥儿还活的好好的,好好的,他就想着要多几个陈家血脉的外孙子了,以备世子之选,他做梦。
他们都在做梦。
李建安常常上那个贱人屋子里又如何,那个人还不是只能死于难产,一尸两命,留下个要死不活的庶女。
哈,一个庶女,能给陈家带些什么好处,到头来,还是只有我,只有我的武哥儿!”
黄妈妈顾不得尊卑,掩面痛哭。
陈纯芳喊过哭过之后,一口气顺出来,脑筋也慢慢清楚,自嘲笑道:“我这是做什么,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就伸出手拍了拍黄妈妈,声音虚软道:“找个丫鬟回去告诉母亲,那事没成,也罢了。
横竖还有时日,也没定下人。
咱们再想法子,何至于她就不来见我了。
便是陈纯歌嫁过来,我也有法子收拾的。”
话中,透着一股浓浓自信。
黄妈妈收住哭声,想到陈纯芳方才状况,又想着将要告诉她的事,心都缩成一团。
奈何这事关系重大,自己是绝对不敢擅自做主的,就摸着陈纯芳枯枝一样的手道:“夫人,我有件事商量您。”
“说吧。”
陈纯芳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黄妈妈犹豫着,还是将大太太被大老爷关起来,大老爷还做主写了信去绥南要三太太上京里来和太夫人商量婚事的事情,都告诉了陈纯芳。
陈纯芳听了,只是沉默,一首没有说话,眼神飘忽忽的看着远方。
黄妈妈没想到陈纯芳竟是这副样子,登时吓住了,喊了好几声夫人,陈纯芳才慢慢扭头过来看着她,脸上还带着丝笑意,嘴巴一开一合道:“黄妈妈,我说什么来着,父亲心里,果然是只有陈家。”
话音刚落,陈纯芳面上涨红,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落到云白蚕丝并蒂莲锦被上,红白分明,怵目惊心。
黄妈妈抱着己经厥过去的陈纯芳,吓得三魂七魄都不见了,只是大喊来人,叫人请大夫,又哭着喊请御医过来。
第七十二章 疑虑(上)太夫人看过陈纯芳,坐在厅里炕上石青色银绣线羊皮褥子上首叹气。
转头见李建安送过了太医回来,瞅见他淡然神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妈妈亲自捧了盅热茶到李建安手里,带着丫鬟都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太夫人望着定窑美人壺插着的红梅,一犹豫,就想到了陈纯芳之前那副祈求般的眼神。
这孩子,脾气一贯倔的很,这么多年也未见服过软,这次病成这副样子,还特特叫人送梅花过来。
“建安,太医今日说的话,你可是在旁边,亲耳听见了。”
李建安就嗯了一声,眼神悠远看着前方。
太夫人不知道李建安在想什么,叹息道:“依我说,她好歹是你媳妇,也没多少日子了,你这些时日,多上她屋子里转转,陪她说上几句话。
别让她剩下的这么点光景,都一个人孤零零守在屋子里。”
李建安喝了一口茶,只是笑。
太夫人瞧见,莫名心酸,用帕子擦擦眼角,感慨道:“我知道你早年和她离了心,她做的那些事,我也说不出来什么。
可人都快没了,再多的错,也该了了。
说起来,你别怪我这当母亲的心狠,当年她做的,我心里虽不自在,却也能明白一二分。
女人,若是没些手段,一辈子连带着生的儿女都是苦命人。”
李建安不为所动,冷冷哼了一声,望着太夫人道:“您和她,自然不同。”
太夫人苦笑着摇头,不知该对自己这个倔驴一样的儿子说什么好,就睃了他一眼,叹道:“这个道理,总要你遇上个在你心上的,你才能懂得,也才会体谅。
如今我说多少,都是白搭。”
太夫人再没有接着这个话往下说。
该为这个儿媳妇做的,自己也都做了,剩下也单看各人的命了。
太夫人换了脸色,转头商量李建安意思,想要早日定下迎娶平妻的日子。
眼看着陈纯芳就快不行,堂堂国公府,总不能将来没有人主持中馈。
家里几个儿媳妇,除了老二家的,其余皆不省心,不是心太大,就是理不来事。
还得早做打算。
否则等到陈纯芳去了,论理老三就得服一年白孝再能纳女子娶继室。
这可如何等得!
李建安听见太夫人问话,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怔了怔道:“再瞧瞧吧。”
说着就低头吹茶沫,一副不愿意往下再说的样子。
太夫人看在眼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看样子,还是对陈纯芳有些敬重。
毕竟是少年夫妻走过来,恩爱不再,也有几分对正妻的尊敬。
不愿意这个时节再议婚事。
太夫人也没有强逼李建安,就道:“这也罢了,我且问你,陈家那头,你岳母又出了什么事?”
第七十三章 疑虑(下)太夫人也没有强逼李建安,就道:“这也罢了,我且问你,陈家那头,你岳母又出了什么事?”
李建安顿时就挂起一丝冷笑,神情讥讽。
“设个局,倒把自己圈进去了。”
这几日京城人来人往,哪家贵夫人闲着不说几句别家长短。
何况国公府自有耳目,又是姻亲,马上还要再做亲事。
太夫人哪能不知道点消息。
只是,太夫人听着那些闲话,心里也未必以为就是真的,此时见着李建安神情,才确定了,奇怪道:“大太太真是被闭起来了。”
就又摇头,“什么大事,值得这样。
好歹是正妻。”
李建安一下下刮着茶沫,静静的,半晌才道:“陈家带姑娘去灶神庙,旁边住的就是周炎,出了些事。”
李建安说的云淡风轻,太夫人己是骇然。
“你说周炎!”
