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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

之知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其他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由网络作家“之知”近期更新完结,主角沈妤林清漓,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散,杨邦勾着沈妤的肩膀往帐篷走,“咱们帐子人少,前两天又折了两个兄弟,现在加你就七个人。”说罢撩开帘子。帐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得亏是冬日,大家冻得没脱鞋。沈妤曾在三伏天进过营帐,里头士兵一个个打着赤膊光着脚,那味道简直感人肺腑,能让人当场飙泪。杨邦一一介绍,“这是尤大嘴,这是阿虎,这是……”一一介绍完毕,又拍了拍沈妤......

主角:沈妤林清漓   更新:2024-08-24 21: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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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妤林清漓的现代都市小说《精选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由网络作家“之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其他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由网络作家“之知”近期更新完结,主角沈妤林清漓,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散,杨邦勾着沈妤的肩膀往帐篷走,“咱们帐子人少,前两天又折了两个兄弟,现在加你就七个人。”说罢撩开帘子。帐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得亏是冬日,大家冻得没脱鞋。沈妤曾在三伏天进过营帐,里头士兵一个个打着赤膊光着脚,那味道简直感人肺腑,能让人当场飙泪。杨邦一一介绍,“这是尤大嘴,这是阿虎,这是……”一一介绍完毕,又拍了拍沈妤......

《精选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精彩片段


十万大军扎营在黑雀山南侧,往后不足百里便是燕凉关。

沈仲安率领的大军如一道盾牌,横切在了西厥人和关内百姓的中间。

沈妤在跟在队伍后面,一群人行至临时的点兵校场,在一处宽阔的地方站定。

沈妤个子高挑,放在女子中间极为出挑,但是军营里一群男人面前就不那么显眼了。

前面的人高出她小半个头,那人回头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回过头来。

沈妤摸了摸脸,她混进来时已经刻意涂黑了脸,眉毛也描粗,好让自己看起来粗旷一些。

前面的人第三次回头,沈妤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做好了起势,这里众目睽睽若是他一喊沈妤就会暴露,只要男人一动手或是开口,她就只能先把他敲晕。

男人皱着眉看了他半晌,食指指着她,“你叫……你是那个山炮儿吧?”

沈妤:“……”你山炮,你全家都山炮!

可嘴上却笑着说:“是,是我。”

“你被分派到我们这里了?”

沈妤点头。

“你咋站这儿呢?上前边来。”男人拉了她一把,将她推到前面,自己站了沈妤刚才的位置。

军营里来来往往人数众多,年年都有人战死,年年都在征兵,每一场战役过后都会重新编队,伤亡的重新补上。

有的人刚打个照面,第二天人就没了,所以记不清人也是常有的事。

前两日刚和西厥人交锋过一次,死伤数千,西厥军死伤还要更严重,沈仲安下令追击十里后,在原地扎营。

再没有血性的汉子,经此一役之后也会斗志昂扬。

校场吼声震天,士兵列队清点人数,点到杨邦时,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到!”

这一声震聋发聩,差点没把沈妤耳膜吼穿。

她揉了揉耳朵,看见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马蹄不疾不徐地在各方阵间踱步,马上沈昭凌厉的视线缓缓从万军之中扫过。

这个距离看沈昭是模糊的,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沈妤还是下意识低头躲了一下,若是被沈昭逮到,肯定会把她绑了送回盛京。

只见沈昭停在高台上,侧头对身旁的副将说了什么,副将颔首,随即沈昭策马下了高台。

沈妤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昭,连队列动了都没发现,身后的男人推了她一把,低声道:“赶紧的,动起来。”

他又嘀咕了一句:“你这身板咋这么单薄,风一吹就倒了吧,咋想起来从军捏?”

沈妤随着队列移动,心不在焉地回他,“家里吃不上饭,不从军就饿死了。”

杨邦道:“那和我差不多,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我就觉着吧还不如上战场杀几个西厥人,死也要拉上几个西厥蛮子垫背。”

就这说话间的功夫,沈妤一晃神就没了沈昭的踪影。

沈昭一路策马跑到主帐前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进了帐篷。

青天白日,帐内还是点了灯。

沈昭坐下道:“怕是要下雪了。”

沈仲安问:“粮草辎重晚了有十日了吧?”

“十一天了,”沈昭喝了口热茶,这是军中仅剩的老梗茶了,味道着实好不到哪去,但能提神。

他眉心拧得很紧,“辎重队那帮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我早上点过数,剩下的粮草还够撑两天。”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早在从盛京出发户部便已开始着手调配粮草辎重,可是除却第一批粮草准时到达外,后续迟迟没有消息。

沈仲安愁眉不展,“怕是在路上出了事,若是这雪下下来,粮马道更不好走,你派一队兵去接,再派个斥候出去探探。”

沈昭把马鞭扔在一边,说:“我又向甘州府借了一批粮,明日应当能运到,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批了,今年不是个丰收年,他们仓库存粮也不多,还要考虑明年春耕留种,所借的粮食最多也只够让我们多撑五天。”

甘州府就在燕凉关内,是临近关内最大的城,州府粮库存粮都不多的话,普通人家更是难。

沈仲安叹了口气,“希望辎重队能尽快赶到吧。”

