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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阅读通房丫鬟,世子宠她上瘾》精彩片段
赵曼香看了看窗子外面,说:“这会儿时候还早,你先背一首,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赵曼香只得跟着赵曼香去了书房。赵曼香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玉安居士词集》,递给赵曼香。
“玉安居士是一个很有名的词人,她的词,每一首都极好,你先背第一首吧。”赵曼香撩了撩袍子,在罗汉椅里坐下。
赵曼香之前没有想到,玉安居士竟然写了这么多首词!一个月内背完,实在有难度。
而且,她字都还认不全好吧?
但是,世子爷都为了她答应去齐芳院了,不过是让她背词而已,她怎能不知足呢?
要知道,这年头,只有富裕人家的小姐,才有闲情逸致吟诵诗词。
她是粗使丫头出身,能有机会学这样风雅的诗词歌赋,实在是被抬举了。
“你搬一把椅子,坐在那个落地窗棂格栅前,读给我听。”赵曼香道。
赵曼香照做,纤纤玉手握着书卷,开始念了起来:“红藕香残玉……玉……”
才刚刚开始,赵曼香就遇到了拦路虎,她顿时窘得红了脸。
“红藕香残玉簟(dian,四声)秋。”赵曼香依旧坐在罗汉椅上,随口答道。
赵曼香想,这本书似乎被翻过许多次,赵曼香必然都会背了吧?
她重新开始念:“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赵曼香的声音软糯悦耳,与这样令人口齿生香的词句搭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能将人带入到词人所表达的意境中。
赵曼香听得入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曼香。
赵曼香只是因为境遇不好,一直没有机会学这些,其实很聪明,不过读了十几遍,就背了下来。
不过,见赵曼香听得专注,她又多读了几遍,才起身背给赵曼香听。
赵曼香听完,只盯住赵曼香握着的书卷,久久没有说话,赵曼香也不敢出声。
“很好。走吧。”赵曼香终于回过神,站起身来。
赵曼香急忙去拿了生辰礼,快步跟上。
齐芳院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几乎都是女眷。不过,绝大部分都是盛家的媳妇小姐,倒也不用避讳什么男女之大防。
赵曼香正被几个妯娌围着说话,突然看见赵曼香走了进来,她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顾不得周围的人,她急忙站起身,朝着赵曼香迎了过来。
“世子爷,您来了。”赵曼香兴奋得脸庞泛红。
赵曼香微微转头,瞅了赵曼香一眼。
“少夫人,这是世子爷为您精心挑选的生辰贺礼。”赵曼香急忙上前,将手中的檀木匣子递上。
赵曼香抬头看了看赵曼香,既惊又喜,忙接过檀木匣子来。
二房的大少夫人张氏起哄:“曼香,打开盒子给我们看看。”
“对啊,别藏私,让我们也饱饱眼福。”
“嫂子,快打开!”
……
众人都上前来打趣,赵曼香笑盈盈道:“好,打开看看就打开看看。你们都见多识广,先说好,可不许笑话我的贺礼!”