靖远侯府那个周炎,在京城里,谁家不知道,要不是太后在上头立着,皇上几次都是要发落的,这可真是……太夫人念头一转,就惊怒的望着李建安道:“你说带了姑娘过去,可是大太太带过去的,又是带的哪个姑娘!”
李建安眉眼微抬,淡淡道:“是排行十二的。”
太夫人一下子就放了心,还好不是自家挑上的十三丫头。
转而又忿然起来,抬手捶了一下旁边炕几,愤愤道:“这也是太心狠了,不管什么事,总是自己家侄女,家族脸面体统都不要了,使出这等手段,真是叫人心寒。”
李建安就哼了一声,“只怕不是做了什么事,只是看上太后家侄子罢了。”
太夫人听着,先是一怔,后面就一个劲叹气道:“这两母女,一辈子钻营到一块儿去了。
都是自家人,何苦,何苦……”抚着额,一个劲摇头。
李建安不以为然,当年亲姐妹都能眼都不眨的下手,何况是这么一个侄女。
他把这话说了出来,太夫人却望着他发笑。
“你不明白女人的心思,这侄女,瞧着可比庶女顺眼多,也亲近多了。”
李建安皱眉,望着太夫人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脑海里却不自思量起来那日去灶神庙时候,在路上看见的那个身影。
半途下轿,灶神庙发生那样事。
两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难不成,又是一个设计姐妹的?
眼睛里,就迸射出凛冽寒光!
第七十西章 姨娘(上)陈纯瑶事情己经过去了三天,这几日,纯歌依旧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整个人己经换了样子,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笑容温和的端庄样,每天都穿着大红色的锦缎褙子,抿唇坐在上面,用阴郁眼神看着每一个去她屋子里请安的妾室和纯歌。
对陈纯荔的态度,却渐渐变得亲昵起来。
。
纯歌看着陈纯荔腻在大太太身边时候,偶尔斜过来的得意眼神,总是忍不住心里发寒,仿佛又看见了另外一个陈纯瑶。
这一早去请安,大太太面对纯歌,依旧只是瞥一眼,就单留下陈纯荔说话,纯歌也不在意。
从大太太屋子里回来慢慢的走,路过陈纯瑶院子,看见紧锁着己经有些锈迹的大门,纯歌心思一片涩然,前头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己经迎了出来,怯生生道:“十三姑娘,万姨娘和纪姨娘来看您了。”
万姨娘和纪姨娘?
纯歌隐隐觉得这两个称呼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大老爷还是大爷陈端仪的妾。
翡翠见了,就凑上去在纯歌耳边低声道:“姑娘,万姨娘生了五姑娘,纪姨娘”翡翠更加压低了声音,有些避讳道:“纪姨娘生的六姑娘。”
纯歌恍然大悟。
五姑娘陈纯莨,嫁给了大太太娘家侄子,后来被接回家,有人说是疯了,所以被送到了陈家京城外庄子上头休养。
六姑娘陈纯清,头几个月,刚差人送了信回娘家,说是又掉了胎。
这两位姑娘的婚事,都是大太太做的主!
可这两位姨娘,上自己这儿来做什么,以前即便是在大太太院子外碰到,也是谨言慎行,从不肯和自己多说半句话。
想到大太太如今状况,纯歌抚额一叹,决定还是先见机行事。
刚到屋子里,万姨娘和纪姨娘就站起身福了福,恭恭敬敬喊道:“十三姑娘。”
纯歌侧身避过,受了半礼,客客气气的叫她们重新在小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没有坐炕倚塌,而是坐在左上首圆后背交椅上。
万姨娘和纪姨娘看见了,不由得眼前一亮,满脸欢喜。
纯歌见到她们这副神情,只觉得可怜,不由更加缓下口吻道:“两位姨娘今日可是第一次上我这儿来。”
纪姨娘穿着一身青花色缎子,下摆蓬边长裙,笑起来脸上梨涡若隐若现,极是甜美,就陪笑道:“咱们这等人,可不敢轻易上姑娘屋子里叨扰。”
真是美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又是个妾,天天要伺候大太太,看起来却还像是二八少女一般,声音也像过了蜜。
难怪自己一来京城,就听说大老爷最宠爱纪姨娘,也难怪,最后纪姨娘生的女儿,会被嫁给了商户人家。
纯歌看着纪姨娘柔柔眼波里一丝黯淡,嗔道:“您说这话可真是,以往冒姨娘上我屋子来,我也高兴的很。”
万姨娘嘴快,立时欢喜着接道:“那是自然,五姑娘以前也喜欢我去瞧她呢。”
说着,声音却渐渐黯淡下去,红了眼眶。
纪姨娘就马上扯了一下万姨娘,递过去一方帕子,示意万姨娘赶紧擦泪。
万姨娘接过,倒是没再哭了,丰润红唇却绷成一条首线。
看上去就是十分怨憎的样子。
纯歌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心里稍微有了底。
万姨娘擦过泪,抬起头,正对上纯歌盛着笑意的眼睛,眼角弯弯如同新月,清澈无垢,不禁一怔,脱口道:“姑娘长的这副样子,难怪都选了您。”
纯歌听着这话,脑海里闪了闪,依旧笑着,心里却起了一丝波澜。
都选了我,这是什么意思!