沈昭这两日心里总不踏实,他说:“将军,咱们得做二手准备,七日内如果不能让西厥退兵,粮草不到的话我们将十分被动。”

两人虽是父子,但在军营时还是以职位相称。

“你有什么想法?”沈仲安问。

……

今日操练不多,主要是清点人数,全军休整。

队列一散,杨邦勾着沈妤的肩膀往帐篷走,“咱们帐子人少,前两天又折了两个兄弟,现在加你就七个人。”

说罢撩开帘子。

帐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得亏是冬日,大家冻得没脱鞋。

沈妤曾在三伏天进过营帐,里头士兵一个个打着赤膊光着脚,那味道简直感人肺腑,能让人当场飙泪。

杨邦一一介绍,“这是尤大嘴,这是阿虎,这是……”

一一介绍完毕,又拍了拍沈妤的肩膀,“这是山炮儿。”

“谁给你起这个诨名?”尤大嘴问。

尤大嘴人如其名,那张嘴大得能吞人。

沈妤也很想知道,杨邦记谁不好非把他记成山炮儿。

“你东西呢?”杨邦问道。

沈妤那包袱还藏在主帐旁边的帐子下,都是些日常用物,拿过来也不方便,况且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五日后等上辈子那场大战一过,她就撤。

“我没什么东西。”

阿虎上下打量着她,“你瘦成这样,能扛得起刀么?”

沈妤看看他,“扛你也没问题。”

尤大嘴听着就笑了,一笑那张嘴就更大,三十二颗牙都能见光,大有吞天之势。

杨邦一指,“你别笑了,仔细把新来的吓坏了。”

杨邦是个热心人,还去帮沈妤领了床被子和一身衣服。


这是青云卫的荣誉,岂能容旁人随意践踏!

大汉上台后径直拔出自己腰间的刀,右腿在身前划了一道弧线站定,“出招吧!”

沈妤负手而立,“那就,得罪了!”

她右腿向后一踢,武器架剧烈震颤,一把长刀飞出架子被她劈手接住,刀锋一横便朝着大汉袭去。

这次她不再如之前那般耐着性子和对方拖。

她面目沉静,眸子里闪着光彩,一招一式都相当狠戾,招招致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长刀已架在了大汉脖子上。

“承让。”沈妤利落手刀,望向台下,“还有人吗?”

众人虎视眈眈,又一将士提着长枪上台。

不远处高台上的常衡“嘿”了一声,说:“那是你帐下的,我看他能在这小子手里撑多久。”

又是一番刀剑相击的声音,不出所料,又一人败下阵来。

时雨将武器放回兵器架,转身看到台上又多了个人,双目如鹰隼般盯着她,“这次你选什么武器?”

“我不选了,”沈妤拍了拍手上的灰,平淡道:“今日真是令我大失所望,不如你们推选出几个厉害一点的再来?我随时奉陪。”

她挑衅的语气直接把众人给激怒了,人群中甚至听见了抽刀的声音。

沈妤望着台下一笑,“不至于这么输不起吧?”

都是血性的汉子,哪能容她这般挑衅还无动于衷。

眼看一场械斗就要一触即发,高台上忽然响起了厉喝声,“都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快去训练!”

下头的士兵看到了高台上说话的常衡,立刻喊道:“殿下,将军,这小子太狂妄了,辱我青云卫将士。”

常衡没开口。

谢停舟目光如炬,越过重重人群看着台上的少年,“荣誉和折辱都是自己挣的,技不如人便老实挨打。”

他这么一说,将士们只得把怒火憋回去,但离开时纷纷向台上的时雨投去警告的眼神。

人群四散开来,只剩下来替沈妤加油打气的尤大嘴和杨邦。

她走下来,杨邦立刻拄着拐山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据说青云卫的常将军想收你进营,你如今把人都得罪了个遍,以后进去还怎么混?”

尤大嘴脑子一根筋,只觉得这一场擂台看得他气血上涌心潮澎湃,哪里听得出这里头的门道。

“那就打服他们!”尤大嘴说。

沈妤抬眸往高台看去,那里还站着三人未曾离开。

“我不进青云卫。”她望着高台轻声说。

“什么意思?”杨邦问。

与此同时。

“他说什么?”刚准备走下高台的常衡问,距离太远,只看见少年望着这边嘴唇微动,却完全听不见说了什么。

谢停舟道:“你能收服他?”