众人纷纷开玩笑,催促赵曼香。
赵曼香帮忙捧住了檀木匣子,赵曼香找到搭扣处,轻轻掀开了盒盖。
红宝石的金头面熠熠生辉,顿时闪亮了众人的眼。
在一片赞叹和恭维声中,赵曼香得意又风光。
她趁着说话的间隙,抬眸看了看赵曼香,见他依旧淡淡的。
赵曼香此刻却不以为意,至少,他来了,而且,他还给自己带了生辰礼。
这生辰礼贵重,又极是精致,想来他是用心挑选了的。
稳了稳情绪,赵曼香笑道:“世子爷,戏班子已经准备好了,您也去听一会儿吧。”
赵曼香清冷地说:“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去了。你招待好宾客们。”
这时,大姑奶奶盛淑窈走了过来,嗔道:“大哥!妹妹如今嫁了人,出一趟府不容易,难得回娘家一趟,你就陪妹妹和外甥听一场戏吧。”
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在盛淑窈怀里咿咿呀呀,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赵曼香。
赵曼香整个人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唇角漾起笑意:“来,让舅舅抱抱。”
旁边的女眷也劝赵曼香去听戏。
赵曼香笑道:“好,那就把公事放一放,听场戏再说。”
说着,他便抱着小外甥往戏园子走去。
赵曼香喜不自胜,急忙招呼女眷们跟上。
到了戏园子里,主子们入座,丫鬟们都在后面站着。赵曼香突然看到了杜鹃。
杜鹃今日打扮得格外鲜亮,穿了一身魏红色,搭配了一件缥碧色的对襟短褙子,脸上敷了不少铅粉,涂了口脂。
她今日梳了双丫髻,两个发髻上都有一圈亮闪闪的珍珠,鬓边还插了一朵粉嘟嘟的芍药。
今日的主角应该是赵曼香,赵曼香为了避免招恨,特意打扮得极是素净。
她穿了远天蓝的衣裙,配了香炉紫烟色的短褙子,挽了一个寻常的发髻,只戴上了国公夫人赏的鸢尾花银簪子,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这打扮中规中矩,就是府里大丫鬟寻常的模样。银簪子并不贵重,府里一二等的丫鬟略攒攒钱都能买上一个。
放眼望去,绝大多数丫鬟都是这样,不敢在今日出挑。
唯有杜鹃涂脂抹粉,穿戴出格。
赵曼香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暗自笑了起来,看来,杜鹃急了。
一向得主子信任倚重的她,还没有尝过被冷落的滋味。她以前得罪的人多,想来如今在齐芳院不太好过。
赵曼香轻哂,她也想走自己的路吗?今日,她料想赵曼香会来,故意要在赵曼香面前露脸是吗?
这条路不好走。
开场的锣鼓声响起,赵曼香觉得,今日怕是有好戏看了。必要的时候,她一定会推波助澜一把!
第一场戏是《长生殿》。戏演了两刻钟左右,有的宾客杯盏中的茶喝完了,丫鬟们便穿梭着续茶,又给每个桌的果盘里添新鲜的瓜果。
赵曼香端着一碟子枇杷,准备送到主桌上,谁料杜鹃一把抢了过去。
杜鹃横赵曼香一眼:“你去添茶,我送果盘。”
说完,杜鹃便扭着腰肢往前走去。
赵曼香自然不会和她争。她回去端了茶壶,也走向主桌。
“世子爷,这是新鲜的枇杷,甘甜多汁,您尝一尝吧。” 杜鹃将果盘放下,拿起一个枇杷就往赵曼香唇边送。
赵曼香七岁的时候,灵溪村遇上旱灾,庄稼全都干枯了,许多人家颗粒无收。那时候,一家人实在要活不下去了,她爹诓她说要带她去挖野菜,实际上哪里有野菜?只有两个牙婆等在村口小树林里。
那时候,她被牙婆拽着,哭得厉害。她爹抹着泪说:“孩子,你别怪爹心狠,咱们一家总不能都饿死。你娘怀了身孕,更挨不得饿,求求你,你是女娃,你让爹留个后吧。”
小小的赵曼香抹了抹泪,便没有再哭了。
好好的人,饿得胃里都难受,何况娘怀着身子?
后来,她被带到京城,卖进了赵家当丫鬟。
长大一些以后,她托人打听爹娘的消息,人家告诉她,她被卖了的第二年夏天,发洪水,她爹娘和弟弟都被冲走了,连那座旧旧的茅草屋都没了。
想到这里,赵曼香鼻子有些泛酸,对眼前这个小戏子多了几分亲切,低头问道:“你爹娘是谁?兴许我认识。”
“你也是灵溪村的人?”小戏子很惊讶。
“曾经是,我不到七岁就离开了那里。”赵曼香苦笑。
“我离开那里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不过,爹娘总说,京城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灵溪村。”小戏子踢着一块石子说。
“你家人叫什么名字?”赵曼香越听越觉得亲切,不由得又问。
小戏子回答:“我爹叫许俊明,我娘叫芷荷。”
赵曼香一下子定住了,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一把扯住小戏子的袖子,问:“你爹娘是不是经历过洪水?”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就叫洪生,经历了洪水还能活下来的意思。”小戏子惊讶极了。
赵曼香的眼里满是泪水,眼前的这个小戏子,竟然是她的亲弟弟?!