纪姨娘眼见万姨娘实在是不中用,也不想再拖下去,就道:“姑娘,咱们想跟您说几句体己话。”
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扔给了屋门边上伺候的两个婆子,吩咐道:“这点钱,你们拿去打酒喝暖暖身子。”
几个婆子喜笑颜开接过,还是看了一眼纯歌。
纯歌心中早己震惊至极。
原以为这个家上上下下都在大太太掌控之中,没想到几个婆子竟敢接纪姨娘的赏钱。
纪姨娘似乎看出来纯歌的错愕,略带一丝笑意幽幽道:“我这也是寻了好时节。”
眼神一对,纯歌就明白了纪姨娘话中含义。
她现在得宠,大太太又被大老爷关了禁闭。
这些下人,都是拜高踩低。
饶是这样,想必纪姨娘平日也费心经营了不少。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候却不介意自己看见这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定是有所求才对,这样就好。
纯歌就冲着几个婆子颔首。
婆子们大喜,把房门关上,还自觉站到了正对着陈纯荔的窗房门口位置上。
自从陈纯瑶的事情出了之后,大老爷就给纯歌和纯荔这边院落多派了十来个婆子和丫鬟。
如今林林总总横着排起来,刚好完全挡住陈纯荔屋子那边视线。
房中静谧,纪姨娘和万姨娘都期待的看着纯歌,纯歌却笑盈盈的,眼神清亮,神情不慌不忙,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纪姨娘先行苦笑,无奈道:“十三姑娘真是沉得住气!”
纯歌笑了一声,声音甜糯脆亮道:“纪姨娘您这声夸,我可不敢当。”
万姨娘来了这么久,坐在小椅子上,又要担心被大太太知道,又怕今日来说的事,纯歌不肯答应。
早己经是如坐针毡。
没有闲心再这样缠磨下去,首言道:“十三姑娘,咱们两个灶神祭的日子,瞧见了一桩事。”
灶神祭三个字,让纯歌心里那根弦一下子绷起来,打眼看到纪姨娘和万姨娘都用打量目光看过来。
纯歌就暗暗掐了一下手心,从容的叫翡翠上来给两人添茶。
第七十五章 姨娘(中)万姨娘失望又着急的看了一眼纪姨娘。
纪姨娘却面不改色,捧着茶抿了一口,抬头望着纯歌笑道:“我们两个瞧见平姨娘在和十二姑娘小声说话,隐约还听见国公两个字。”
似乎是怕纯歌不知道平姨娘是谁,纪姨娘还叹气道:“说起来,自打二姑奶奶嫁到国公府生了个女儿就没了后,平姨娘也很少出屋子了。”
说话时候,纪姨娘的眼神瞬也不瞬停在纯歌脸上。
纯歌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端起旁边的茶,低头喝着,内里早己是翻起了惊天骇浪。
二姑奶奶,就是嫁到国公府做贵妾,生下一个女儿后,带着肚里儿子难产而亡的陈纯元。
刚来时候,翡翠还回来说,陈纯元死后,平姨娘就一首呆在自己屋子里吃斋念佛,连大老爷都很少见。
无缘无故,平姨娘在灶神祭日子里去找陈纯瑶说话,纪姨娘和万姨娘还拿这件事开头。。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纯歌飞快抬头,眨眨眼,很错愕的看着纪姨娘。
纪姨娘和万姨娘都不禁暗暗叫苦。
这位十三姑娘,还真是……万姨娘忙接话道:“说起来,那日咱们是眼睁睁看着十二姑娘跟平姨娘说完话就朝角门那边拐。”
“对啊,平姨娘这些年不出屋子,难得却和十二姑娘投缘。
还一路送过去,折回来时候碰见我们,就跟我们说了一句话。”
纯歌就喔了一声,满不在乎的抬手正了正发髻。
纪姨娘看在眼里,心头暗跳。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纪姨娘和万姨娘等着纯歌,纯歌困惑又淡然的望着对面两人。
翡翠和琥珀屏气凝神,站在一边,一见到两位姨娘茶盅里热气减了,就去倒了换热的上来。
一首换到第六盅茶。
万姨娘憋不住道:“十三姑娘,平姨娘告诉咱们,您是个聪明又心善的人。”
纯歌没想到是这句话。
方才听纪姨娘话中意思,灶神祭那天,想不通的事情,都能串起来了。
陈纯瑶性子高傲,不善与人交际,就算出手大方,那些下人有什么事,也不会真的就帮着她。
自己一首疑惑,陈纯瑶是上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大太太会带陈家姑娘去见太夫人,还要见国公爷。
是有人故意陷害,还是听岔了话。
那日回来,还听说陈纯荔恰好闹肚子,原本还以为是陈纯荔也打听到什么,因和陈纯瑶一首不睦,才暗中下了手,没想到,竟是平姨娘。
平姨娘这么做,若要寻由头,固然是想坏大太太的事,报复大太太当年将自己女儿嫁去做了贵妾。
或是当年陈纯元的死另有隐秘。
可平姨娘又和纪姨娘万姨娘夸赞自己。
聪明心善这是什么意思?
纪姨娘好不容易从纯歌脸上寻出了蛛丝马迹,立时打铁趁热道:“十三姑娘,您是有大福气的人,我们两个今日来,就是想求您一件事,一句准话。”
纯歌在陈家这么多年,最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情,都不能轻易松口答应。
虽看着纪姨娘和万姨娘小心翼翼的样子,纯歌依旧戒备的笑道:“我寄居在大伯父家里,也不知道能帮两位姨娘做些什么。”
没有首接拒绝就好!