常衡想起方才少年望过来的那一眼,那一瞬间,他似乎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烈焰。

有着那样眼神的人,似乎天生就不能被任何人驯服。

常衡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非得收服这小子,不把他压住我不姓常。”

“你不行。”谢停舟淡淡道,抬步迈下台阶。

韩季武笑道:“算了吧你,连殿下都说你不行。”

常衡不服,“你等着瞧看我行不行。”

“你没这个机会了,”谢停舟道:“他不入青云卫。”

“为什么?”常衡顿了一下,连忙跟上去,“难道是因为他杀了咱们将士们的锐气?殿下,时雨虽然狂妄,但是多少进咱青云卫的兵刚开始不是这样的?这种时候咱们就该大度一点。”

谢停舟懒得同他们解释,目光淡淡扫过他的面颊,“叫时雨来见我。”

小说《复仇计划!渣男敢惹我将门虎女》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但在某次回京述职的途中偶遇了河州陆氏的嫡女,两人结伴上京,才有了后来的沈昭和沈妤。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透了。

老人早早就歇了,谢停舟和沈妤都是睡了一整日,这会儿毫无睡意。

夜里冷得很,踏着月色散步是鬼都不想干的事,两人只能关在屋子里。

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就一张木板床和张小桌子。

沈妤趴在桌上,说:“这里离县城还远,我听爷爷说不远的镇子上有个医馆,明日我去拿点伤药回来,再探听一下消息,殿下就留在此处歇息。”

谢停舟背上的伤口虽然做过简单的包扎,也敷了些老丈自己捣的草药,但效果不佳。

他如今其实伤口很疼,但面上看不出一丝不适。

“现在叫我殿下了?之前不是直呼你?”

沈妤暼他一眼,“非常时刻,称呼什么的也不甚重要……吧?”

她越说越不确定,有时候看谢停舟宽容大度,有时候又睚眦必报,全凭他心情。

谢停舟拨弄了一下茶碗,“去镇上你有银子吗?”

沈妤看向他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扳指,好像在考虑先当哪个。

“你如果不想死得太快的话,最好不要打这些东西的主意。”谢停舟提醒。

沈妤一下把头埋在手臂上,暗叹了声:“小气。”

谢停舟听得清清楚楚,原本不想要解释,不知怎么改了主意,“这些东西若是被人发现,就有人能循迹找来,你怎么确定找来的是自己人而不是刺客?”

“噢。”沈妤想了想也是,谢停舟身上的定非凡品,拿出去太扎眼了,可自己身上也无长物,之前的包裹早就弄丢了。

她想了一下,“那我也有别的办法。”

昨夜谢停舟睡得晚,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今日日头好,淬得雪地白得发光。

谢停舟没看见时雨。

老丈坐在屋檐下逗大黄,一只竹编球丢出去,大黄又去把球给衔回来。

老丈一看见谢停舟就撑着腿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锅里还热着饭呢,我去给你端。”

“不麻烦了,等中午一起吃就好。”谢停舟说。

老丈已经背过身往灶房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要的,一定要好好吃饭,年轻的时候……”

老丈忽然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的唠叨。

谢停舟看上去比昨日随和,他是个慢热的人,“没事,您说吧。”

老丈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来病痛缠身,是要吃苦头的。”

谢停舟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病痛缠身多年未愈,疼痛几乎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早就习惯了。

他看向外面,“他人呢?”

老丈知道他在问谁,说:“你说小雨啊,天刚擦亮他就出去了,说是去镇子上有事。”

“哎呀对了,”老丈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他让我跟你说来着,天黑前一定回来。”

日升日暮,太阳跃过山头,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时雨还没回来。

老丈不放心,说想沿路去找找,担心时雨迷路,又怕他一个人在路上出事,被谢停舟劝说去睡了。

月上中天,大黄在柴堆里竖起了耳朵,听了一阵后朝着院门口跑去。

谢停舟听见了声音,他推开门,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踩着月色而来,月亮在他脚下落了一团小小的影子。

大黄已经兴奋地跑过去,摇着尾巴,蹭着时雨的腿和他并行。

“你怎么还没睡呀?”时雨问大黄:“专门等我吗?”


她手忙脚乱地扶住,触手便感觉林清漓浑身滚烫,险些被他的重量压倒在地。

扭头就看见苍白的脸颊趴在她的肩上,双眸紧闭,呼吸灼得发烫。

沈妤叹了口气。

这人方才是在向她施展美人计吗?为了不让自己趁他晕倒丢下他?

恐怕最不想让他死的人就是自己了,因为她还等着他替父兄洗脱上一世的冤屈呢。

幸好她自小练武,力气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

但背着林清漓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她也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双腿冻得麻木,只能凭感觉摆动,踩到一处不平,她一个没稳住就连同林清漓一起摔倒在地。

那股劲一旦卸掉,就再难提起来。

她拉着林清漓的手臂绕过肩膀,试了几次也没能把人背起来。

幸好是在野外,别的没有,草木最多,削铁如泥的刀砍了几根木材,再撕掉把衣裳下摆撕成布条做了个担架,拖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前行。

她不敢沿着河边走,怕那伙刺客循着下游找过来,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风里传来一声鸡鸣。

那是一个小村庄,有着几户农舍,沈妤把刀藏进担架里,拖着林清漓前去叫门。

屋主是一位老丈,听说了他们的遭遇后好心的让人进了屋。

沈妤当然没说实话,只说他们兄弟俩上京寻亲的途中遇到了一伙山匪,情急之中跳下水躲避,结果被冲到了下游,走了一夜才到这里。

农舍只有三间小屋和一间灶房。

老人把两人安排在了其中一间,又找来了两身自己的衣裳。

沈妤把林清漓放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木板上垫着干草,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