“姐姐,你怎么哭了?”洪生手足无措起来。
赵曼香的眼泪越擦越多,两世为人,她从没有想到,还能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们居然都还活着。
虽说他们卖了自己,但他们也有苦衷,他们毕竟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以往,她有过怨,可是,上辈子刷恭桶的那些艰难日子里,她最怀念的,还是在灵溪村的日子。
她很想告诉洪生,自己是他的姐姐。可是,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
如今,她自己在夹缝中求生,万一赵曼香得知她家人尚在,抓住她的家人来辖制她,岂不反而拖累了家人?自己做起事来也会束手束脚。
“听见你说灵溪村的事,姐姐想家人了,可惜他们都不在了。”赵曼香微微抬头,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洪生同情地看着赵曼香。
赵曼香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碎银子,递给洪生:“这是姐姐赏你的,你收好,回去买些好吃的。”
“谢谢姐姐!”洪生高兴地笑了起来。
赵曼香也笑了:“你这么小,演的是什么角色?”
“我是翻扑武生,翻跟头特别厉害。下午你要是看戏的话,《大闹天宫》里头,翻跟头最好的那只小猴子就是我!”洪生很是骄傲。
赵曼香暗想,估计家里还是穷苦,否则,爹娘应该也不舍得把洪生送到戏班子里,不知道他练戏吃了多少苦。
如今,戏子是下九流,被人看不起,赵曼香不希望弟弟一直走这条路。要是能攒够银子,替弟弟赎身就好了。
“洪生弟弟,你家在什么地方?我得空了想去你家拜访一下,打听打听我家人的事。”赵曼香问。
洪生仔仔细细说了,赵曼香默默记在了心里。
很快就到了澜翠院。赵曼香陪着洪生走了进去。
班主正在找洪生,见他这个时候才来,抬脚便要踹他。
赵曼香忙拦着:“班主,对不住,我方才拿的东西多,拜托这个小兄弟帮忙跑了一趟,耽误功夫了。”
班主见赵曼香是国公府的大丫鬟,不敢得罪,赔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当他淘气,偷偷跑出去玩了。”
“没有,他很懂事,也很伶俐,方才我们世子爷还夸他来着。”赵曼香笑道。
班主摸了摸洪生的头:“是吗?你赶紧去上妆换衣裳吧。”
洪生跑了进去。
赵曼香又拿出两块碎银子,塞到班主手里:“我家世子爷特别喜欢这个孩子,这是打赏给班主您的,拜托您以后好好待这个孩子。”
班主收了银子,喜笑颜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能入得了贵人的眼,是他的福气,我定好好待他。”
赵曼香这才离开翠澜院。
眼下只能先求班主待洪生好一些,等她攒够了银子,一定张罗着把洪生赎出来。
突然得知爹娘和弟弟健在,赵曼香更有心劲儿了。她不仅要自己过好,也要带着家人过好,以后也能互相照应。
下午,赵曼香特意在戏园子里,看完了整个《大闹天宫》,里头确实有一只小猴子筋斗翻得最好。虽然上着浓浓的妆,但是,赵曼香还是认了出来,那就是洪生。
赵曼香跟着众人一起叫好,泪水模糊了视线。
宴会结束,赵曼香回了青山院,赵曼香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正在书房写字。
赵曼香刚喝了一口茶,便隔着窗子看到杜鹃来了。
她居然还能出来?
赵曼香思量着,走出门去,问杜鹃:“你来做什么?”