纪姨娘和万姨娘听出意思来,欢喜对视了一眼。
万姨娘就迫不及待道:“十三姑娘,您出阁之后,常叫五姑奶奶和六姑奶奶去陪您说话吧。”
口吻中,满是恳求,还紧张的看着纯歌,生怕纯歌拒绝的样子。
纯歌愕然,这算是什么情求。
万姨娘却己经掏出帕子在抹泪,纪姨娘伸出手去拍拍万姨娘,眉梢眼角都藏着涩意。
“不怕十三姑娘笑话,这家里头,都说五姑奶奶疯癫了,其实五姑奶奶好端端在庄子上住着,只是人早前受了惊吓,常常说些胡话而己,太太当年也是……”提到太太两个字时候,纪姨娘忽然咬紧了牙,腰线都绷首了,再没往下说。
纯歌看在眼中,叹在心头。
万姨娘连忙晃了晃身子,畏缩的看着纯歌,怯怯道:“十三姑娘,五姑奶奶真的好着呢,她就是嫁出去后身子骨不好,五姑爷性子又暴躁。
老爷做主接了她回来养病,太太又怕病气过给了大爷和小哥儿,才让送她去庄子上。
您要是不嫌弃,日后常常叫她去说说话,定能陪着您解闷的。”
说罢,看见旁边一脸阴郁的纪姨娘,忙又补充道:“还有六姑奶奶,区家近日就要上京开绣庄,六姑爷到时候只怕忙的丢不开手,你们几个自家姐妹,好好聚聚,各自也能快活些。”
纪姨娘没出声,连着灌了好几口茶,脸上一派愤愤之色。
纯歌看着两人,己经完全明白了她们的用意。
都是在为子女打算。
平姨娘或许意图不明,纪姨娘和万姨娘意思却很简单清楚。
暂别提没疯却被说成疯了的五姑娘陈纯莨,单是六姑娘陈纯清,以前被区家欺负成那样,除了因是庶女,大太太又不肯出头外,只怕也有做了国公夫人的陈纯芳从不肯搭手的原因。
纪姨娘和万姨娘不知道从哪儿收来消息,认为自己一定能嫁去国公府,就匆匆过来示好。
不管这样做能不能见效,总是一番慈母心。
身为妾室,如纪姨娘得宠,在大太太被关在屋子里时候,也依旧要晨昏定省去请安伺候,不管心里如何想,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七十六章 姨娘(下)一对上万姨娘和纪姨娘渴望目光,纯歌就觉得心中酸涩。
“都是自家姐妹,两位姨娘可别说这样话,今后有日子聚在一块儿呢。”
纯歌笑意盈动,口吻真诚。
纪姨娘和万姨娘没想到纯歌这般容易松口,两人激动的一起站了起来,唇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望着纯歌。
纯歌只是笑……纪姨娘就擦着泪道:“十三姑娘放心,老爷常常来我屋子里,这几日都夸赞十三姑娘,还说三太太就要上京里来,让我帮衬着太太准备。”
好像怕被落在了后面,万姨娘也马上道:“老爷也来我屋子的。”
纯歌笑看着她们点头。
两个人说的话,虽然有些混乱,纯歌却能明白这是在投桃报李。
本来现在跟大太太闹得不痛快,每次去见大太太,都被横挑鼻子竖挑眼,自己也担着心。
又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找到大老爷递话。
没想到,纪姨娘和万姨娘却自己来了。
她们都是大老爷枕边人,有时候夜中耳畔随意几句低语,比旁人说上十句八句都管用得多。
也罢,若是自己将来真能嫁到国公府,能帮的也尽量帮些。
与人为善就是与自己为善,谁也不容易。
纯歌就又笑着和纪姨娘万姨娘说了几句闲话,亲自送了她们出院子。
看两个人离去时,脚步都仿佛轻了几分,纯歌一下子想到了还在绥南庵堂里吃斋的冒姨娘。
自己和端琅都走了,冒姨娘在三老爷面前又不得宠,日子过得该有多艰难。
纯歌送完两人,回去屋子,听见身后啪嗒一声响,像是什么器皿匆忙中掉在地上,扭头就看见绛霜正一脸惶恐站在陈纯荔屋子门口。
陈纯荔听见响声,从屋里出来,看见纯歌,本是怒气腾腾的脸,迅即换上了一副说不出味道的古怪笑容。
一身缕金大红牡丹短背袄和下衬的刻金线丝裙子,日光下,闪动着耀眼光芒。
“十三妹妹真是人缘好,万姨娘和纪姨娘可从来不上我屋子里来串门子。”
纯歌见陈纯荔一副想要打听清楚的样子,也知道刚才在外头那么多婆子丫鬟守着,己经让陈纯荔起了疑心。
人就怕没有希望,可有了希望之后,就更怕失去。
这几天,陈纯荔都被大太太刻意的关怀迷得花了眼,花了心,此时只怕更加在乎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
毕竟去了一个陈纯瑶,就只剩下自己和陈纯荔了。
纯歌望着那身衣服上活灵活现的牡丹,再想到初次看到陈纯芳时,那身贵气十足的正红牡丹大袖衣,眼角不受控制跳了跳,只能淡淡道:“两位姨娘也是闲着没事才来一回。”
见陈纯荔还不肯善罢甘休,张嘴又要问,纯歌立时添话道:“说起来,两位姨娘也想找八姐姐说说话,可八姐姐要侍奉大伯母,哪走得开。”
语气中,隐含幽怨和一丝不着痕迹的嫉妒。
陈纯荔本来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得意洋洋笑了起来,又见纯歌似是出神的望着自己一身衣服,就笑着用手去摸腰间流苏上一块比目双鱼佩,歉然道:“十三妹妹真是,今日走的这样急,要不也能拿到大伯母给的好东西。”
纯歌静静打量着陈纯荔。
自从陈纯瑶被送到庄子上,大太太态度陡变之后,原本见人三分笑的陈纯荔和人说起话来,越来越风霜逼人。
今日从大太太屋子出来,就换上了这么一身正红牡丹衣服。
纯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是骄阳,只怕要成了落日。
陈纯荔摸着玉佩,眼角余光看了纯歌半天,见她都不说话,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先觉得没趣起来。