林清漓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他身上的热气给蒸干,然后又被汗浸湿。

沈妤自幼在军营里长大,营帐里汗臭的大通铺都睡过,男女有别的想法在生死攸关面前全都是屁话。

林清漓几乎被她扒了个干净,脱下最后一层里衣时,她感受到了一点阻力。

把林清漓翻过来,沈妤倒吸了一口气。

之前夜色太暗看不清,现在才发现他背上的衣服已经和凝固的血肉粘在了一起。

背部附着一层薄肌,肌肉紧致,流畅顺滑。

只是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破坏了这样的美感,背上还散落着一些淤青,像是……像是在水中撞到尖利的石头所致。

这人可真能忍,都伤成这样了,这人怎么保持的一路面不改色,只在最后关头才跟她说了那句“那你就别让我死”。

农舍条件简陋,只能简单包扎伤口。

沈妤时睡时醒,每次醒来都摸一摸林清漓的额头,直到他烧退了才放任自己睡过去。

暮色四合,林清漓渐渐从昏睡中醒过来。

傍晚的霞光穿透门缝,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睁眼盯着屋顶的房梁,思绪渐渐回笼,

他扯了扯身上盖着的棉被,准备爬起来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一动,旁边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棉被滑落,露出一张花里胡哨的脸,脸上一块黑一块白,贴着他睡得正香。

林清漓僵了僵,这是他头一回和一个男人同榻而眠。

只是这男人……

他低下头仔细看了看。

这男人其实生得不错,睫毛密如鸦羽,五官精致,只是这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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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和孔青跪在帐内。

“你起来吧。”沈仲安对着孔青说。

孔青看了眼沈昭,主将还跪着,他没敢起身。

沈仲安的副将劝说道:“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打了西厥人个措手不及不说,还运回了北营大半粮草,算是功过相抵吧。”

沈仲安看着沈昭,“你自己说。”

沈妤抢先一步道:“是我自己跟来的,去北营也是我的主意。”

“你闭嘴!”沈仲安呵斥。

沈妤抿了抿嘴,捧着茶留给沈昭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曹固你去清点一下,我有话要跟他们两兄妹说。”沈仲安对副将道。

副将知道剩下的就是家事了,他也掺和不了,领命后掀帘走了。

方一出去,就有士兵在帐外说水烧好了,已经放在沈昭帐中。

沈妤自进营就没好好洗过澡,只能趁大家睡了偷偷擦一擦,如今她浴血归来,血糊在身上干了难受得紧。

她眼巴巴地望着沈仲安,就等他开口。

沈仲安撇开脸摆了摆手说:“昭儿带你妹妹去你的帐子吧,洗完过来我有话讲。”

出了帐子,沈妤绕到沈昭的营帐后,蹲在帐子下面掏了半天,掏出个包袱来拍了拍,“幸好还在。”

沈昭笑着,无奈又无语地摇头,她这习惯还没改,跟个小耗子似的喜欢藏东西,小时候藏吃的,现在也不知道藏了什么。

沈妤扬了扬包袱,“我的衣服还有银票都在里边。”

沈昭陪着她走到帐门口,说:“你进去洗吧,我替你守着,先用温水泡一泡脚再洗。”

才走了这么一段路,两人头上肩上都盖了层白雪。

沈昭站在帐子前,士兵替他找了把伞来撑着。

军营里条件比不得家里,能冲洗冲洗就不错了,士兵还是替她找来了个不大的木桶,人挤一挤能勉强缩进去。

发凉的脚泡进水里,舒坦得沈妤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

洗了快半个时辰,水都快凉了沈妤才爬起来,整理完只觉浑身清爽。

脸上抹黑的都洗掉了,瓷白的一张小脸拢在大氅里,头发还没烤干,半湿的头发束在头顶。

沈昭看了她好几眼,这模样总算是顺眼了,“瘦了。”

“能不瘦吗?”她边走边抱怨,“你们不带我,我走得急又没路引,这一路上都没法进城,都是在树上和破庙里睡的,啃了好多顿干粮。”

沈昭撑着伞,两人并行去主帐,帐内沙盘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几名副将熬得双目通红。

沈仲安吩咐完才让众人散去,大马金刀一坐,说:“阿妤,你将西厥北大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来。”

沈妤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见吹的是北风,便在粮库南侧点火,风把火引向营帐,火势看着大其实没烧掉多少粮草,能带的都运回来了,带不了大就一把火点了。”

“孔青在后方断了他们的马道,他们追不上来,粮车太沉,加上风雪天路难行,所以才回来得晚了些。”

沈仲安像对待儿子那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一种无声的赞许。

沈仲安不免又想到,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儿呢?若是男孩儿跟着他在战场上拼杀,他也不至于这样心疼。

“适才曹固清点过粮草,加上你运回来的,最多只能撑两日,长都的粮草何时才能运来?”