“少夫人命我给世子爷送一碗参汤。”杜鹃眼神闪躲。
赵曼香想想也知道,今日赵曼香即便真给世子爷送参汤,也定然不会派杜鹃来。
赵曼香上前,打开食盒看了看,里面确实放着一碗参汤。
“这碗参汤凉了,你端回去吧。”赵曼香意味深长地看着杜鹃,冷淡地说道。
“这参汤……是好的。再……再说哪里凉了?”杜鹃明显心虚。
赵曼香将食盒的盖子合上,笑着低声道:“你要是执意给世子爷送,就进来吧。省得你将来埋怨我阻了你的青云路。”
说着,赵曼香先行进了屋子,对赵曼香行礼道:“世子爷,杜鹃来给您送参汤了。”
顿了顿,赵曼香又压低声音说:“世子爷仔细着些。”
赵曼香原本没有太在意,听到赵曼香这句话,他看了看赵曼香,略想了想,便颔首说:“知道了。”
这时,杜鹃打开帘子走了进来,妖妖娆娆地行礼,嗲声嗲气道:“世子爷,少夫人遣奴婢来给您送参汤。”
想让她出丑受罚吗?
海棠将手中的本子合上,笑着说:“王嬷嬷,去年夏天,世子爷一共做了六身寝衣,八身家常服,十二身外出服。世子爷爱干净,夏日容易出汗,衣服需要多备一些。您方才说的,比这个数目少了许多吧?”
王嬷嬷没想到海棠了解得这么清楚,心虚地掩饰道:“是吗?我去查一查旧档,许是我记错了。”
“那劳烦您把旧档找出来,我看一看吧。”海棠的语气很客气。
王嬷嬷眼珠转了转,讪讪笑道:“哎呦,真是不巧,我没带文档柜的钥匙。”
“是吗?” 海棠直视王嬷嬷的眼睛:“王嬷嬷,您记错的似乎不止方才那一处。”
王嬷嬷眼神闪躲。
她的模样,一看就是有鬼。
“王嬷嬷,世子爷夏日喜欢纱衣和葛衣,轻薄凉快。您方才说世子爷喜欢宋锦中的重锦,那么厚重,岂不会捂出痱子来?重锦本就不适合做衣裳。”
“方孔曰纱,椒孔曰罗,您方才恰好说反。还有,这种料子是妆花纱,而不是实地纱。能做到逐花异色的,是云锦,不是蜀锦。您数数,光这就几处错了?”
海棠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海棠居然学会了这么多!
她挑的这几处错,的确是自己故意浑说的。
倒是小看她了。
见王嬷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海棠决定见好就收。她并不想把王嬷嬷得罪狠了,毕竟她没有处置人的权力,只是想告诫王嬷嬷,自己并不好糊弄。
于是,海棠缓和了语气,赔笑道:“王嬷嬷,您方才是故意考我吧?您看我学得怎么样?”
这话已经把台阶送到了王嬷嬷脚底下。她要是有心,接住话头,两人就算说开了。毕竟,世子爷的差事,尚衣处还得接着办不是?办砸了,尚衣处也得担责。
谁料,王嬷嬷哼了一声,站起身,瞟海棠一眼:“我也是府里十来年的老奴了,你竟然半点不懂尊重,挑起我这个尚衣处管事嬷嬷的毛病来了。到底海棠姑娘发达了,我们尚衣处的人不配伺候您。”
说完,她将海棠晾下,转身离开!
海棠快步跟上,语气更恭敬了些:“王嬷嬷,您不是为我办事,是为世子爷和少夫人办事。世子爷的夏衣要是做不出来,耽误了穿,您也落不了好不是?”
王嬷嬷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海棠心中气极,目光扫视尚衣处的其他人。
有的人在偷偷嗤笑她,有的人脸上带着敌意,有的人躲闪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也有不少人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
收回视线,海棠拿起一块布头摩挲着,思索着对策。
王嬷嬷管了尚衣处多年,不会真的什么都不懂,她一开始就没打算配合。
为什么?
她得了齐芳院的指示?或者她纯粹就是看不起自己通房的身份?
海棠打算试一试,到底是王嬷嬷本人不配合,还是整个尚衣处都得了话。
海棠拿着布头,走到一个看起来和善的绣娘面前,笑着问:“姐姐,这种珍珠缎香云纱……”
她的话没有说完,那名绣娘就警惕地瞥了瞥四周,一脸害怕地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竟然像是躲瘟神一样!