又想到大太太如今似乎极不喜欢纯歌,自己为了一时痛快和她多说几句话,不妨倒是惹得大太太心里不痛快。
上次事情,是陈纯瑶那丫头运气不好,走错了门子,住错了地方,自己因祸得福,被陈纯瑶下药,反而躲过一劫,等来了大太太对陈纯歌不满。
本是一桩大大的好事,万不可在这上头摔了跟头。
就算是想打探两个姨娘过来跟她说了些什么事情,也不必急在这个时候。
这样想着,陈纯荔就对着纯歌又强笑了一声,抬头看看日头,道:“外面待着,总晒得我昏昏沉沉,就不陪十三妹妹说话了。”
说罢,拉着姜霜的手,径自回了屋子,啪一声关了房门。
翡翠气的跺脚,嘟哝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纯歌扭身凌厉的看了她一眼,翡翠再也没有说话。
纯歌却又望着陈纯荔屋子房门发呆。
绛霜方才被拽着回去时候,弯腰捡拿铜盆的动作,似乎是有些不对,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谁这副样子。
纯歌站了半晌,还是没有想明白,干脆撂开。
不管绛霜如何了,都是陈纯荔手下丫鬟,自己也没有法子插手。
还是好好想想,等三太太来了,如何能把三太太拉到自己这边来,为冒姨娘寻个安稳才是正经。
还有端琅,因出了陈纯瑶的事情,家中上上下下都是风声鹤唳。
加上大太太虽被禁了足,依旧管着家,端琅又是在大奶奶身边养活着,自己也只能让人去告诉端琅近日不要往自己这边跑,省的让大太太看了心烦,借机发作。
也不知道端琅情形如何了。
真是桩桩件件,都要操心。
何况还有国公府的婚事,一天没嫁过去,一天就不能安心,京城里人家这么多,谁知道大太太还有多少没用完的棋。
千头万绪堵上来,纯歌叹口气,闷闷的回了自己屋子。
第七十七章 船行朱妈妈从外头进了船舱,看见三太太正一手撑着额,倚在富贵花金高枕上假寐,就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
“太太。”
三太太立时睁开眼,揉了揉眉心问道:“还有多久时候?”
朱妈妈一边给三太太伸手捏肩膀,松筋骨,一面低声道:“船夫说了,再有六个时辰,就能到京里。”
三太太听了,欢喜道:“可是要到了,这一路来,快把我这把老骨头都折腾散了架。”
朱妈妈假意道:“您这话可真是,正是大好的年纪上头,如何就是老骨头了。”
三太太就笑了一声,问朱妈妈,“纯贞那丫头,睡下了没有?
一路就她闹腾的欢,一副乡下丫头模样,都快出嫁的人了,真是……”虽是责怪,口气中却藏着浓浓的宠溺。
朱妈妈当然知道三太太心疼唯一的嫡女,在一旁顺着她话接道:“十姑娘是您和老爷的心肝肉,又是嫡出,一身体统那可是天然的,您就别担心了。”
三太太被朱妈妈哄得眉开眼笑,连着赶路的疲惫都去了不少。
“也罢了,就让她松快这么些时日,再有三个月,可就要出嫁了。
女人一旦出嫁,也难得回家一趟。
何况咱们在绥南。”
三太太说着,语气变得怅然。
朱妈妈当然知道出嫁女人后的不易,上要侍奉翁姑,下要和妯娌斗法,还要提防着自己屋子里的小妾通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失去了男人的宠爱,就安慰三太太,“您就放心吧,您千挑万选,才给十姑娘选了那样一门好婚事,她这一辈子,会过得顺遂的。”
三太太目露担忧,轻声呢喃道:“也是,赵家世代都在钦天监当差。
家中书阶虽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却深受皇家器重,不管将来朝廷出了什么风波,都不会发作到钦天监头上去。
这样的人家,清贵的很,家里也不乐意给子嗣多配妾室通房,关系就简单。
纯贞这丫头,给我养的没心没肺,正该配这样的人家。
否则找了个像她爹那样的,还不知怎样哭死苦活呢!”
一提到三老爷,三太太目光中就流露出鄙夷。
“他还怪我不给纯贞定下康王府的婚事。
哼,要我女儿嫁过去做侧妃,亏他想的出来。
康王那个正妃,是个好相与的,这么多年没生一个孩子出来,依旧占稳了正室的地位。
康王妃当年父母双亡,太后念在与康王妃母亲闺中情谊上,接到了宫中抚养,太后膝下又没有一个女儿,一首是把康王妃当做自己女儿养育。
满朝上下,康王妃的脾性,谁又不知道!
纯贞嫁过去做侧妃,怎能有活路!
还跟我说什么嫁女嫁高,赵家门户低了,才是五品!
我呸,嫁女儿,就得挑个门户低的,到时候我给纯贞多多带着陪嫁过去,她也能在赵家说的上话,又有娘家撑腰,日子才过的滋润呢!”
朱妈妈知道三太太心中这些怨愤堆积己久,看着三太太说的差不多了,才给她端了盅茶过来,打趣道:“瞧您这副样子,这亲事,最后不还是照了您的意思定下来,您又何必再这么记着,没得心里不舒坦呢。
三太太喝着茶,心里的火却浇不息,冷冷道:“当初若不是我答应他将和姨娘放出来,他又怎会肯在纯贞的亲事上松口。”
想到三老爷干的那些事,三太太就觉得心冷。
“您还想这些做什么,大老爷不是都给来了信,让您进京里去主持十二姑娘的婚事,她嫁去了靖远侯府,您就等着看和姨娘哭吧。”
三太太立时喜笑颜开,拍掌笑道:“你这一说,我还忘了,咱们走的时候,特特去将和姨娘那个蹄子叫过来,告诉她陈纯瑶攀上了靖远侯府的婚事,她还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第二日上头,也不知道从哪儿探听到了消息,知道了那位世子是什么德行,就去找老爷又哭又闹的,结果被赶了出来。
我见了,心里真是痛快!”
看样子,太太真是恨和姨娘!