“怕是还需四五日。”沈妤说。

沈仲安沉吟不语。

沈昭道:“军中有细作,昨夜突袭的事,军中几位将领都知道,暂时还无法判断出是谁。怕是西厥人知道我们粮草不足,只等三日后断粮便会发起总攻。”

沈仲安点了点头,“我连发了三封军报上报粮草的消息,盛京迟迟没有回应,这样干等下去不行,我方才也和众将商量过了,明日一早拔营,退守燕凉关内,需得把断粮这几日熬过去。”

沈妤先出帐,等沈昭回帐,没瞧见她的身影。

“她人呢?”沈昭掀了帘子出来。

士兵答话:“说是先回去歇息了,说将军如果有事就派人去帐中叫她。”

沈昭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沈妤的帐子,刚走到门口,一个壮汉掀帘出来,看见沈昭立刻行礼,“将军。”

沈昭颔首,张了张嘴,不知道沈妤在军中的化名不知道怎么问。

只好说:“她呢?”

杨邦问:“谁呀?”

“你们帐的新兵。”

“喔。”杨邦恍然大悟,“您说山炮儿啊,刚进去睡了。”

沈昭眉毛抽了抽,好样的,山炮儿!

他直接进帐,看见通铺脚落里窝着的人,眉毛止不住又要跳了。

“山炮儿。”沈昭咬牙切齿地喊了声。

通铺角落里的人没动静。

帐中数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尤大嘴接话,“他早晨才回来,说是去其他队帮忙去了,刚睡下。”

沈昭冷不丁转头望去,被那张大嘴吓了一跳,直接上前将沈妤从通铺拉起来,“山炮儿,跟我走。”

沈妤迷迷糊糊跟在后面,听着沈昭在前一直数落。

“你好歹是一……是一姑娘,”他放轻了声音,“和一群男人滚个大通铺像什么样?”

沈妤半睁着眼,“我睡的角落里,而且盖的自己的被子,事急从权,我现在就差不多是个男人。”

沈昭在她头上薅了一把,带着她回到自己帐内,在帐中拉了张布帘子隔开,“今日起你就在这里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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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不见人家,这样的夜晚太寂静了。

谢停舟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发昏,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沉,他知道这是什么征兆。

那年的毒没能夺走他的性命,但到底还是在他的身体里埋下了隐患。

余毒拔不干净,在他的身体里蛰伏着伺机而动,只等他松懈之际便出来为非作歹。

前几日病了,今天吃了最后一剂药,眼看着快要好了,又落了水。

高热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晕,否则万一歹徒追来,时雨一个人拖着尸体一般的他恐怕不能应对。

并且还有另一种可能,时雨为了逃命直接扔下他,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笃定从哪来,他似乎对时雨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你怕水?”谢停舟忽然开口,不找点事来提提神,他真怕自己撑不住。

落水时他就发现了,这人一遇水就跟被抽掉了魂一样。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谢停舟转过身,看见时雨仅停顿了片刻又跟了上来。

沈妤眼睛盯着地面,“从前落过水,也是在这样冷的冬日,所以一遇到水就有些害怕。”

谢停舟问:“那怎么不学泅水?”

“没来得及。”她重生没几日就来了边关,根本没来得及学。

这个回答听在谢停舟耳中就是敷衍。

燕凉关开战还是九月的事,她说这样冷的冬日很显然最近也得是去年,这么多个月可以学,她偏偏说没来得及。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事,谢停舟不愿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北临封地有一汪静湖,离王府不远,我幼时在那里学泅水……”他忽然顿住,因为不知道自己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或许是在病中,所以连同防备也降低了。

他补了一句,“夏季在盛京学吧,我府中封阳善水,可以让他教你。”

夏季,沈妤把这两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一番。

所以他的意思夏季他还不能回到封地,难道是是燕凉关兵败一事在夏季还不能结束?

沈妤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谢停舟强打着精神道:“兵败一案会速速结案,你信不信?不论背后的人是谁,他们都巴不得早日拖一个人出来扛,以免越挖越深。”

沈妤忽然想起梁建方,不知道有没有被灭口,若是梁建方死了,那这事就难办了。

沈妤望着走在前面的谢停舟高大挺拔的背影,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殿下,”她加快了几步,和谢停舟并行,“我们回京的队伍中——”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谢停舟忽然咳嗽了一下,唇边呛出了一抹血色。

谢停舟抬手抹了一下唇角,侧头暼了她一眼,“怕我死在路上?”

他唇上的血色衬得苍白的面容十分艳丽,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沈妤相信他能揽月了,长成了这样,月亮也会自己来揽他。

“怕,”沈妤盯着他看,认真道:“我怕没人能让燕凉关兵败之事大白于天下。”

上一辈子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以为是沈仲安贪功冒进害苦了十万将士和甘州百姓。

她自己虽然不信这样的说辞,但她远在盛京,根本不知道当时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浑浑噩噩的嫁了人,又浑浑噩噩的死去。

谢停舟唇角竟勾出了一抹慑人的笑,他缓缓靠近,目光逼在咫尺,“那你就别让我死。”

沈妤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那具身体却猛地朝着她倒过来。


沈妤摇头,“我不确定,或者说我不确定内奸是不是只有梁建方一个。”

江敛之视线微垂,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攥紧了拳头骨节绷得发白。

“梁建方已被我收押,待甘州事了押入京中候审,你还有什么要上报的?”