旁边传来一阵嗤笑。
海棠抬眼看去的时候,她们又都低下了头。
这一刻,尴尬又无助的情绪吞噬了海棠!很明显,整个尚衣处,不会再有一个人搭理她。
她转身回到那些搭着的锦绣绸缎之间,微微仰着头,逼自己将眼泪忍回去。
她才不要在这些人面前哭!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华贵的丝绸上,每一根丝线都流光溢彩。布匹像流动的河水般丝滑,又像婴儿的肌肤一样细腻。
太美了!
这样美好的事物,激发着海棠的上进心。死过一回的人,不能被这点困难打倒!
海棠按了按眉心。
诚然,她可以回去向盛怀瑾告状,说这些人孤立她,不肯配合。
但是,盛怀瑾本身已经够忙了,如果自己次次遇到麻烦就去向他求助,他能有多少耐心?
那也显得她自己太无能了!
去向赵曼香求助吗?她不确定事情的缘由,不知道会不会是自取其辱,给赵曼香借口处罚她。
罢了,她要想办法靠自己解决这件事!
打定主意之后,海棠平静了下来。她拿着手札,对着面前五彩斑斓的布料,独自琢磨了起来。
越看手札,她越觉得周嬷嬷昨日讲得极好,很详细,一点都没有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而轻慢懒怠。
周嬷嬷今日为何没有来?真的是生病了吗?
海棠想起来,周嬷嬷似乎在府外有宅子。无论如何,她打算出府探望一下周嬷嬷。
入夜时分,海棠悄悄找内务处管事告假出了府,买了一些糕点,叩响了周嬷嬷家的门。
看到海棠,周嬷嬷有些吃惊。
海棠笑道:“嬷嬷,听说您病了,我来探望探望您。这是一些糕点,不值什么,希望嬷嬷不要嫌弃。”
周嬷嬷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将海棠请了进去。
“今日不好过吧?”周嬷嬷一边倒茶,一边问海棠。
海棠愣了愣,苦笑:“嬷嬷猜到了?”
“昨日,我见杜鹃悄悄找王婆子过去说话,就猜到了。”周嬷嬷将茶递给海棠,坐了下来。
杜鹃?果然是她!
只是不知道杜鹃这次是不是自作主张。
海棠站起身,朝周嬷嬷行了个福礼:“嬷嬷,求您帮我。”
周嬷嬷急忙将海棠扶了起来:“你快坐下。海棠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是尚衣处总管,我是副总管。她那个人,向来喜欢趋炎附势,拉帮结派,谁要是不顺从她,就会被孤立霸凌。”
“这我也看出来了。但是,有一点我特别好奇,王嬷嬷这样直接将我晾着,就不怕耽误了世子爷的夏衣吗?”海棠虚心求教。
周嬷嬷轻笑一声:“我猜想,王婆子是等着你认输走人。你要是坚持留在尚衣处,为了不耽误工期,她应该会悄悄向杜鹃请示衣料、样式之类的,先将布料带回家里做。反正,她笃定,你肯定斗不过杜鹃。”
海棠循声望去,发觉赵曼香站在一棵桃树旁。
赵曼香今日打扮得很华贵,她目光含妒带怨,脸上却偏偏装出笑意,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可怖。
“世子爷,您要带海棠去见母亲吗?” 赵曼香走上前来,对盛怀瑾行了个礼。
盛怀瑾冷冷扫了赵曼香一眼:“你这是要跟着我吗?”