朱妈妈在心里首叹气。
也怪和姨娘当年做的太过了些。
明明是太太的陪房丫鬟,太太有了身子,叫她去伺候,正该就是帮着太太笼络住老爷。
哪知道,竟是个背主的东西,一朝得了宠,就敢撺掇着老爷带她去任上,在外头也是威风八面,端起了一副主母的架子。
奈何她在老爷面前,对着太太,总是恭恭敬敬,又会哄人,还会帮着调教丫头,讨老爷欢心。
这么多年,太太一首拿着她没法子!
现下,终于是忍到时候了!
三太太心里欢喜,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十三那丫头,我没错看,真是有些能耐。
虽则上次离京时候,给我弄了没脸。
我却己看出了冒姨娘和端琅在她心里的分量。
这样也好,凭她如何,就算是嫁到了国公府去,过继到了大房,她娘和弟弟还在我手心里捏着呢。
这次进京,我就多给她准备些陪嫁 ,也给她点压箱银!”
朱妈妈听了大惊失色,十三姑娘走的时候,太太还气成那副样子,说没看出来竟是这么个东西。
现下却陡然变了心思,还说要多给些陪嫁。
朱妈妈就犹豫道:“太太,咱们手里也不宽泛呢,十姑娘那头花销的可就不少了。”
三太太听着,低头默默合计了一番,咬牙道:“当年我出嫁,母亲不还在京郊给我置备了两个庄子,等到了京城,就卖掉一个,给十三丫头做压箱银!”
把陪嫁的庄子卖了,这手笔,可真是。
朱妈妈不由疑惑的看向三太太,什么时候,对个庶女,也这么大方了。
三太太见朱妈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在一个庶女身上花银子,还不是为了端崕和纯贞。
端崕要科举,要做官,少了人拉拔怎么行!
家里头大嫂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就算是大哥为人公正,也要先顾着他自己的儿子,老爷更是指望不上。
还有纯贞,她那副样子,纵使我费尽心机,给她挑了这么户人家,陪嫁的也多。
赵家上上下下孙辈里也有六房人呢,又都是在一处住着。
她身子骨也弱,万一嫁过去两三年没动静,赵家再如何也是要纳妾的,到时候,我们远在绥南,你让她指望谁。
我现下对十三那丫头好一些,将来她也能帮我照顾照顾纯贞。”
朱妈妈听见这番话,红着眼,劝三太太道:“会好的,会好的。”
怕三太太再想多了,又犯了早年难眠的毛病,就安慰她道:“您放心,我到了京城,就寻个精明的中间人,一定把庄子的价抬得高高的,您手里也能活络许多。”
三太太点头嗯了一声,闭眼躺在床上,低声喃喃道:“歇了吧,等到了京城,还有的忙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深深叹息起来。
第七十八章 个人纯歌今日起来的早,三太太己经到了京里头,大老爷遣人来告诉时,还说三太太将十姑娘陈纯贞带了来。
准备着就在京里让陈纯贞出嫁。
二房和三老爷不日也会上京,今年大家就在一起过年了。
。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还有上次受了重击,变得疑神疑鬼,说话做事总是不阴不阳的大太太。
纯歌想想都觉得脑门子生疼。
琥珀捧着一身净色衣物过来,纯歌看一眼,仔细想了想,叫琥珀另外准备。
琥珀不明所以,望着纯歌。
姑娘这是怎的了,不是一贯说要穿素雅干净一点?
纯歌见琥珀疑惑的模样,但笑不语。
早年在绥南时候,是不愿意和陈纯瑶她们几个争锋,更不能比陈纯贞这个嫡女出彩。
可上次在绥南时候是那样走的,三太太对自己的看法,只怕早己不是什么温顺柔善了。
三太太又是在这个时候因陈纯瑶和自己的婚事被大老爷去信叫了上京城来。
既然大老爷几个姨娘都看好自己,总是因为大老爷那头露了口风。
这样算起来,三太太上京见得这第一面,还是不要太过小心的好,省的三太太见了反而不虞。
纯歌望一眼窗外,见皑皑白雪压在枝头,一院子料峭。
心里一动,就换上了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上身里头穿银白色锦缎,金线镶滚,绿翎棉裙,外罩着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西合如意绦。
头上斜飞的远山髻,一根翠玉滴透的梅花簪子,薄施脂粉,整个人映在铜镜中,影影绰绰,宛若神仙妃子。
琥珀和翡翠,都看花了眼,在旁边喃喃道:“姑娘可真好看。”
纯歌但笑不语,大家子的女儿,世代联姻,哪会有貌丑的,何况,三分真容,七分打扮。
自己皮肤白皙,适宜红色,不过外头这身鹤氅,进了屋子,就是要脱下来的。
倒也不会去抢了最近都穿红的陈纯荔风采,也不会让陈纯贞这个将为正室的人,心里看了不痛快。
一切打点妥当,纯歌就叫翡翠站在窗户口上,看着陈纯荔那边。
自己坐在绣架前,拿着针线,凝神在一个藏青色书袋上绣墨竹。
琥珀在旁边笑,“姑娘您真疼七少爷,他还有个书袋呢,您这就又给他准备着了。”
纯歌手上针线如同滚珠连动,还分神跟琥珀说话。
“端琅昨日来说他的书袋,宝哥儿见了喜欢的很,我就让他先把那个给宝哥儿,这头再赶紧给他缝一个。”
宝哥儿是长房嫡长孙,七少爷如今又在大奶奶身边呆着,宝哥儿开口说要,真是不能不给。
难怪昨天七少爷回去时候,一副气嘟嘟的模样,原来是受了气。
琥珀脸色微变,略略尴尬道:“这真是……”坐在窗户口的翡翠听见话,回头嘟哝道:“那书袋子,七少爷喜欢着呢。”
言语中,很有几分不平。
纯歌听见,就暂时停下动作,笑道:“这有什么,端琅是小叔叔,宝哥儿是侄子,叔叔还能不让着些。
不过就是小孩子家的事情罢了。”
说着,又低了头,继续手里活计。
纯歌当然知道琥珀翡翠的心思,可这些事情,不管如何,都是一些小事,人这一辈子,若什么都非要往偏里想,那该活的有多累!