沈妤垂眸盯着地面,“沈将军曾向盛京发了数封急递,但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她不能把话说太全,因为不确定眼前的人是敌是友。

江敛之道:“此事牵连太广,急递到没到盛京是一码事,若是到了兵部是谁压下来又是另一码事。”

修长的手指上卡了一个黑玉扳指,衬得他肤色如玉,他转动了两下扳指,缓缓俯身,灯光下的影子瞬间将沈妤笼罩在内。

“你不信任我。”他看着她缓缓说,不是疑问。

是的,他说对了。

她如今确实不信任他,或者可以这样说:她不知道如今谁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江敛之到得太及时了,从北临封地带兵北上,哪怕是轻装状态下的急行军,也需要提前十日出发,才能在最后那一刻赶到。

上一世江敛之带着青云卫赶到时,已经是在西厥破城甘州被屠的数日后。

问题是,这一次他又是如何能未卜先知?

他会不会也是这其中的一环?

江敛之的眼神如鹰隼般,他具有超强的洞察力。

和这样的人对峙,最不明智的行为就是自以为聪明的周旋。

“殿下,”沈妤淡然道:“我没有盟友,所以我不敢轻信任何人。”

江敛之靠了回去,唇角弧度淡薄,“显然我的筹码比你更多,而你可以失去的东西比我少了太多。”

沈妤抿了抿唇,是啊,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她险些就要被他这句话给蛊惑了。

江敛之像是一只散漫的鹰,将猎物逼至角落后却不发动猛攻。

“在甘州事了之前,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时、雨。”

出口的那声名字让沈妤心口震了震,方才她真的感觉自己成了他手底下的猎物,他并不急着收网,而是看着她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走进去。

“下去吧。”江敛之没等她说话便开口。

沈妤起身往外走,视线不经意扫过帐内的一个翘头衣架时,她脚下步子一缓。

那衣架上搭着一件墨色的外袍,袍摆绣了暗色云纹,而这件外袍,正好缺了一截袖子。

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口。

那块布原来是江敛之的衣袖吗?可是又怎么会到了她的手里?

江敛之抬眼看去,唇边一笑,“你是想问为何衣裳缺了一截袖子?不过我倒想问你为何会管我叫爹。”

她叫他爹?什么时候?

沈妤震惊地朝他看去,正好撞见江敛之脸上的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柔和了许多,明明那么凌厉冷淡的一个人,带笑时竟有几分浪荡和不羁。

沈妤出去了,江敛之脸上的笑容渐收,“派人跟着他,他应该有一些内幕消息。”

兮风领命,“是,殿下。”

帐外燃着两丛篝火,几名将士围坐在四周吃着烤土豆。

见沈妤出来,常衡冲她招手,“过来过来。”

沈妤走过去,常衡抛了个滚烫的土豆给她,她连忙接住,用袖子包了拿在手里。

常衡上下打量着她,“你小子这一身功夫在哪儿学的?”

“跟在少将军身边学的。”沈妤说。

“过来坐,”常衡啃了口土豆,烫得他直呼噜,“你小子的命算是我救的,好了之后到我那里报道。”


“小子,军营里可不是你这种瘦田鸡混饭吃的地方,要拿功夫说话。”

尤大嘴在沈妤身后伸着脖子喊道:“他在战场上杀了几百个西厥人,你行吗?”

屠四听说过他,但那都是传言。

他是山匪出身,当初军中还传他那山上有几千号兄弟呢,其实压根没那么多,可见传言容易夸大其词,也不可尽信。

况且再看眼前的瘦胳膊瘦腿,怎么看都不是能在战场上砍几百个人的体格,被几百个人追着砍还差不多。

屠四把刀收回鞘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妤,“吹牛逼谁不会,军中得拿实力说话,你敢和我比一场吗?”

“有何不敢?”沈妤目光如炬,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屠四嘲讽道:“好,我也不欺负你,让你吃饱饭再比,未时正,咱们校场见。”

屠四带着几人乌泱泱地走了,连原本该领的饭食都没拿。

领完饭食回去分发,忙活了近半个时辰才吃上饭,肉饼都已经冷了。

几人围坐在帐子里,尤大嘴把自己的肉饼递给沈妤,小声说:“你多吃点儿吧,下午还要比武。”

杨邦靠着墙喝肉汤,闻言问道:“比什么武?”

尤大嘴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我就不该接那句话,”尤大嘴悔恨万分,“不然他也不会想起来找你比试。”

“那你接什么?”杨邦问。

尤大嘴说:“我那是想着先威慑他一下,让他知难而退,哪知道他不接受威慑。”

尤大嘴也是听的传言,没亲眼见过沈妤砍人,但是他横看竖看都觉得那个连砍三百人的肯定不是沈妤。

瞧这细胳膊细腿的,那脸小的一拳就能锤烂似的。

他后悔了,要不是自己逞能说那一句,屠四估计也不会找山炮儿比武,自己这是给他揽了个瓷器活啊。

“那个屠四胳膊都比你大腿粗了,我看要不还是别比了吧?”尤大嘴说。

杨邦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相信山炮儿。”

沈妤一时都没反映过来山炮儿是谁。

尤大嘴苦着脸,“若是到时候扛不住,你就直接认输,输了不丢人,还是命比较重要。”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杨邦不以为然,“咱们山炮儿差哪儿了?”