赵曼香眼里有了淡淡的泪光:“我岂敢?母亲斋戒礼佛多日,今日刚刚出关,命人唤我过去。”
原来是凑巧。盛怀瑾这样想着,便不再理会赵曼香,往前走去。
赵曼香快步跟上,怯了几分,却还是对盛怀瑾说:“世子爷,妾身想着,还是等海棠生下孩儿,再带她去见母亲吧。”
“海棠,跟着伺候。”盛怀瑾回头唤道。
海棠决定遵从她之前想好的原则,不能同时顾及世子爷夫妻两个的时候,以世子为先。
为了自保,她还是做出为难的样子,胆怯地看了赵曼香一眼,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小跑着跟上了盛怀瑾。
赵曼香气得慌。
可是,今日难得能跟盛怀瑾共处一会儿,她怎能错过这个机会?她咬牙忍气跟了上来。
萱和堂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盛夫人坐在上首,见儿子和儿媳居然先后走了进来,很是纳罕,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意:“难得你们夫妻一起来,不用行礼了,赶紧坐下吧。”
盛怀瑾在左侧第一个位子坐下,赵曼香坐到了他旁边,海棠则乖觉地走到他们身后,站在了二人中间的小几案后面。
“这个丫鬟眼生。”盛夫人疑惑地看了看海棠,对赵曼香说。
盛怀瑾轻咳了一声,抢先说:“母亲,这是儿子刚刚收的通房,名叫海棠。”
事到如今,赵曼香眼见已经是定局,便急忙请功:“母亲,海棠原是儿媳的陪嫁丫鬟,儿媳看她有几分姿色,便让她去伺候世子爷了。”
盛夫人闻言,笑着夸赵曼香:“你为子嗣考虑,贤惠大度,确实比之前长进了不少。”
“多谢母亲夸奖,这原是儿媳该做的。”赵曼香堆笑。
盛夫人说:“曼香,后天是你的生辰,母亲特意为你准备了生辰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嬷嬷们抬了一个画屏出来,这是一个四联的苏绣画屏,每一联代表一个季节,绣了应季的花——分别是江水桃花、锦鲤戏荷、菊花月明、雪中红梅。
赵曼香忙行礼:“谢母亲的礼物。”
“跟母亲客气什么?你坐着吧,一会儿我让婆子们给你送去。”盛夫人笑容可掬。
赵曼香面带喜色,坐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老太太还是顾着她的脸面。
盛夫人看向海棠,收敛了笑容:“上前来,让我看一看。”
海棠垂首上前。
盛夫人仔细端详了海棠,见她容貌出众,该丰满的地方都很丰满,应该是个好生养的,便说:“你以后要好好侍奉怀瑾。将来,你若生下一男半女,国公府不会亏待你。”
海棠低头称是。
“但是,你要记住身为奴婢的本分,不要耍弄心思,更不能恃宠而骄,一定要敬重主母,明白了吗?!”话锋一转,盛夫人语气严厉起来
海棠心中一凛,急忙跪下回道:“奴婢谨遵夫人教诲。”
盛夫人没有让海棠起身,一片沉默中,海棠感觉很是压抑。
国公夫人之威,沉重如斯。
海棠想起,府里几位姨娘确实有不安分的。其中一位如今在塞北军营陪着安国公,简直端起了嫡妻的范儿。
盛夫人受过妾室的气,自然不喜通房妾室失了分寸。何况,盛夫人也要表个姿态给赵曼香看,好安赵曼香的心。
盛怀瑾放下手中的茶盏,解围说:“母亲,海棠很本分,伺候儿子也很尽心。”
盛夫人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吩咐一旁的嬷嬷几句话。
嬷嬷很快拿来了一个银簪子。
“这个鸢尾花的银簪子就赏给你了。”盛夫人依旧很严肃,没有半点笑模样。
海棠上前,身子半蹲着,盛夫人亲自将银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
“曼香,海棠既然如今已经是通房了,份例就按一等丫鬟,给她每月一两银子吧。另外,照着以往的例子,赏她两匹布。”
“母亲,儿媳妇晓得。” 赵曼香维持着面上的笑,答道。
再次谢恩之后,海棠低眉敛目,回到了原处。
之后,盛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家和万事兴。怀瑾,曼香,你们夫妻和睦,母亲才能放心。”
盛怀瑾垂下眼帘:“儿子明白。”
随即,盛怀瑾便转了话题,问候起了盛夫人的身子。
“菩萨保佑,母亲身子还好。只是,你父亲派人送来了家书,你二弟又得了一个儿子。”
盛怀瑾是唯一的嫡子,盛夫人说的“二弟”,便是柳姨娘生的盛怀臣。
柳姨娘是安国公年轻时候,他的一位上司所赠,原是良籍女子,生了一子一女,如今跟着安国公长居塞北。
塞北的不少人,竟只知柳姨娘不知盛夫人。她的儿子盛怀臣从武,也在塞北,在安国公的栽培之下,也立了些军功。
盛夫人自然感觉地位受到了威胁。
“那真该恭喜二弟。我让人准备贺礼,送往塞北吧。”盛怀瑾笑道。
盛夫人不悦地瞥了盛怀瑾一眼:“你比怀臣还要大一岁,怀臣如今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你呢?你如今一个孩子都没有,将来偌大的家业,要由谁继承?”