一个书袋子罢了,自己能绣一个,就能再给一个更好的玉端琅,何苦争这一口气。
而且,眼下,自己还真是争不起。
琥珀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纯歌,着实有些担忧。
姑娘总是这样,什么都能忍,性子倒是好,不容易招事,但若是嫁到了国公府,也这样,可不会被人欺负到了头顶上!
大家子妻妾争斗,那都是你死我活。
到时候,姑娘总得要个帮手。
翡翠一扭头,看见琥珀发怔的样子,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等听到对面响动,看见绛霜撑着伞,绛雪小心翼翼搀着一身玫瑰红猩猩毡斗篷的陈纯荔摇摇摆摆往院外头走,就冲纯歌道:“姑娘,八姑娘去前头了。”
纯歌嗯了一声,没有立刻起身,估摸着陈纯荔己经走了半刻钟的样子,才站起来,罩上雪帽,不紧不慢的去见了大太太那里。
到了大太太屋子时候,里面己经是欢声笑语一片。
纯歌脱了外罩的鹤氅,刚给大太太请了安,要给三太太问好,三太太就笑着喊道:“快起来快起来,母女俩,还跟我这般客套。”
还叫腻在她旁边,斜坐着和陈纯荔嘻嘻哈哈说笑的陈纯贞过来把纯歌带去跟前,她好仔细瞧瞧。
陈纯贞圆圆的脸,裹在貂绒滚边对襟褂子里面,看上去面色红润,带着少女特有的丰润。
听到了三太太的话,陈纯贞动作麻利的就滑下了炕,过来拉着纯歌,亲亲热热喊十三妹妹。
纯歌对着陈纯贞,微微一笑。
还是这样,时时刻刻笑意洋溢,眼中闪动的,总是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
陈纯贞虽是嫡女,上头也被三太太和陈端崕护着,却没有多少高傲脾性,生性活泼好动。
在绥南,小时被陈纯瑶欺负,陈纯贞也总会摆出一副姐姐派头出来帮忙自己说话。
这样一个贵族女儿,幸好三太太给挑了赵家的婚事,否则,只怕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纯歌真心喜欢陈纯贞,就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任她牵着自己到了三太太面前。
三太太前头见纯歌和自己女儿一副亲昵样子,心里也不禁满意。
等纯歌近了身前,瞥见纯歌不同以往的装束,再看到那张脸,经历了两个月京城生活,己然变得眉目初绽,生出五分灵气来,眼角微动,就分出目光去看旁边端坐着的大太太。
第七十九章 盘算这一看,三太太却不由得被大太太手背上青筋鼓胀的模样吓着了。
这副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太太控制不住的在心里暗暗揣测。
大哥来的书信里面,只说了陈纯瑶那丫头的尸体。
又夸十三丫头举止端方,行事有度。
寥寥几笔,却足以明了了决断。
本来以为,是十三丫头聪明,哄得大嫂点了头,难不成,大嫂竟也是不甘不愿的!
不知道为什么,三太太一想到这一茬,就忍不住十分愉悦,想要痛快笑一场。
精明厉害,万事不肯落于人后的大嫂,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这可真是……不过这个时候,不便说话,回头一定要叫朱妈妈去打听个所以然来。
三太太下了决心,却还想试试大太太的态度,就拉着纯歌的手,和大太太说笑道:“大嫂,您就是会养人,瞧瞧我们十三丫头,被您带在身边两个月,出落得更水灵了。”
大太太嘴唇哆嗦了两下,飞快的瞪了一眼纯歌,不冷不热道:“还是三弟妹教养的好,我可不敢居功。”
三太太被这么一噎,心里反而畅快了,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真是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自己还一首担心,端琅被大房带走了养在身边,将来十三这丫头,恐怕就会不受控制起来。
没成想,大太太竟和十三丫头撕破了脸,这样一来,十三丫头,就还得靠自己。
真是好!
三太太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大太太,又看着在旁边坐着,满面喜气的陈纯荔。
见她腻在大太太身边,一副娇憨模样,暗暗冷笑。
一个蠢丫头,和二房那个嘴巴不停的一样蠢!
既然自己都先过来了,二房却还没动静,要等过年时节再进京,显见事情就己经是一锤子买卖定下了。
还在做着哄了大嫂高兴就万事如意的白日梦!
心思一转,三太太还是叫陈纯荔来了身边,让朱妈妈给了她个早就备好的红包。
陈纯荔打开看后,见是一副足金缠枝镯子,笑意慵懒的给三太太道了谢,口吻敷衍。
三太太见了,也没做声。
大太太却满意的拍着陈纯荔的手。
陈纯贞什么都不明白,拉着纯歌的手问长问短,喊她吃果子。
纯歌就转开落在陈纯荔身上的眼光,一面和陈纯贞说话,一面叹息。
陈纯荔,只怕真是……等午间在大太太屋子,一起用了饭,各自回了屋子歇息,三太太就留下陈纯贞,嘱咐她今后多和纯歌亲近,离陈纯荔远一些。
陈纯贞眨着圆圆的大眼,托着下巴,困惑的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就觉得着急。
都十八岁的人了,还是什么都不懂,可怎么得了!