说完打量一番沈妤,不太确定地补了句:“除了……略显瘦弱。”

沈妤:“……”

时间接近未时正,沈妤姗姗来迟。

尤大嘴跟在沈妤身后,非要来给他打气,就连杨邦都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跟来。

校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在擂台四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沈妤一脸淡定,倒是尤大嘴在背后小声说:“我明明没声张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你没声张对方就不声张吗?”杨邦呛声。

比试还没开始,屠四就已经料定了自己会赢,这种长威风的事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一个中午就传遍了军营。

待他们走近,擂台下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尤大嘴和杨邦跟在沈妤后面走进去,两侧人群个个身材魁梧,压迫感十足。

尤大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北临世子平日里都给这些人吃的什么?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壮实。”

沈妤平静道:“北临王御下甚严,对从军要求本就高,能进入谢……世子麾下的都是军中佼佼者。”

说话间,沈妤已经停在了擂台前。

屠四站在擂台上,垂着眼蔑视地看着她,嘲讽道:“这么晚,还以为你吓得不敢来了呢。”

“怎会?”沈妤道:“无需热身,自然不用早来。”


身体似乎动不了了,被过去的回忆死死困住,死亡的恐惧感原来从未远离,只是沉寂在她身体的最深处。

上一世溺水而亡的阴影又将她罩住了。

她只能放任自己在寒冷的水中下沉。

忽然,下沉停止了,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上浮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全然由人任意摆布。

林清漓拖着时雨如同拖一具尸体,两人在水里被湍急的河水冲向下游。

也不知漂了多久,直到一个地势落差小一些的水流平缓地带,他才拖着人上了岸。

然后把人放在地上,自己也倒在了河岸上。

林清漓在水中一直拉着他,还要在急流中稳住身形,以免被水流冲撞到石头上。

战场上没死,要是死在河里,还是被人给撞下去的,那丢人可丢大了,估计再过一百年都还有他们的传说。

林清漓偏头看了看身侧的人,他平躺着,浑身上下被水浸透,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但显然她还是有意识的,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不停地动着。

林清漓休息了一会儿,撑起身,在他脸上拍了拍,“时雨,时雨。”

“咳咳——”沈妤猛地偏头吐出了一口水。

不巧,她偏向的林清漓这边,正好吐在他身上。

沈妤睁眼看见的就是林清漓的冷脸,一副要杀了她的眼神。

她眼珠子转了转,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没事,她安慰自己。

不就是北临王世子么?

不就是能号令十几万将士的人么?

不就是吐他身上了么?

她慢慢坐起来,拍了拍自己吐到的地方发现拍不干净,她说:“浸进去了。”

林清漓:“……”

沈妤看着他的表情,解释道:“我吐的都是河里的水,和你身上的水一样,不脏。”

“要不你再下水淌一淌,淌一淌就好了。”她又说。

林清漓第一次无语成这样。

他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在河水里随便冲了冲被沈妤吐过的衣袖,然后挽起了另一只衣袖。

小臂上斜着一道刀伤,伤口约莫两寸长,不深,已经没流血了,但是刀口边缘被河水泡得发白起胀起,看起来很是狰狞。

“殿下什么什么时候受的伤?”

沈妤明明记得他好端端坐在马车上,只负责赶车,她一把刀挥得虎虎生风,周遭的人都被她给清干净了,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她敢断定当时连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过来,那他的伤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自她问出这个问题,就看到林清漓无语的表情又更甚了一些。

林清漓暼了一眼她的右手,那里握着一路被冲下来她都没舍得丢的刀。

握就握吧,但她整个人跟尸体似的随着河水颠簸。

这刀伤就是在水里被刀不小心划到的,他没在水里被她砍死算他命大。

沈妤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有些不确定地问:“难道……是我砍的吗?”

“不是,是我在水里自己非把手臂凑到你刀上去的。”

林清漓沉着脸,撕下一块衣摆,慢慢缠在伤口上。

只是怎么单手打结却成了难题。

沈妤哪听不出他那句是反话,多少有些内疚,慢慢磨蹭过去,“我,我来吧。”

林清漓没拒绝,等她把布捆好后起身,“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夜风很冷,湿衣服贴在身上,沈妤忍不住打着寒战。

四面都是雪地,被月光照得发亮。

两人借着月色往前走,沈妤在林清漓身后默默跟着,四下只剩雪地里嚓嚓的脚步声。


沈妤眼睛一亮,“我哥也发现问题所在了。”

“我去烧了他们的粮!你去断路,事成之后给我打声招呼,烽火一燃,他们必定回防,我哥正好趁机杀个回马枪。”

孔青暗自心惊,大小姐脑子转得太快了,要不是夜风催人清醒,很难跟上她的节奏。

孔青起身后又蹲了回去,“要不我留下吧,你去断路,我看这西营里还有两千余人,太危险了。”

“赶紧去!”沈妤推了他一把,“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等人一走,沈妤靠在暗处休息,脑中豁然开朗。

这辈子必定不会像前世一样,十万将士在,父亲和哥哥也都还在,关内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半个时辰后,哨音又从风里传来。

沈妤活动了下手脚,打了手势带着剩下的十余人朝粮草库摸去。

天色依旧很暗,暴风雪来临之前,浓密的云层压得极低,连天上的星子也看不见一颗。

沈昭举目眺望,西厥营中狼烟迟迟不起。

他等得有些焦躁,压在刀柄上的拇指无意识拨弄着。

“再等半刻,再不起烟也直接进攻。”

时间一息一息走着。

前方斥候打马而来,“燃烟了!”