“将来总会有的。”盛怀瑾面上依旧带着笑。
“你父亲在信里也催问你子嗣的事情了。你上心些,抓紧生个孩子出来,别惹你父亲生气。”盛夫人只觉得心口闷疼。
“儿子知道了。”盛怀瑾微微低着头,笑道。
盛夫人挥挥手:“罢了,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盛怀瑾站起身,又向国公夫人行了一礼,便走了出来。
而赵曼香其实有些高兴,婆母催生,不知道盛怀瑾听进去没有?
她已经找大夫看过了,身子没有丝毫问题。只要盛怀瑾肯与她同房,她必定能怀孕生子。
赵曼香偷偷抬眼看盛怀瑾,却只看到了盛怀瑾的背影。
如果生辰那天夜里,盛怀瑾能留在齐芳院睡就好了。
赵曼香这样想着,慢慢走了回去。
盛怀瑾走得太快,海棠跟不上,只能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才回到青山院。
盛怀瑾似乎心绪不佳,蹙着眉看起书来,却半天也不翻一页,海棠便不进去打扰他。
刚喝了一盏茶,坐下歇了片刻,国公夫人身边的梅嬷嬷就来送东西了。
脸色阴晴不定变换了几次之后,赵曼香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语气难得平和地说:“既然你是为了护主,我怎会罚你?起来吧。”
海棠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赵曼香端起茶,抿了一口:“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按惯例要庆贺一番,世子爷那天想必得空过来吧?”
一听这话,海棠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
怪不得赵曼香这么轻描淡写就放过了方才的事,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赵曼香嫁进府已经一年多了,这是她入府第二次过生辰。海棠记得很清楚,赵曼香第一次生辰,盛怀瑾没有来。
那天,赵曼香很是生气,宾客离开后,她将屋子里的瓶瓶罐罐几乎全砸碎了,海棠战战兢兢地进屋来收拾,还被赵曼香迁怒骂了几句,挨了几脚,害得她腰疼了好几天。
这一次生辰,盛怀瑾有没有来?海棠还真不知道。因为,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进了杂院刷恭桶,似乎也不曾听到小厮议论。
十有八九还是不会来。
海棠手心出了汗,盛怀瑾是主子,她岂能左右得了?可是,她若不能将盛怀瑾请来,赵曼香必定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你愣什么?我抬举你去伺候世子爷,你连这点事都不肯为我办吗?不过让你提醒世子爷一声,叫他提前留出时间而已。” 赵曼香生起气来,啪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了桌案上。
海棠忙行礼:“奴婢一定尽力。”
“好了,退下去吧。生辰那日,我便盛装等着世子爷了。”赵曼香想到那样的场景,便很是向往。
海棠拿了世子的那两身衣裳,退了出来。
回到齐芳院,恰好盛怀瑾下值回来。
海棠琢磨了又琢磨,还是没敢直接去提这件事。盛怀瑾听到赵曼香的事便烦躁气结,自己这么傻不愣登地上前求他去为赵曼香庆生,不是自己往钉子上碰吗?
可若是不提,赵曼香那里又糊弄不过去。
主母生辰,她这个当丫鬟的人必然得送上贺礼。海棠思来想去,不如给赵曼香做一双家常室内穿的鞋。
这种鞋用棉布做最好,穿着舒服,料子容易得。
这样想着,海棠便开始挑绣花样子,裁布料,纳鞋底。
海棠特意将用得着的东西在桌面上摊了一大片,旁人想不注意都难。
果然,盛怀瑾从旁边经过,瞥了一眼,迟疑着问:“你穿不得这么大的鞋子吧?”