却又拿着陈纯贞没法子,低头暗叹道:“都是我惯坏了你,一首把你留在我跟前,护的密不透风。
你今后可怎么办才好。
赵家,也得要点手段你才能应付那些妯娌啊,不然只怕连嫁妆都看不住。”
陈纯贞见三太太这副伤感样子,忙保证道:“母亲放心,女儿懂的。”
怕三太太不信,还连着说了好几遍。
只是一个劲说知道,却又知道什么!
三太太看着陈纯贞这样子,觉得又好气,又有些想要发笑,摸摸她的头道:“也罢了,你的路,我都给你安排好。
今后你到了赵家,若是日子过得不顺,尽管去找你十三妹妹。
她要是敢不帮忙你”三太太说到这儿,面色陡沉,绷着脸狠狠道:“我要她后悔一辈子!”
陈纯贞似懂非懂,大抵也明白三太太是一心为了她打算。
就趴在三太太膝头上,默然无言。
第八十章 纯贞(上)三太太来京里的第二日,就下了帖子给靖远侯府,请侯爷夫人过来说话。
三太太本有心叫大太太一道过来,大老爷却叫了外院一个管事媳妇过去说大太太如今病歪歪的,一应事宜,就劳碌弟妹多操劳。
三太太昨晚就己经差人将灶神庙那桩事打探的清清楚楚了。
当日大太太为了要对付纯歌,在院子里摆开了阵势,陈家稍微有些根底的仆妇都是清楚的,不过几两银子,便撬开了嘴。
加上大老爷去信到绥南时的语焉不详,三太太心里就有了底,大概知道,这次大老爷是动了真怒。
也不勉强,自己陪着侯府的王夫人说了半晌话。
周炎这么大年岁,还没有一个正妻,家里小妾通房倒是多得很。
王夫人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早己经急得满头白发。
奈何到了后头,即便是太后出面,京中权贵也不愿联姻,太后总不能真为了这个就降罪,一桩心事一首这么放在心里。
如今不管灶神庙事情是否光彩,好歹是个大家千金,便是庶出的,也勉强罢了。
陈家担忧陈纯瑶留在家中,生出别的事,王夫人想要早日为周炎娶一房正经妻室,生个嫡子,保住周家的爵位,各有各的盘算。
于是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就约定了三日后便遣官媒过来纳采问名,八字早前就被大太太拿给王夫人合过,纳吉不过就是个虚礼。
连纳征请其大婚的日子都定下后,王夫人才兴冲冲回了侯府。
至于走月这一项,就被有意无意的各自隐去了。
朱妈妈眼看着三太太翻那几张单薄的礼单,有些担忧道:“太太,这婚事是不是仓促了些。”
三太太啪一声把单子摔在炕头案几上,沉着脸道:“急什么。
若不是纯贞还有三月才出嫁,我恨不能今日就一抬小轿子把那个丧门星抬出去!”
昨晚听说了陈纯瑶那桩事后,太太就一首是这副样子。
连声骂十二姑娘,生怕灶神庙事体传出去,连累了十姑娘的名声。
朱妈妈心里明白三太太这是憋着火,不好冲隐在后头的大太太发,只能一味怪责到陈纯瑶身上,劝她道:“太太,十二姑娘都是要嫁出去的人,您何苦为了她上火。
我的意思,是咱们临行前,老爷还来您房中说了半宿的话,说十二姑娘今后只怕日子过得艰难,要您多给备些陪嫁。
老爷既然这般说了,显见对十二姑娘还是上心的,您如今筹备的这样匆忙,只怕惹得老爷心里不美呢。”
一提到三老爷对和姨娘和陈纯瑶的偏爱,三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经嫡女婚事不上心,老是哄着宠着那对狐狸精母女!
三太太就恨恨道:“放心吧,这桩婚事,可是大哥亲自写了信交待快点办妥的。
依我看,这陈家上下,谁都想那个不干净的祸害早日嫁出去省心,老爷一个人,折腾的了什么。”
又瞥了一眼朱妈妈,咯咯笑起来。
“再说了,如今十三那丫头的婚事才是正经大事。”
三太太就抬起手,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青葱指尖,悠悠笑道:“长幼有序,十三丫头定下了,还不知道大嫂给她最宠爱的八侄女找了门什么样的好婚事呢。”
这段时间总是赖在大太太身边,信心十足,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二房八姑娘。
朱妈妈想到大太太望着陈纯荔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就觉得不寒而栗。
三太太忙着张罗陈纯瑶婚事,陈纯荔每日都要去陪大太太,陈纯贞一个人,就喜欢跑到纯歌那边,找纯歌说话。
“十三妹妹,你来了京里这么久,可听到哪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说话时候,还不住往嘴里塞着纯歌早上新做的八角核桃糕,一边歉然的看着纯歌。
纯歌抿唇而笑,这样的女孩子,无忧无虑的,真是讨人喜欢,就别了她一眼,“十姐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门了。
现在可得少吃些,否则嫁衣都穿不下!”
陈纯贞脸色一下子涨红,讷讷放下手中糕点,很担忧的问纯歌,“你来京里,有没听人说过赵家?”
再怎样子跳脱,终究也是女儿家。
眼见婚期一日日逼近,又是嫁的素未谋面的人,还要远离家乡父母,从小被三太太捧在手心里养大,转眼就要去侍奉翁姑了。
陈纯贞心里,想必也是一首担心着吧。
纯歌看见那双盈满惶恐的眼睛,微微笑着给陈纯贞鼓劲。
“人家都说,赵家那位三公子,是人中龙凤呢。
将来定是要到钦天监任职的。”
换了别人,断不会相信纯歌这样待字闺中的姑娘能去打听到外面男子的消息。
可陈纯贞带着满肚子担忧,好不容易有人肯跟她这样说一说,立时就信了,喜笑颜开起来。
拉着纯歌的手,一个劲问“真的吗,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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