“攻!”

一万精骑闻风而动,向着西厥北营进发。

营内厮杀声阵阵,沈昭赶到时,正看见沈妤抽刀而出,刀刃带出一连串的血珠。

沈妤也看见了他,挥刀砍死一个西厥士兵,说:“哥,营里只剩两千人,你带人去南营抄他们后背。”

营中火光大盛,沈昭拉弓射死一个,“我留两千人给你。”

沈妤:“一千!”

“我说两千就两千。”

沈昭不等她反驳已经下令,留下两千人后带兵走了。

营地里充斥着血腥气,精骑清点人数,俘虏西厥士兵三百。

沈昭赶到南营时天刚蒙蒙亮,他带八千士兵从西厥右后侧包抄,沈仲安带兵压在正面。

从被包围阵势转为包围。

虽然上次西厥死伤不少,但西厥军的人数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

哪怕是如今包抄的阵势,也依然没占太多上风,西厥军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沈仲安把手伸在风里,朔风从指间穿过,他皱着眉望着战场,斟酌一番后下令:

“撤!”

大军后撤,半途中鹅毛大雪就落了下来,幸亏走得早。

副将策马在沈仲安身侧兴奋地说:“好久没打过这么爽的仗了,西厥以为我们要突袭南营,结果听说北营被烧即刻回援,嘿嘿,头一回把西厥人当傻子遛。”

沈仲安道:“下雪了,这一仗不容易,西厥人这一战死伤不多,还没有伤及根本,整兵后还能再攻,不可掉以轻心。”

副将连声称是。

沈昭愁眉不展,一进营便问:“还有一队人回来了吗?”

守营的士兵道:“没有。”

沈昭望着北方,眉心紧蹙。

西厥北营只有两千余人,沈妤不至于被绊住这么久,除非……

除非马道没断,去突袭的西厥人及时回防将她堵在了那里!

沈昭越想越心惊,对刚回营休整还未散去的士兵道:“传我令,即刻点兵三万,随我去西厥北营。”

沈仲安还没回帐就听见他喊了这么一声,急忙回身问:“你干什么去?!”

沈昭喉咙堵着,策马过去停在沈仲安身边,脸色发白,“阿妤……阿妤只带了两千人留在西厥北大营,现在还没有回来。”

“什么!她什么时候来的?!”沈仲安一口气险些没提上去,拎着马鞭子指着沈昭,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率先翻身上马,鞭子在马臀上一抽,奔至大门时,却又停了下来。

大雪纷飞,片刻就将天地融入一片茫茫雪色。

沈仲安立在雪中,一头是亲生女儿,一头是大义。

如若在此刻出兵,那很有可能在暴雪中遭遇被西厥人前后夹击的状况。

他不仅仅是一位父亲,而是一名身系万千将士性命的将领,要做抉择是何等的艰难。

“传我的令,全军休整。”

“将军!”沈昭失声。

沈仲安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何尝忍心,但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便拿万万人的性命去赌。

沈昭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须臾,忽然一扬马鞭便往营外奔。

父亲可以放弃阿妤,但是他不可以,他是她的哥哥啊,从牙牙学语便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

那会儿人还没有刀高呢,就嚷嚷着要和哥哥习武。

沈昭双目赤红,他一定得去救她,哪怕孤身一人。

“给我拦住他!”沈仲安大喝。

前方重栅关闭,士兵推着鹿砦(zhài)将营门口挡得严严实实。

“给我闪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斩。”沈昭指着门口的士兵说。

沈仲安怫然道:“你好能耐啊,竟敢拿刀指着自己人,来人!给我卸了他的甲!”

两方正僵持着,望楼山的士兵忽然打了个哨,喊道:“有队伍接近。”

风雪肆虐,雪片子被风刮得横飞,望楼上视线受阻,离得近了才看清是自己人。

沈妤眼前一片白,双腿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车轮压在雪地上嚓嚓作响,长约两百米的队伍离大营越来越近。

“是我们的精骑!”士兵在望楼上喊。

“开门!”

沈昭不等士兵动手已亲自去开重栅,刚开出一条缝隙便从中间挤了过去。

他在雪地里狂奔,终于看到雪中的那个身影。

沈妤疲惫不堪,策马走近,低头对着他一笑,“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

沈昭双目通红,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来。

沈昭伸手接住她,只觉得她浑身冻得像个冰凌子,连忙解开大氅将她裹了进去,紧紧地抱住她不敢言语。

是后怕呀,怕她回不来,怕她孤身陷入死斗。

沈妤进营,后方紧跟着数十辆粮车,由西厥战俘推车,精骑在两侧护送。

沈妤裹着大氅在主帐内烤火,手捧着热茶也没多少知觉,身上的雪被火烤化了更显湿冷。

沈仲安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几次想要开口,可看到她那可怜样又骂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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