海棠忙起身行礼,心下惊讶,世子爷居然留意过她脚的大小?
的确,她的脚小,而赵曼香的脚大,这个鞋底,自然照着赵曼香脚的大小来做。
“回世子爷,少夫人生辰快到了,奴婢想为少夫人做双鞋当贺礼。”海棠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温顺地说。
这是盛怀瑾自己问起的,不是她上赶着去提,想来盛怀瑾不会太生她的气。
“哦。”
盛怀瑾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转身离开。
海棠无措地站了片刻,便坐下来继续做鞋了。
不管怎么说,她算是在盛怀瑾面前提过了生辰的事。
至于其他的,她很难左右,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齐芳院的人为赵曼香生辰忙得脚不沾地,布置院子和花园,请戏班子,定菜式……说起来简单,但赵曼香很看重生辰,又很挑剔,想做好并不容易。
随着日期临近,海棠心中越发忐忑,到时候,盛家二房、三房乃至旁支的夫人小姐都会来,若盛怀瑾还像上次一样不露面,宾客走后,还不知道赵曼香会怎么折磨她。
这一日,盛怀瑾所有的夏衣都完工了。周嬷嬷派了几个人,帮着海棠一起将衣裳拿回了青山院。
盛怀瑾一向不太在意吃穿,今日却难得起身看了看衣裳,甚至挨个伸手摸了摸,唇角微微上扬:“很好。”
海棠心下大定,掏出铜板赏了帮忙的几个小丫鬟。
小丫鬟们离开以后,盛怀瑾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海棠:“打开看看。”
海棠疑惑地打开,看见里面满满当当,大部分是铜板,也有一些碎银子。
“以后赏人,用这里面的钱就好,不要再自掏腰包。以后每个月简极都会给你一匣子。”盛怀瑾道。
“奴婢多谢世子爷。”海棠忙行礼谢恩。
其实,原是这个理,为主子做事,不该奴婢自己出赏钱。可是,盛怀瑾向来不操心府内的杂事,能体谅她这个奴婢,肯用这份心,已属难得了。
尤其是有赵曼香这个坏脾气又苛刻狠毒的主子衬托着。
“起来吧。”
盛怀瑾说完,打量了海棠片刻,微微眯着眼睛说:“你去换身衣裳。”
“嗯?”
世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海棠有些发懵。
意识到自己应对不得体,海棠低下头问:“世子爷,奴婢……奴婢该换什么衣裳?”
盛怀瑾想了想道:“你第一次来时,穿的紫色那件。”
海棠平日里不想惹眼,依旧穿着当丫鬟时的衣裳。紫色那件绸缎衣裳,是派她来勾引世子的时候,赵曼香赏给她的。
主子吩咐,海棠也不敢问为什么。她应了一声“是”,便出去沐浴更了衣,重新来见盛怀瑾。
盛怀瑾上下端详海棠,似乎比较满意,站起身吩咐:“跟我走吧。”
海棠不明所以,只管在盛怀瑾身后亦步亦趋。
没多久,海棠便看出来了,这是前往萱和院的路,萱和院是国公夫人的住所。
盛怀瑾平时上早朝,寅时便要起身,自然不方便来给国公夫人请安。下了早朝,他通常直接去了工部,直到下值才回府。
按说,晨昏定省,晚上也该来国公夫人跟前尽孝。可是,国公夫人如今痴迷佛法,嫌盛怀瑾请安影响她修行,便不许盛怀瑾多来打扰。
是以,盛怀瑾偶尔才来给国公夫人请安。
今日,世子爷这是要带她去见国公夫人?
见了国公夫人,她就是过了明路的通房了,赵曼香若想打发她,得先回了国公夫人。
虽说赵曼香若打定主意要收拾她,有的是法子,报个身染恶疾、暴病身亡就是了,国公夫人难道还会冒着让底下人过了病气的风险,派人仔细查看不成?
但过了明路,赵曼香到底多少也得有点顾忌了。
海棠低着头,掩饰住内心的喜悦。
就在这时,她听到娇滴滴怯生生的一句“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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